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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


  厲抗天道:「哼,哼,你們上門硬討,未免太過目中無人,教主不必懼怕于他,我們絕不能看著你受人欺侮!」

  其實張玉虎與淩雲鳳捧了金刀寨主的拜匣前來討物,禮儀可說得已是甚為周到,厲抗天故意出言挑撥,七陰教主亦自知道,不過得于喬家父子的厲害,七陰教主卻不得不有所躊躇。

  張玉虎大怒喝道:「好,我先與你算帳!」

  緬刀一揮,一招「鐵騎突出」,便向厲抗天刺去,龍劍虹早已拔出青鋼劍,一見張玉虎發動,便立即與他聯手而攻。厲抗天拿起獨腳銅人,奮力一擋,與張玉虎的緬刀碰個正著,「當」的一聲,火花四濺,張玉虎倒退三步,龍劍虹一劍刺來,卻搶了先手,厲抗天以一敵二,被壓得處在下風。說時遲,那時快,張玉虎的緬刀又再攻到,張玉虎的內力雖然不及厲抗天的深厚,但也可及得他的七成,由張玉虎來硬接他的猛勁,龍劍虹則以輕靈的劍法乘隙進攻,不過數招,登時也殺得厲抗天倒退三步。厲抗天喝道:「小輩想以多為勝嗎?好呀,那麼咱們便來個群毆。」

  這話明明是提醒七陰教主出手,依厲抗天的想法,七陰教主加上她的一班教徒,最少可以纏著霍、淩二人,不料七陰教主卻袖手旁觀,遲遲不肯出手。

  淩雲鳳道:「教主,請把這拜匣接了,咱們再談。」

  七陰教主說道:「且慢!」

  正待說話,就在此時,忽聽得「當」的一聲,一顆暗器飛來,以淩雲鳳的身手,竟然閃避不開,她手中的拜匣,竟然給一顆小小的鐵蓮子打落,淩雲鳳心頭一凜,立刻便知道是誰來了。

  果然隨即便聽得喬北溟的聲音說道:「教主請暫待片時,我打發了這幾個小輩,再與你相敘。少少,你先上去見過伯母吧!」

  接著哈哈笑道:「霍天都你不回轉天山,居然還要在這裡多管閒事嗎?」

  霍天都見喬北溟已能走動,神氣比昨天更為威猛,心中暗暗生懼,但想起自己對淩雲鳳的諾言,只得硬著頭皮答道:「我們還是那一句話,老前輩先請回轉昆侖,我們當然絕不願多管閒事。」

  喬北溟冷笑道:「天都,你不知進退,老夫今日可不能對你客氣了。好,我便再看看你們夫婦雙劍合璧的劍術。」

  他左足尚未完全復原,略帶微跛,用一根鐵拐支地,平衡身體,這時話一說完,單足一旋,鐵拐翹起,一招「潛龍升天」,立刻便戳向了霍天都的丹田要穴。

  淩雲鳳早已回到了丈夫身旁,並肩而立,雙劍齊出。但見銀虹疾卷之中,一陣陣金鐵交鳴之聲,震得人耳鼓嗡嗡作響。喬北溟揮拐搶攻,將霍、淩二人逼退了四五步,但霍、淩二人緊接著便即反攻,也把他逼退了兩三步,這樣一進一退,各顯神通,霎時間便過了十多二十招。

  喬少少一看己方的實力,勝券在握,毫不擔心,輕搖摺扇,神情瀟灑之極,走上堂來,向七陰教主施禮說道:「小侄久已想來拜謁,今日方得晉接芝顏,深感榮寵,家父已命厲管家代小侄先容,道達來意,尚盼伯母不吝指教為幸。」

  七陰教主見喬少少相貌不俗,說話又複溫文有禮,不覺對他生了幾分好感,心中想道:「張玉虎雖是名門弟子,與我女兒亦是年歲相當,但奈他自視太高,對我女兒毫無情意,不如結了喬家這頭婚事還好。」

  可是隨即想到喬老怪的陰狠行為,又想到女兒曾發誓不嫁喬家,心中實是躊躇難決,只得含糊應道:「賢侄不必多禮,貴管家兩次登門,老身尚未回拜,慚愧,慚愧!賢侄,你請坐吧。」

  喬少少見七陰教主說來說去,總是不及正題,索性單刀直入,微笑問道:「秀蘭妹子在家麼?可否請來相見?」

  七陰教主适才差遣徒弟去喚女兒,算來已差不多有半個時辰,喬少少一提起,她不覺打了個突,心道:「奇怪,怎麼還不見她出來?」又想道:「喬老怪雖是出了名的陰狠怪僻,他的兒子卻未必似他所為,雖說他先娶了兩房姬妾,這也算不了什麼大事,何況我們也是在江湖上被目為邪派的人,難道還要嫁什麼正人君子麼?不如讓秀蘭出來見一見他,也許她見了之後,會改變了念頭也說不定。」

  便道:「賢侄少待片刻。」

  轉過頭吩咐一個徒弟道:「你替找去喚蘭兒,叫她將那個馬鞍也一同帶出來吧。」

  喬少少聽了,心中暗暗歡喜。心想縱使這婚事不成,最少也可得回那批貢物。

  過了一會,仍未見陰秀蘭出來,喬少少望下石階,只見庭院分成兩邊,正在鬥得十分激烈。霍天都夫婦雙劍縱橫,劍氣如虹,奇招妙著,層出不窮。可是喬北溟那根鐵拐,施展開來,宛如怪蟒毒龍,淩空飛舞,每一拐都挾著勁風,呼呼轟轟的作響,使到疾處,一根鐵拐就似化成了數十百根,像一座山般的壓下來。霍、淩二人那兩道縱橫揮霍的劍光,雖然淩厲無比,卻也透不過那重迭如山的拐影。

  但另一邊,張玉虎與龍劍虹合戰厲抗天,景象卻就大大不同,張、龍二人聯手合鬥,至今已是第三次了,一次比一次配合得純熟,厲抗天第一次對付他們聯手,還可以打到百招之後,方吃敗仗,這一次未到百招,即已感到不支,但見他那獨腳銅人,被一片刀光裹住。張玉虎把他的攻勢強接了七八成,龍劍虹則以輕靈美妙的身法,迅捷飄忽的劍術,與他展開對攻。一劍緊似一劍,劍影刀光,在他身前、身後,身左、身右,穿來插去,喬少少看了片刻,只見厲抗天已接連遇了七八次險招。

  喬少少心道:「我父親可以勝得霍天都夫婦,厲抗天卻不是這小子的對手。」

  他有意在七陰教主面前賣弄功夫,當下一整衣裳,輕搖摺扇,微微笑道:「這些人騷擾人家,實屬無禮,待小侄將他們擒來,聽候伯母發落,也好當作小侄見面之禮。」說罷便即步下石階,揮扇向張玉虎攻去。

  喬少少昨日被霍天都擒獲之時,張玉虎用他來交換被俘的群雄,當時曾以獨門的點穴手法折磨了他一頓,喬少少引為奇恥大辱,將張玉虎恨入骨髓。這一下手,絕不留情,鐵扇一指,便點張玉虎後心的「志堂穴」,張玉虎反手一刀,用的是一招「怪蟒翻身」,既護背心,並削敵腕。喬少少在突襲之時,早已料到張玉虎要使這一招,扇子一搭緬刀,卸掉他的勁力,喝一聲:「著!」

  肩頭仍然向張玉虎的背心戳下,張玉虎未及轉身,緬刀又被封出外門,實是無法救招。

  幸而龍劍虹見機得早,就在這電光石火的剎那,突然使出險招,長袖一拂,引開厲抗天的眼神,立即淩空躍起,一劍向喬少少的太陽穴刺下。喬少少的鐵扇若然戳下,那「志堂穴」是人身死穴之一,固然可以立即要了張玉虎的性命,但龍劍虹那一劍也定必要將他的「太陽穴」洞穿,喬少少焉肯賠掉一條性命,逼得將鐵扇移開,向上一擋。就在這時,張玉虎的緬刀亦已撤了回來,抵住了厲抗天的獨腳銅人,各自在心裡叫聲:「好險!」

  厲、喬二人功力都要比張玉虎深厚,這一來自是大占上風,好在張玉虎所學的武功甚雜,他用緬刀使出玄機劍法的招數,與龍劍虹配合得妙到毫巔,雙劍如虹,奇詭莫測,厲、喬二人雖是大佔優勢,急切之間,也未能將他們打敗。

  七陰教主等了一陣,仍然未見女兒出來,心知必有蹊蹺,正想入後堂查問,忽見一個弟子走來,但卻不是她差遣去喚女兒的那個弟子,七陰教主問道:「你有看到秀蘭嗎?」

  那女弟子道:「我沒有看到師姐,我是替董大爺傳話來的。」

  七陰教主借住董牧的地方,敵人登門,卻不見董牧,早已覺得奇怪,但聽那弟子說是給董牧傳話,急忙詢問,那弟子道:「董大爺說他不願得罪喬家,也不願得罪金刀寨主,故此棄家而走,請教主見諒。」

  七陰教主「哼」了一聲,說道:「他倒乖巧。」

  其實七陰教主何嘗不想脫出漩渦,只因迫於形勢,無法擺脫。此際他眼看喬家父子便將大獲全勝,一則以喜,一則以懼,當真是心亂如麻。

  激戰中喬少少展出盤打點穴的鐵扇神功,漸漸將張玉虎迫得手忙腳亂,喬少少得意非常,哈哈笑道:「小賊,看你這回還能逃脫我的掌心?」

  笑聲未絕,忽聽得七陰教主一聲驚呼,但見於承珠背著陰秀蘭突然奔出院子來,陰秀蘭軟綿綿的伏在她的背上,絲毫沒有掙扎,不知是被於承珠用什麼古怪的方法制服了。於承珠一手提著那只馬鞍,一手揚起,用「天女散花」手法,倏的便飛出了七朵金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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