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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


  鐵鏡心猜想是有什麼責任翦長春要他分擔,果然猜中,只聽得翦長春哈哈笑道:「鐵大人接了印信,我也放下了一半心事。」面色一端,說道:「今日一來請鐵大人接印,二來有事與鐵大人相商。」鐵鏡心已從他手中接過印信,後悔莫及,只得說道:「食君之祿,分君之憂。有甚公事,請大人吩咐便是。」翦長春道:「食君之祿,分君之憂。說得好,說得好!正是有件大事,要請鐵大人與皇上分憂。」說到這裏,各省武師的目光都集中在鐵鏡心身上。翦長春頓了一頓,繼續說下去道:「皇上即位,已半年有多。只有雲南一省送來貢物,其他各省都被劫了。各省貢物被劫的事情,關係著無數身家性命,我們本來想是暫時瞞著皇上,希望能夠把貢物追回。現在實在瞞不住了,因此只好請符總管向皇上稟明。皇上天威震怒,現在聖旨已下,沒辦法只得請鐵大人多多出力!」

  鐵鏡心道:「聖旨怎麼說?」翦長春道:「聖旨著落在你我身上,將強人拿獲,將貢物奪回。」鐵鏡心吃了一驚,問道:「有沒有定下期限?」翦長春道:「以一月為限。若是到期,尚未破獲,不但你我擔當不起,還有許多人要受牽累。」銑鏡心道:「怎麼?」翦長春道:「各省督撫,皆得貶官,所有各省押解貢物的官員、武師,也都要被打入天牢,從嚴治罪。若是破獲呢,皇上一來不想張揚此事,二來他初登大寶,也不想大貶群臣;那時不但你我有功,各省督撫也可保全祿位。所以如今各省高手,都已來到京師,聽你調度。」鐵鏡心顫聲說道:「聽我調度?」

  翦長春道:「鐵大人能夠保護貢物安全抵京,對付強人,當有辦法。破案拿人,自是非仰仗鐵大人不可。」鐵鏡心道:「我,我能為淺薄,焉能當此重任?」翦長春道:「鐵大人何必說謙?想鐵大人單身保護貢物,尚可以打退強人,何況如今有御林軍和各省高手聽你調度,還愁破不了案嗎?鐵大人若還推辭,只怕在這裏的幾十位武師,便要先不答應。」各省武師,果然紛紛向他請求,有幾個直爽的更大聲嚷道:「鐵大人,你就只顧你自己的富貴功名,不顧我們的身家性命了?」鐵鏡心饒是聰明多計,這時也覺心亂如麻,不知如何應付?

  亂哄哄中有衛士進來報道:「符總管符大人到!」眾人暫時靜了下來,只見一位威風凜凜的大官走了進來。鐵鏡心認得他是現任的大內總管符君集。翦長春迎上去道:「符總管此來,可是為了貢物被劫的這件案子麼?」符君集道:「正是。皇上已准你的保薦,就由鐵大人主持此事。原來鐵大人也在這兒,那好極了。你已向鐵大人說了麼?」翦長春道:「說了,鐵大人卻還在躊躇呢。」符君集哈哈笑道:「鐵大人,這是你建立大功的機會來了。還有什麼躊躇?」

  鐵鏡心道:「賊人飄忽不定,咱們連一點底細也摸不到,一月期限,未免太短!」符君集道:「啊,原來鐵大人是顧慮這個麼?若是知道賊人的底細,鐵大人就該出馬了吧?」鐵鏡心暗暗吃驚,硬著頭皮說道:「這個當然。」符君集哈哈笑道:「鐵大人大喜,俺老符給你送功名來了!破案何須一月?今晚便可以教你擒獲賊人!」此言一出,合座皆覺得驚奇,鐵鏡心聲音顫抖,訥訥說道:「符總管,你,你是說笑嗎?」

  符君集道:「如此大事,焉有說笑之理?我已打聽得清清楚楚,主持劫貢物的兩個男女賊人已來到了京城,事不宜遲,請鐵大人今晚便去拿賊。」鐵鏡心這一驚非同小可,極力壓制,慌張的神色仍然不免顯露出來。

  就在這時,忽聽得外面守門的衛士大聲嚷道:「沐小公爹到!」話猶未了,只見冰璘帶了兩個隨從,不待翦長春迎接,先自闖了進來。這兩個隨人一老一少,老的年近五旬,少的不過廿餘,都是一片淡黃色的面皮,貌不驚人,可是他們的眼睛卻是炯炯有神,亦步亦趨的隨在沐璘身後。鐵鏡心奇怪極了,這兩個隨從他竟然都不認識!不知沐璘搞的什麼把戲、從那裏找來這兩隨從?心念方動,但見沐璘的眼光已向他瞥來,眼光中似念深意,突然咧嘴一笑,卻向著翦長春說道:「哈,這樣熱鬧,翦大人不請我麼?」

  以沐璘小公爹的身份,誰不奉承,翦長春賠笑道:「我只怕請動小公爹呢。小公爹賞面肯來,那是求之不得!」沐璘道:「我喜歡趁熱鬧,別的地方我不愛去,到你這兒,有好酒可喝,有新鮮事兒可聽,又可以認識這麼多好漢,哈,我開心死了,怎麼不來對啦,我一進來,就好像聽到你們說是今晚要去捉拿賊人,有女的呢,是嗎?」翦長春道:「正是為此,所以我們請你的姐夫今晚出馬呢。」沐璘道:「我也跟著去瞧行不行?」

  翦長春賠笑道:「不敢驚動小公爹。」川西武師韋國清說道:「沐小公爹是將門之後,本領非凡,這次我們途中遇盜,沐小公爹就曾大顯身手。」翦長春道:「小公爹一定要去,那就隨我一道吧。小公爹若是瞧著我們都不行了,再出手也還不遲。」翦長春實是怕沐璘不知天高地厚,胡亂冒險,若有誤傷,他擔當不起,所以如此說法。沐璘嘻嘻笑道:「那你答應我啦,我但求有熱鬧可瞧便行。」

  沐璘纏著翦長春說話之時,他的兩個隨從走近鐵鏡心身邊,鐵鏡心心頭一動,問道:「家裏有什麼事麼?」那年少的隨從道:「有幾位大人來拜訪過姑老爺,名帖我收下了。還有一位浙江會寧的太爺留有一個摺子給姑老爺,奴才已帶來了。」

  鐵鏡心聽出這少年隨從的聲音,心中又驚又喜,卻故意裝出不悅的神色,皺著眉頭說道:「這班同鄉,不是求事就是募捐,煩死人了。好在摺子既然帶來,就讓我瞧瞧吧。」將摺子打開,匆匆一覽,便丟下到地下,說道:「果然不出所料,又是求事。摺子你帶回去,記下他的名字,交給師爺辦理,隨便薦他到一個小縣份裏便是,不必再麻煩我了。」那少年隨從應了一聲,在地上拾起摺子。

  喬少少一直就在留心那兩個隨從,總覺得他們有些異樣,心道:「這少年隨從好像在那兒見過一般,怎麼卻想不起?咳,看他們的眼神,分明是身有武功的人。看他們的氣度,也不像下人的樣子,咦,這倒是有點奇怪了。」見那少年隨從呈上摺子,更是疑心,但又不便上前去看。只好待那少年隨從拾回摺子之後,上前搭訕道:「兩位管家是從雲南追隨小公爹出來的嗎?路上多多辛苦了。還未請教高姓大名。」伸出手去,本來是伸向年少的隨從,年老的那位卻從旁邊插手進來,與他一握。

  喬少年默運歪功,一股內力從掌心發出。那年老的隨從恭恭敬敬說道:「小人張三,多蒙大爺抬舉了。不敢請問高姓大名?」喬少少的「修羅陰煞功」已練到了第三重,江湖上的一流高手也禁不住他的一握,豈料他的內力發出,對方全無反應,竟似毫沒知覺一般,喬少少方自驚詫,忽覺一股寒風,直襲心頭,片刻之間,便似跌入冰窟之內一樣,奇冷難耐。

  喬少少牙關打戰,急忙鬆開了手,抖抖索索地說道:「張管家身懷絕技,失,失敬了。小可賤姓喬,名叫少少。」年少的那個隨從走了過來,笑道:「原來是喬大爺。」喬少少只怕他也是身懷絕技的人,急忙藉故避開,不敢與他握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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