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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二


  他那裡想得到正是自己助了敵人。幸而喬北溟手上沒有兵器,對他們神奇莫測的劍法,也頗為顧忌,他把霍天都夫婦逼退三步,霍、淩二人接著反攻,也把他逼退兩步。惡戰正要展開,忽聽得外面也傳來了廝殺的聲音,厲抗天在高聲叫道:「師父!師父!」

  喬北溟「砰」的一腳踢開房門,說道:「好小子,看你不出,你居然還糾集了黨羽前來,好,回頭再與你算帳!」

  他以為外面的敵人是霍天都邀來的,霍天都卻是莫名其妙,心想:「咦,除了我們居然還有人敢拔喬北溟的虎須。」

  兩夫婦跟著走出,只見練武廳上一片混亂,厲抗天率領一群魔宮侍者,正在攔著三個敵人。這三個人,一個是滿面虯髯的老者,一個是衣衫襤褸的叫化,還有一個卻是輕裘緩帶的英俊少年。淩雲鳳這一喜非同小可,原來那老者正是在天下四大劍客中名列第二的烏蒙夫!那叫化是北方丐幫的副幫主褚元,少年則是周山民的兒子周志俠。

  原來烏蒙夫正是周志俠請他來的,烏蒙夫雖然沒有取勝喬北溟的把握,但為了周山民的事情,更加上自己的徒弟被喬少少所辱,周志俠登門懇求,于理於情,他都不便推辭,只好拔刀相助。

  烏蒙夫本來準備對喬北溟先禮後兵的,不料守門的侍者認不出他,喬北溟早有吩咐,這幾天不見客人,侍者不許他們進去。烏蒙夫還未曾說出自己的名字,那群侍者已要把他驅逐下山,周志俠沉不著氣,先與他們動起手來。厲抗天與婁桐蓀隨後來到,厲抗天認得是烏蒙夫,大吃一驚,心想烏蒙夫此來,定然不懷好意,說不定就是預先與霍天都約好的;婁桐蓀過去曾吃過烏蒙夫的一次大虧,便乘機挑撥厲抗天與他動手。烏蒙夫最初不想與侍者們一般見識,而且有周志俠與褚元二人也盡可對付得了,待到厲抗天加入戰圈,他可不能不出手了。

  厲抗天怎是烏蒙夫的對手?動手不過十招,厲抗天便給他逼得站不住腳,只得向師父所在的地方敗退,烏蒙夫一直趕到了練武廳中。厲抗天一聽到師父的聲音,精神大振,掄起獨腳銅人,又向烏蒙夫猛磕。婁桐蓀則欺到周志俠身前,想用分筋錯骨的手法治他,烏蒙夫大怒,登時施展出武林絕學的一指禪功,在厲抗天的脈門一彈,厲抗天如何禁受得起?被他一彈,腕脈斷了一條,銅人脫手扔出,碰到了兩個侍者,這才「當」的一聲,墜在地上。烏蒙夫一個轉身,待要找婁桐蓀時,婁桐蓀早已溜走了。原來婁桐蓀老奸巨滑,他為了要激怒喬北溟與烏蒙夫動手,故意作勢去偷襲周志俠,料到烏蒙夫為了救人,必定要先行打發厲抗天,果然烏蒙夫一時心急,竟然施展出了平時不肯輕易動用的一指禪功,將厲抗天打傷了。

  這時喬北溟剛好從靜室出來,一見徒弟受傷,勃然大怒,立即喝退那群侍者,迎上前來。烏蒙夫未會過喬北溟,但見他這種聲勢,也知道是喬北溟來了,便也停了下來。

  烏蒙夫是武林中極有聲望的人物,喬北溟雖然滿腔怒氣,也不得不與他以禮相見。他打量了烏蒙夫一會,皮笑肉不笑地說道:「我道是誰,原來是烏老先生,喬某渴欲識荊,曾幾番派遣專人促駕,先生都吝此一行,怎的今天不請自來了?」

  烏蒙夫是個爽快的人,張口便道:「無事不登三寶殿,我是受了金刀寨主之托,想向喬先生討一個人,令徒閉門不納,我一時出手失了分寸,誤傷了他。喬先生許我將七陰教主的孤女帶回去,我自當向你們師徒賠罪。」

  喬北溟冷冷說道:「賠罪麼?那不敢當。頑徒有眼不識泰山,多勞你代我管教了。要討人麼?這也容易,但先生此求不易,我也頗想見識見識烏先生的武林絕學──一指禪功!先生對劣徒尚且不吝賜教,想該允我所請吧!」

  烏蒙夫用一指禪功傷了一個後輩,實是有失身分的事情,這時喬北溟用說話一擠,頗有點不好意思,連忙說道:「微末之技,怎敢當武林絕學之稱?武林絕學這四個字,只有喬先生的修羅陰煞功才配得上,我誤傷令徒,容後賠禮,還望喬先生不要耿耿于心。」

  喬北溟衣袖一拂,阻止了烏蒙夫的賠禮,哈哈笑道:「先生此言,令我好生失望,彼此印證武功,事亦尋常;難道先生以為喬某不配向你討教,或者是你的一指禪功只是拿來向後輩逞威風才用的麼?」

  言下之意,烏蒙夫若果不肯與他較量,那就是欺軟怕硬了。

  烏蒙夫涵養再好,也忍受不了,何況他除了師父與張丹楓之外,平生也未曾佩服過第三個人,現在被喬北溟一激再激,亦自有點火起,當下說道:「既然喬先生定要賜教,我也好趁此機會見識見識你的修羅陰煞功。好,客不淩主,請賜招吧!」

  喬北溟一掌拍出,輕飄飄的,烏蒙夫絲毫也感不到勁力,心中一驚,隨即恍然大悟,那是喬北溟不願佔先,故意虛拍一掌。烏蒙夫不想領他這個情,左掌劃了半個圓弧,護著前胸,右手中指也向空中虛戳,左掌用實而右指用虛,那是表示志在防守,讓他「半招」。喬北溟哈哈一笑,說道:「烏先生,你真是半點也不肯落人話柄。」

  陡然間踏上一步,掌力突然發出,勢若奔雷!

  原來喬北溟的掌力已練到了收發隨心的境界,他故意先讓一招,絲毫不用勁的輕飄飄發出一掌,料到烏蒙夫為了維持身分,最少也要讓回半招,他便在這瞬息之間,突然施展出絕世神功,要把烏蒙夫一掌擊斃!霍天都在旁邊觀戰,也不禁大吃一驚,他想不到喬北溟如此陰狠,更想不到喬北溟連那最耗損真氣的修羅陰煞功亦已練得神妙如斯,絲毫不必作運功的準備,突然間便發了出來。心中正道要糟,但見烏蒙夫面色微變,中指疾彈,「蔔」的一聲,正彈中喬北溟的掌心,兩人倏的分開,烏蒙夫退了三步,打了一個寒噤,喬北溟也晃了一晃,微微的「咦」了一聲。

  原來就在這瞬息之間,烏蒙夫那一指也突然由虛化實,喬北溟掌心所發的陰寒之氣,沁入了烏蒙夫的皮膚,直攻心肺,烏蒙夫的內家元陽之氣凝聚指尖,一股熱力也從指尖上傳了過去。

  兩大高手各以平生絕學拼了一招,彼此都是暗暗驚心,烏蒙夫尤其多了一層詫異,他曾經聽周志俠說過張丹楓挫敗喬北溟的事情,當時心想:「張丹楓可以硬接喬北溟的一掌,這樣看來,喬北溟的修羅陰煞功至多不過練到第七重,我練的一指禪功專破陰煞掌力,縱不能勝,也未必便會輸了給他。」

  要知烏蒙夫的功力雖然不及張丹楓,但也相差不遠,所以他才有這樣的自信。豈知試了一招,喬北溟修羅陰煞功的威力竟然大出他意料之外,而且功力甚為純正,與任何邪派的內功都截然不同,竟似即將要達到「正邪合一」的境界。

  喬北溟哈哈笑道:「一指禪功果然名不虛傳,喬某再來領教?」

  這一次雙掌齊出,威力又增了幾分,烏蒙夫知道對方已立意迫自己一決死生,任何精妙的武功都不足以應付,只好仍用一指禪功,與喬北溟比拼內家功力!

  喬北溟雙掌一合,掌力足可開碑裂石,烏蒙夫使了「千斤墜」的重身法,雙足牢牢釘在地上,僅僅翹起中指,戳了出去,只聽得「啪」的一聲,喬北溟將他的中指合在掌中,烏蒙夫寸步不移,但卻似在風浪中掙扎一般,上身已是有些搖擺不定,衣角也飄了起來。但喬北溟卻也不能再向前攻上半步!

  過了一會,但見烏蒙夫的面色漸漸蒼白,喬北溟的臉上則籠罩著一層淡淡的紫氣,額角上一顆顆黃豆般大小的汗珠,不住的滴下來。

  霍天都與厲抗天各在一旁觀戰,看得驚心動魄,原來這兩大高手各以絕世神功比拼,現在實已是到了生死待決的地步,霍天都與厲抗天也都看出來了。

  喬北溟與烏蒙夫都是頂尖兒的人物,當今之世,只有張丹楓的武功稍勝他們,所以若要把這二人分開,或者張丹楓還勉強可以辦得到,霍天都與厲抗天則還差得甚遠,卻是休想。除非他們合力將其中一人殺了,才可以救活另一個人。

  要是沒有霍天都在這裡,厲抗天一定會舉起獨腳銅人,照著烏蒙夫的天靈蓋一磕,就把他打得腦漿迸流;但霍天都的武功比他高得多,厲抗天非但不敢妄動,反而擔心霍天都趁這絕好的機會,拔劍殺他的師父。

  這時喬北溟正以全力應付烏蒙夫的一指禪功,霍天都若然給他來這麼一劍,縱使因他的反震之力,可能受一點傷,但卻一定可以把喬北溟殺掉,這念頭也曾在霍天都的腦海中一掠而過,但立即便想道:「我霍天都是何等樣人,豈能幹下這等卑鄙之事!」

  再過片刻,只見烏蒙夫額角上一條條的青筋越發豁露,手臂漸向後彎,看那神氣已是支援不住。

  「難道我就眼睜睜地看著烏老前輩死在喬北溟的手下?」

  這一瞬間,霍天都心頭交戰,向前踏出兩步,手摸劍柄,忽見烏蒙夫的眼光向他望來,眼光中露出極嚴厲的神情,一看就知道是烏蒙夫不願他上來幫助自己,要阻止他再向前行,霍天都呆了一呆,立即省起:「對了,烏老前輩是不想我損壞他的一世英名。」

  他本就有點躊躇,被烏蒙夫的眼神一阻,不自覺的停了下來。

  心念未已,就在此時,忽聽得喬北溟一聲怪嘯,烏蒙夫哼了一聲,兩個人的身軀都突然間淩空飛起,霍天都與厲抗天雙雙奔上,厲抗天奔到師父身邊,喬北溟已落在地上,厲抗天伸手扶他,喬北溟在地上轉了一圈,厲抗天的手指剛沾著他的衣袖,被他的衣袖一拂,喬北溟的餘勁未收,厲抗天禁受不起,竟然一跤跌倒,喬北溟沉聲喝道:「去將你的師弟喚來!」

  厲抗天跌得面目青腫,心中卻是暗暗喜歡。心想:「照此情形,師父的傷大約不重?」

  霍天都奔到烏蒙夫身邊,烏蒙夫也已站穩了身形,只聽得他朗朗說道:「喬北溟,彼此都見識過了,你怎麼說?」

  正是:

  絕世神功逢敵力,龍爭虎鬥駭人心。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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