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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


  白摩訶的武功卻比他的哥哥稍遜一籌,雙掌相交,喬北溟退了兩步,他卻退了三步,掌力上略略吃虧也還罷了,喬北溟修羅陰煞功所發出的那股陰寒之氣,卻循著他的手少陽經脈直攻心頭,白摩訶禁不住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冷戰,急忙運氣抵禦。喬北溟這才喝道:「好呀,黑白摩訶,你們居然敢欺負我的兒子,來,來,咱們今日就決個雌雄!」

  黑摩訶舉起了綠玉杖,一招「龍躍深淵」,杖頭吐出了一道綠光,立即戳到了喬北溟的背心。喬北溟試過黑摩訶的一招,知道他的武功不在自己之下,不敢輕敵,一個「盤龍繞步」避開,就在老君殿上,拿起了一個鐵香爐,旋身一轉,白摩訶這時已調勻氣息,也舉起了白玉杖打來,兩根寶杖將鐵香爐敲得叮噹作響,有如古寺鐘鳴,震人心魄,打得老君殿內,香案跌翻,神像倒地。各省武師幾曾見過這等陣仗,心膽俱寒,剛剛踏進門來,腳步未曾站穩,又爭先恐後的退出去了。

  喬少少也雜在人群之中向外逃跑,他到了階下,正想去看厲抗天的傷勢如何,忽聽得一聲長嘯,有人朗聲吟道:「寶劍未甘隨我老,匣中猶自作龍吟!」

  喬少少一聽,驀然想起了一個人來,大吃一驚,顧不得厲抗天,往外便逃。剛剛出得道觀,只見各省武師和一班御林軍將領,紛紛驚呼,四散奔逃,似是碰到了比黑白摩訶更厲害的敵人。喬少少抬頭一看,只見一個年約四十多歲的白衣文士,神態瀟灑,似笑非笑地站在自己的面前。憑著喬少少那等武功,竟自不知敵人怎的一下子便到了自己的跟前。那白衣文士微微笑道:「喬少少,日間幸會,你可還記得我麼?」

  喬少少大吃一驚,原來他早就從這人的聲音聽出了他是沐璘所帶的那個年老隨從,但這時一看,面貌全非,來人一看便知是個高人雅士,那有半點像日間所見的那個相貌平庸的隨從?喬少少顫聲問道:「你,你是誰?」

  那白衣文士笑說道:「聽說你的老子萬里遠來,為的就要找我,你見了我也不認識麼?」

  喬少少震駭之極,問道:「你,你是張丹楓?」

  那白衣文士笑道:「不錯,我就是張丹楓!你給我留下來吧!」

  喬少少一按扇子的機括,十幾枝扇骨都化作毒箭射出,他自己也知道傷不了張丹楓,用意不過是想掩護逃走罷了,這也早在張丹楓意料之中,喬少少的那點微末之技,豈能放在他的心上?只見他舉袖一拂,十幾枝毒箭,嗚嗚作響,破空直上,卻無一射到張丹楓身上。原來張丹楓此來,早已另外安排了妙計,無意傷人,故此他將毒箭拂得向上射去,免得誤傷人命。喬少少剛欲邁步,突然感覺脅下一麻,連敵人的手指還未曾瞧見,便給張丹楓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點倒了。

  張丹楓也不理會那些四散奔逃的武士,逕自走入道觀,哈哈笑道:「黑白二兄,請你們出外捉人,不要走漏了一個。至於這個老怪物,你留給我好啦。」

  這時喬北溟正被黑白摩訶聯手圍攻,雖然尚未落敗,卻也喘不過氣來。黑白摩訶雙杖一收,他才發覺張丹楓已站在自己的面前。

  黑白摩訶退出了老君殿,喬北溟定了定神,打量了張丹楓一眼,道:「你就是張丹楓嗎?」

  他早已聽得張丹楓的大名,想不到他還如此年輕。張丹楓說道:「聽說你要來找我較量一番,多承你青眼有加,我豈可令你失望?所以我特地到此間會你,免得你多走許多路,前往蒼山。」

  稍頓一下,睨了喬北溟一眼,又笑道:「我不想占你便宜,你和黑白摩訶已經鬥了一會,我就讓你先歇歇再說吧。哈,對啦,我想起來了,我這裡有一粒小還丹,是少林寺的老主持以前送給我的,雖然不是起死回生的妙藥,但對於增益元氣,卻是大有功用,你將它服下,咱們可以快些動手。」

  喬北溟聽了張丹楓這番說話,始而發怒,繼而木然毫無表情,終而說道:「好,張丹楓你確是名不虛傳,我若不要你的,倒反而顯得我有猜疑之心了。」

  接過了小還丹,納入口中,毫不猶疑的嚼碎咽下。

  張丹楓是當世第一高手,以他的身份絕無暗中下毒之理,這點喬北溟自是放心;不過,若然換了別人,即算丹藥是真,喬北溟也絕不會貶低身份,受此恩惠,只因他知道這一戰乃是有生以來最關緊要的一戰,生死榮辱,都可以在這一戰之中決定,實是不敢有些微托大。他惡鬥了黑白摩訶之後,確是有點疲累,他唯恐在鬥張丹楓之時,不能盡展平生所學,所以想了一想,終於接受了張丹楓的小還丹。張丹楓見他坦然服藥,心中也暗暗佩服這個大魔頭膽識過人。

  張丹楓正是要他武功能全恢復,可以施展渾身本領,這樣打敗了他,才可以令他心服。喬北溟吞了這顆小還丹之後,但覺腹中一股熱氣,流轉全身,喬北溟運氣三轉,頓時間精神百倍,連左腿一處未曾打通的穴道,這時經過真氣一沖,也自暢通無阻了。於是將鐵香爐一拍,高聲叫道:「來吧。」

  張丹楓道:「你的兵器合用嗎?」

  喬北溟大笑道:「你是一代武學大師,我也不是無名之輩,我輩所用兵器,何須拘泥一格!」

  張丹楓道:「好,你遠來是客,請先發招。」

  喬北溟並不謙讓,道聲「有請」,鐵香爐往外一挽,轉了半個弧形,倏的向張丹楓當頭壓下,張丹楓笑道:「功力果是不凡,我將近十年不用劍了,今天破例為你一用。」

  他的青冥寶劍已傳給了於承珠,現在用的是一柄自煉的青鋼劍。待得鐵香爐壓到頭頂,他一招「舉火撩天」青鋼劍向上一撩,但聽得「當」的一聲,那個重達四五十斤的鐵香爐,給他的三尺青鋒挑過一邊,鐵香爐上也現出了一道裂痕。他的劍並非寶劍,但只是輕輕一劃,鐵香爐上便現出裂痕,喬北溟也不由得暗暗驚心,想道:「張丹楓果然名下無虛,內功之高,又遠在黑白摩訶之上了。」

  喬北溟固然暗暗驚心,張丹楓也不敢有絲毫大意,他長劍一挑,雖然將喬北溟的鐵香爐挑過一邊,但卻感到一股冷意,原來喬北溟的修羅陰煞功己練到第七重,陰寒之氣竟從張丹楓的劍尖上傳到了他的掌心,透過了他的手少陽經脈,循著穴道向體內進襲,張丹楓的內功深厚,當世無人可以與之相匹,但卻也無法閉塞穴道,阻止那股陰寒邪氣的上升。張丹楓心道:「這老怪物居然能夠隔物傳功,邪派中人,確實要以他的本領最為厲害了!」

  當下默運玄功,將流入體內的陰寒之氣,發散出去。

  轉瞬過了十招,張丹楓但覺所握的劍柄其冷如冰,笑道:「喬老怪,你不怕耗損真力嗎?你的修羅陰煞功若然傷不了我,事後你最少也得大病一場。」

  喬北溟吃了一驚,他的修羅陰煞功乃是從白教喇嘛一位大師所留下的武學秘典中學來的,尋常的武學之士根本就不知道有「修羅陰煞功」這個名字,更不要說能夠抵禦了。如今剛使出來,便給張丹楓一口道破,而且知道他用這種功夫最為耗損真力,他焉得不驚?不特此也,他加強真力壓下去,張丹楓的反擊之力也隨著加強迫上來。看來張丹楓的內功竟已練到「敵強則強,敵弱則弱,因勢反擊,收發隨心」的最上乘境界。但喬北溟這時已是騎虎難下,只好拼著兩敗俱傷,仍然運用修羅陰煞功與張丹楓惡鬥。但聽得當當之聲,震耳欲聾,張丹楓的劍法展開,端的有如暴風驟雨!變化無方。可是不論張丹楓怎樣乘縫抵隙,卻也刺不中喬北溟,每一劍都給他擋開,刺在鐵香爐上,轉瞬之間,那鐵香爐己添了幾十道裂痕。

  老君殿內,兩位身懷絕世武功的高手鬥得非常激烈,老君殿外,也展開一場「群羊鬥虎」的激戰。

  且說大內高手、御林軍將領和各省武師見黑白摩訶與張丹楓相繼出現,嚇得魂飛魄散,翦長春無法約束得住,只好任由他們四散奔逃,豈知逃出了道觀還未到半裡之遙,黑白摩訶又從老君殿內追了出來,黑摩訶大笑道:「各位好朋友不用害怕,你們既然來了,就請留下來多住幾天吧!」

  白摩訶也叫道:「你們不請自來,如今主人留客,人們不留也得留!」

  兩兄弟飛身躍起,施展大擒拿手法,有如飛鷹抓兔,一手一個,抓著便摔,給他摔到地上的,立刻便不能動彈,轉瞬間便有三個大內衛士,四個御林軍將領和七個武師被黑白摩訶摔倒。

  翦長春約束不住部下,自己也隨著他們逃走,驀然覺得腦後風生,黑摩訶一爪抓下來,翦長春反手一勾,給黑摩訶將他震退出三丈之外,搖搖欲墜。

  黑摩訶道:「好,你能擋我的一招,算得是條好漢,再接一招。」

  如影隨形,翦長春前腳落地,他後腳便到,喝道:「我這一招掌拍你的右肋,指戳你的胸膛,同時飛腳踢你膝蓋,你小心應付了!擋得開我放過你。」

  翦長春不知真假,用了一招「磨圈雙推手」,雙掌如環,一圈一轉,護著上身門戶,只見黑摩訶果然一掌拍來,打他的右肋,同時飛腳踢他的膝蓋。翦長春情知絕對不是他的對手,心想,只好信他的話,勉力招架,若然招架得了,諒他不至於說了不算。翦長春身為御林軍統領,武功本屬不凡,當下雙掌一圈,身形一轉,果然將黑摩訶拍他右肋的那一掌化開,並且閃開了他踢向膝蓋的一腳,可是就在這一瞬間,他心想黑摩訶既然掌擊他的右肋,絕不能同時用這只手的手指戳到他的胸膛,要點他的胸膛大穴也必然要用另一隻手,因此他把全付精神都注視著黑摩訶的左手。豈知黑摩訶的印度武功大殊中土,他運用瑜伽術可以使肌肉扭轉變形,翦長春為了防備他的左掌,正在避向右方,黑摩訶一聲笑道:「你怎麼不信我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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