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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一


  喬少少被她痛駡,又羞又怒,冷笑說道:「給你們面子你們不要,哼,你們的師父尚且不敢在昆侖山逞強,你們這兩個小賊卻居然敢在我的面前胡鬧?」

  那對男女知道了他的身分之後,出手更為淩厲,逼得喬少少喘不過氣來,雙方都已無暇鬥口。

  原來這男的名叫慕容華,是北方劍客烏蒙夫的弟子,女的名叫長孫玉,是烏蒙夫妻子金鉤仙子林仙韻的弟子,兩人各自得了師門的鉤劍真傳。烏蒙夫夫婦隱居在唐古喇山,與昆侖山星宿海的距離大約有千里之遙,喬北溟與他們夫婦彼此顧忌,大家都沒有取勝的把握,因此反而相安無事。喬北溟五十歲生日的時候,曾有請帖送給烏蒙夫,那時喬北溟正在苦練修羅陰煞功,惡跡尚未昭彰,烏蒙夫當然不肯赴他的宴會,但為了禮貌的關係,也曾寫了一張謝帖給他。喬少少知道有這件事,所以剛才便想起與烏蒙夫的弟子拉拉交情,他以為縱或他們不賣交情,最少也會對昆侖山有所顧忌,那知這對青年男女,卻是初生之犢不畏虎,聽說是喬北溟的兒子,打得更起勁了。

  喬少少若是未受傷的話,以一敵二,或者還可以勉強打成平手,現在他左臂受傷,生怕觸著傷口,這樣一來,便只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了。

  激戰中唰啦一響,喬少少的左臂被金鉤撕去了一片皮肉,正在斷骨的附近,傷上加傷,痛得非常厲害,喬少少吸了一口氣,嘶聲叫道:「我與你拼了!」

  驀地扇交左手,發出一掌,長孫玉忽覺一般寒飄襲到,不由得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冷戰,慕容華吃了一驚,急忙攔在他師妹的面前,喬少少已是一掌拍到,慕容華翹起中指一彈,但覺一股陰寒之氣從對方的掌心傳了過來,慕容華倒退三步,但聽得喬少少大叫一聲,躍出一丈開外,敢請是比他傷得更重。

  原來喬少少的修羅陰煞功只練到第二重,功力尚淺,而慕容華的一指禪功則已有了三四成火候,恰恰可以應付。但喬少少的修羅陰煞功最為耗損真氣,加以他一再受傷之後,功力減了許多,被慕容華的一指禪功彈中他的脈門,登時真氣渙散。

  長孫玉冷笑道:「好呀,我看你這賊子還敢不敢逞兇?」

  長鉤一揮,便待上去刺他,慕容華忽道:「師妹,且慢!」

  長孫玉道:「你去救人呀。這個賊子交給我好了!」

  原來他不知道喬少少用的是什麼邪門功夫,生怕師妹受了暗算。其實喬少少此時真氣渙散,修羅陰煞功已是不能再用了。若是他們二人立即上前攻擊,喬少少的性命已是在他們的掌握之中!

  長孫玉奔向馬車,喬少少一按扇柄,嗖嗖嗖射出三支利箭,長孫玉揮劍一格,被阻了一阻,就在這時,忽聽得有人高聲喝道:「青天白日,浩蕩乾坤,什麼人敢在這裡謀財害命!」

  慕容華正在運用內功發散寒氣,聞得此言,怔了一怔,抬頭一望,只見兩騎疾馳而來,一個鷹鼻老頭,一個粗豪漢子,霎時之間,到了面前。慕容華己道:「那廝才是強盜,他搶了一個女子,我們是路見不平,來救人的!」

  那老者「哼」了一聲道:「胡說八道,你打傷了人,還要誣賴別人是強盜!」

  跳下馬來,雙臂箕張,不由分說,倏的就向慕容華撲去,竟是一招厲害的分筋錯骨手法。慕容華吃了一驚,伸指一彈,但聽得嗤的一聲,他的衣服業已被那老者撕去一幅,掌劍的手腕也震得火辣辣作痛!要不是那老者有點顧忌他的一指禪功,這一招已把他的寶劍奪了。

  原來這兩個人正是婁桐蓀和東方赫,他們一路跟著喬少少的馬車輪印,追到此地來的。就在婁桐蓀與慕容華動手的同時,東方赫也截住了長孫玉。

  慕容華還想辯白,但婁桐蓀的攻勢有如暴風驟雨,不過數招,慕容華的額角又給他的手指拂了一下,登時現出一道血痕。喬少少哈哈笑道:「老婁,這個男的可以殺掉,那個女的,你給我將她留下來!」

  慕容華和長孫玉這才知道他們乃是一黨。

  長孫玉這時也正在和東方赫鬥得非常激烈,東方赫用的是一把很沉重的鐵劍,劍勢雄渾,有如排山倒海的壓來。長孫玉的雙鉤本來是可以克制刀劍的,但對方攻來的力道太強,長孫玉不敢用鎖拿的手法去奪對方的兵刃,鉤法的精妙之處就不能儘量發揮,但長孫玉卻勝在身法輕靈,雙鉤的招數也甚為新奇,雖然氣力上吃虧,也還能夠和東方赫打個平手。她眼光一瞥,見師兄正被婁桐蓀逼得步步後退,險象環生,急忙虛晃一鉤,飛身一掠,襲到婁桐蓀背後,東方赫的輕功不及她,隨著追來。

  婁桐蓀正在施展殺手,驀覺腦後風生,反手一抓,長孫玉的雙鉤剪下,眼見可以把對方刺傷,驀然間對方的身形已經滑開,方覺不妙,只聽得「嗤」的一聲,長孫玉的衣袖也被撕去了一幅。這還是因為長孫玉應變得宜,一覺不妙,立即也用盤龍滑步的身法閃開,雙鉤這才不至於給對方奪去。

  慕容華叫道:「那位小娘子,恕我們不能救你了,你的親人是誰?」

  他和師妹的心意相通,此言一出,長孫玉雙鉤一立,護著身軀,慕容華使出「一指禪功」,擋了婁桐蓀的一招,兩兄妹立即並肩沖出,只聽得馬車上傳出一聲失望的叫聲,「我叫陰秀……」,「蘭」還未曾出口,聲音便突然中斷,原來這時喬少少已回到馬車,一聽陰秀蘭出聲,便點了她的啞穴。

  慕容華和長孫玉跨上馬背,但卻似是駝了重物似的,不一會就給東方赫追上,慕容花大怒,驟然勒馬,回身一劍。慕容華在師門習技之時,經常在山下的草原練習騎射,騎術精妙,遠遠超出東方赫之上,這一下突然勒馬,回身發劍,大出東方赫意外,招架不及,百忙中只得一個觔鬥翻下馬來,他那匹馬受了驚嚇,也跑回去了。

  東方赫叫道:「婁大哥,來捉這兩個小賊啊!」

  婁桐蓀揚聲說道:「回來吧,咱們趕路要緊。」

  東方赫回頭一看,只見婁桐蓀正在替喬少少紮傷,心道:「原來他在巴結喬少少,我只顧追趕敵人,倒輸了一著了。」

  婁桐蓀是分筋錯骨手的大名家,當然也精於駁筋接骨之術,喬少少得他一治,斷骨接上,又敷了他特製的金創藥,痛楚大減,連連道謝。東方赫趕了回來,尷尬說道:「喬公子受了點傷麼?請恕我們來遲了。」

  喬少少最愛面子,聽他這麼一問,大不舒服,冷冷說道:「我這傷是以前所受的,這兩個小賊焉能傷得了我?」

  東方赫自恨口拙,不懂說話,連忙奉承他道:「喬公子的鐵扇點穴之技,出神入化,我們真是佩服得很。小弟昨晚不知,多有冒犯,還望恕罪。」

  喬少少哈哈笑道:「不知不罪,現在咱們都是好朋友了,小小的誤會,提它作甚。你是誰的弟子?」

  東方赫道:「家師是哀牢山管神龍。」

  喬少少道:「啊,原來你是獨臂擎天管神龍的弟子。你師父的大名,我也久仰的了。」

  喬少少對東方赫本來不大好感,這時見他對自己竭力奉承。心想:「這人雖然粗魯,也還可喜。」

  再聽說他是管神龍的弟子,登時便換了一副面色,不再是冷冷淡淡的對他了。婁桐蓀乘機說道:「管老前輩久仰令尊大名,這次派東方大哥的來,正是要上昆侖山晉謁他老人家。小可非常願意見南北兩大武師聯合,所以毛遂自薦,給東方大哥做個引見之人,現在碰到公子,那真是最好不過了!」

  喬少少笑道:「啊,原來如此,這是一件好事,我爹爹定然應允的。」

  婁桐蓀道:「還求公子在令尊面前美言兩句。」

  喬少少滿口應承。

  東方赫這時方有機會說道:「我瞧那兩個小賊的馬背上似是馱有金銀寶物,定然跑得不快,婁大哥,咱們何不將它取了來作為向喬老的輩進見之禮?」

  婁桐蓀哈哈笑道:「喬老前輩是世外高人,豈在乎你的進見之禮?咱們還是早點陪喬公子回山要緊,那兩個小賊,就算他們造化吧。」

  喬少少聽得非常舒服,也笑道:「東方大哥盛情可感,婁大哥更是解人。兩位的厚意我都心領了。」

  其實喬少少何嘗不貪財寶?只是他是急著回山醫病罷了。至於婁桐蓀,則是因為他已看出了慕容華的一指禪功,料想他必是烏蒙夫的弟子。婁桐蓀不願多樹敵人,這才作辭推搪,有意放走了他們的。這正是婁桐蓀的老奸巨滑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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