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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一雙眼睛賊忒忒的跟著龍小姐轉來轉去,神態甚是輕狂。龍劍虹大怒,唰的便是一招「龍翔鳳舞」,那少年書生笑道:「你劍法雖妙,卻也難奈我何。」

  鐵扇一合,順著劍勢想把它粘出外門,那知龍劍虹的劍法與淩雲鳳同一家數,融會各派,獨出心裁,虛虛實實,變化莫測。劍到中途,突然間改了方向,那少年書生的鐵扇格了個空,但見寒光一閃,龍劍虹的劍鋒已削到了他的頸項。那少年書生吃了一驚,雙指急忙彈出,「錚」的一聲,將龍劍虹的青鋼劍彈開,嚇出了一身冷汗。

  龍劍虹這一驚也是非同小可,看來這書生的武功好似比厲抗天還要高出一籌,急忙使出連環劍法,「金雞奪粟」、「乳燕穿林」、「白猿竄枝」、「飛鷹撲兔」起眼之間,便一連搶去了四五招,以攻為守,不敢讓他近身。那少年書生道:「可惜了你這一身武功,何必在江湖上混?」

  鐵扇一張一合,左手五指如鉤,借著扇子掩護,竟然硬搶龍劍虹的利劍。龍劍虹給他逼得連連後退,那少年書生欺身直進,鐵扇一張,驀地一招「覆雨翻雲」,將龍劍虹的劍拔開,低聲說道:「你不如做了我的娘子吧,咱們合璧雙修,可以無敵天下!」

  龍劍虹氣得眼睛發綠,「呸」的一聲,拼死進攻,運劍如風,唰唰唰一連幾劍,劍劍指向敵人要害,那少年書生想把她生擒,反而險些給她刺傷。

  就在這裡,張玉虎與七星子雙雙來到,那少年書生正自施展鐵扇點穴的手法,將龍劍虹困住。張玉虎刀走偏鋒,一招「鐵騎突出」,將他的扇子挑開,龍小姐登時解困,劍勢如虹,連連反擊。七星子也想上來助戰,但他一眼瞥見了翦長春,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便先攔擊翦長春去了。

  張玉虎與龍劍虹刀劍合璧,曾經打敗過厲抗天,這少年書生雖然比起厲抗天尚稍勝一籌,卻也奈何他們不得。走了幾招,忽然改用遊身鬥法,鐵扇倏張倏合,腳步向官軍陣中移動,竟欲將他們引進對他有利的地方。龍劍虹斥道:「往那裡走!」

  搶上兩步,將他的退路封住。張玉虎提刀便劈,左一刀「霸王卸甲」,右一刀「黑虎偷心」,每一刀都是剛猛之極的殺著。那少年書生怒道:「你這小子當真要拼命麼?」

  張玉虎道:「不錯,就是要你的命!」

  呼的一聲,刀中夾掌,發出金剛掌力,龍小姐趁勢一劍,唰的一下,穿過了他的衣襟。那少年書生忽地一聲冷笑,說道:「你們都是網底之魚,尚還不知死活!」

  扇子一張,撥開了張玉虎的緬刀,左手一抓,倏地抓著了龍小姐的劍柄!

  少年書生這一招用得險極,想不到一舉奏功,心中大喜,手指使勁,正想硬搶龍劍虹的長劍。那知龍劍虹也是使用險招,誘他上當,少年書生的手指剛剛抓牢她的劍柄,被她衣襟一翻,「啪」的一聲,打中手背。龍劍虹使的正是她拿手的鐵袖功夫,這一下不亞於鋼鞭抽擊,少年書生雖有一身橫練的功夫,也禁不住痛得叫出聲來。張玉虎一見有機可乘,立即一刀劈進,這一招卻被少年書生擋開,但張、龍二人,已是搶了先手,大占上風,登時主客易勢,殺得少年書生只能招架。

  那邊廂七星子和翦長春也殺得難解難分,翦長春使一柄鋸齒刀,紮、刺、挑、斫、壓、點、鎖、攔,所走的招數和尋常的鋼刀大不相同,專門克制敵人的刀劍,幸而七星子左手拂塵,右手長劍,一剛一柔,互相配合,這才不至於落在下風。

  混戰中,群雄這才漸漸占了優勢。那少年書生忽地發出一聲狂嘯,官軍兩翼展開,厲抗天手舞獨腳銅人,又再沖出。原來他雖然中了淩雲鳳一劍,卻非要害,這時裹好了傷,連氣力也恢復了。

  淩雲鳳這時卻還未曾恢復過來,正在山頭運氣調元,未能作戰。但見厲抗天橫衝直撞,銅人掃到之處,如湯潑雪,沒人阻攔得住。張玉虎心中暗暗叫苦,眼睜睜地看著厲抗天就要殺到跟前。

  少年書生得意大笑,揚聲叫道:「厲老大,快來,快來,你不可放這雌兒走了!」

  厲抗天笑道:「她就是我所說的那個女子。怎麼樣?不錯吧!你也看上眼了。」

  張玉虎大怒,便待抽身迎戰,被那少年書生張扇一攔,張玉虎連砍三刀,砍在扇上,都被反彈回來。

  厲抗天將銅人一擺,掃開一條血路,離張玉虎大約五六丈之地,忽見官軍紛紛後退,穀口那邊「嗚」的一聲,升起一枝蛇焰箭,一溜藍火,掠過上空,山上山下,轟然歡呼。一隊人馬,雖然人數不多,但卻十分驍勇,殺得官軍四散,正從穀口南方的斜坡切入。

  穀口南方,本來有一千名御林軍封鎖,厲抗天吃了一驚,心道:「來的是什麼人物?御林軍的陣地竟然給他們突破!」

  急忙上前堵截,只見一個女子疾奔而來。厲抗天未曾看得清楚,便已聽得暗器破空之聲,眼前金光連閃。

  厲抗天將銅人一擋,錚錚幾聲,火星四濺,金光流散,暗器雖然打飛,但他的銅人受了震盪,虎口亦自隱隱發麻,發暗器的人,內家勁力顯然並不在他之下。厲抗天對江湖上的人物,比那姓喬的書生熟悉得多,當下心中一凜,隨即哈哈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散花女俠,于姑娘你也趁熱鬧來啦?」

  於承珠卻不識得他的來歷,見他武功高強,不敢輕敵,青冥劍挽了一個劍花,唰的一招刺出,冷冷說道:「你和家師若有淵源,請即退下,免得誤傷。」

  原來於承珠聽他一口道破她的來歷,懷疑他認得自己的師父,故有此言。厲抗天哈哈笑道:「不是為了想見識張大俠的絕世武功,我們還不會來呢。散花女俠,你的暗器和劍法雖然都還不俗,今日卻絕對占不了便宜。貢物你們是劫不成了,要劫,除非請你的師父出來!」

  於承珠聽他口氣,原來這一幫人之所以保護貢物,乃是有意與他們師姐弟作對,想把她的師父張丹楓引出來的。心中大是懷疑,但轉念一想,這一幫人的武功雖然高強,和她的師父那卻還差得太遠,居然敢口出大言,不是狂妄無知,便是還有強援可恃。

  厲抗天繼續說道:「可惜令師遠在滇邊,無緣見面。今日只好先領教你的師門劍法了。」

  話聲未完,銅人一擺,一個「泰山壓頂」,便砸下來。於承珠飄身一閃,唰的一劍,一招「玉女投梭」,直取厲抗天脅下的愈氣穴。厲抗天將銅人縮回,反身一擋,於承珠托地跳開,劍光繞處,又奔到了厲抗天的肩井穴。厲抗天身手也是敏捷之極,將銅人一送,「當」的一聲,便將於承珠的寶劍彈開,這一下反震之力,也震得於承珠的虎口隱隱發麻!

  說時遲,那時快,厲抗天攻勢一展,銅人又疾壓下來,呼呼轟轟,勁風起處,沙石紛飛,將於承珠逼得離身一丈之外。於承珠的劍法本來不在淩雲鳳之下,可是她和淩雲鳳的路數不同,劍欲雖然精妙絕倫,卻沒有淩雲鳳那樣奇詭。厲抗天少了好些顧忌,他的功力深厚,卻在於承珠之上,因此雙方全力以赴,於承珠卻要稍處下風。

  但這時穀外兩處高手的惡戰,卻是於承珠這邊的人占了上風。七星子和翦長春初時打成平手,到了一百多招之後,七星子內外雙修、剛柔相濟的武功,威力漸漸顯露出來,七十二手連環奪命劍法,使得淩厲無前,左手的那柄拂塵,淩空飛舞,更加厲害。翦長春的那柄鋸齒刀本來可以克制普通的刀劍,但這時他的鋸齒刀反而受了拂塵所制,招數漸漸施展不開,卻給七星子的連環劍法攻得連連後退。翦長春發話道:「武當山的老道士,你何苦蹚這淌渾水?你那兩個師侄,我還給你便是,快些走吧。」

  七星子怒道:「你打不過我,才肯和我講和,我今日偏偏就要幫他們到底。」

  唰唰幾劍,疾攻出去,翦長春險些受傷,大怒駡道:「你這牛鼻子真是不知好壞!」

  鋸齒刀遮攔封閉,雖然還是不住的後退,可是刀法步法,仍然絲毫不亂。

  另一邊張玉虎與龍劍虹的刀劍合璧,也是一樣,雖然大占上風,迫切之間,卻還不能將那少年書生殺敗。

  激戰中那少年書生發出一聲長嘯,厲抗天將銅人一轉,于承珠連發三劍,都被銅人擋回,那股反震之力,逼得她退後兩步,厲抗天並不乘虛追擊,反而向後一躍,跳出圈子,提起獨腳銅人,向七星子的後心一撞。七星子聽得腦後風生,拂塵向後一掃,身子立即向前跳出,饒是他閃避得快,也被那股強風,震得奔出數丈之外,才穩得住身形。

  翦長春脫出困來,與厲抗天一道,雙雙向張玉虎與龍劍虹奔去,於承珠叫道:「虎弟,小心!」

  金花疾發,將厲抗天阻了一阻,翦長春先行殺到,把那少年書生接應出來!這時於承珠與七星子也來到了。

  雙方高手會在一齊,又是一場混戰,於承珠這邊以四敵三,仍然稍稍占優。那少年書生又是一聲長嘯,保護貢物各省武師與官軍將領如潮疾退,厲抗天、翦長春與那少年書生押著陣腳,也徐徐的退到了一輛騾車的旁邊。

  張玉虎哈哈大笑,朗聲說道:「且看誰是網底之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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