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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〇


  §第十二回 鐵扇逞兇書生追玉虎 飛花退敵道士釋前嫌

  張玉虎大吃一驚,心道:「這軍官姓翦,莫非就是新任御林軍統領的翦長春?」

  翦長春本來是太子府中的武士總管,太子做了皇帝,他也跟著升任了御林軍統領,武功深淺未知其詳,但以職位而言,則是在京師武士中坐第一把交椅的人物。但這個書生和他說話的神氣,竟然滿不在乎,反而是翦長春對他頗為恭敬。張玉虎猜想不透,不知他是什麼來頭?

  七星子道:「還有十招,暫且記下。回頭再跟你打。」

  說話之間,只見那個少年書生手持摺扇,搖搖擺擺,走下了石階。忽聽得一聲叱喝,孤雲道人與屈九疑雙劍齊出,向那少年書生攻去,他們一來是氣憤這書生口出大言,二來是怕張玉虎乘機動手,故此搶在前頭,替他們的師叔抵擋。

  那少年書生毫不理踩,目不斜視,仍然是不疾不徐,搖搖擺擺的向七星子行去。孤雲道人長劍先到,七星子忽地叫聲:「不好。」

  見那少年書生手腕一翻,快如閃電,連張玉虎也還未看得清楚,孤雲道人的長劍已到了他的手中,「哢嚓」一聲,竟然被他折斷了!屈九疑劍法高明得多,一見不妙,立即變招,那少年兄糾纏的時候,本以為非中不可,那知卻僅僅沾著他的衣裳,心中方叫:「可惜!」

  猛聽得那少年書生大喝一聲:「撒手!」

  扇子一合,向他手腕一敲,來勢不見得怎麼猛烈,但憑著屈九疑這副身子,竟然閃避不開,但聽得「蔔」的一聲,正敲中了他的虎口,屈九疑劇痛如割,急忙斜躍倒縱。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這一瞬間,屈九疑的長劍已被他奪到手中,同時孤雲道人也被他一腳踢翻了,好在屈九疑倒縱得快,這少年書生的連環飛腳,僅僅踢翻了他的師兄。

  七星子一見這個少年書生,不過是在兩三個照面之間,便將他的兩個師侄打得一敗塗地,這才大吃一驚,不待那少年書生走到跟前,急忙搶先出手,一招「青絲覆額」,拂塵展開,向著那少年書生迎面一拂。那少年書生哈哈一笑,不躲不閃,反而仰起頭來,忽地運氣一吹,將拂塵罩下來的萬縷千絲,盡都吹散,沒有一根沾得著他。七星子久經大敵,這一下子雖然頗出他的意外,但卻並不慌亂,長劍跟著刺出,不過,他在百忙之中,卻忘了這柄長劍剛才已被張玉虎截去了一截劍尖,成了鈍劍,那少年書生含胸凹腹,七星子就差尋了這麼半寸的一截劍尖,沒有刺中。

  那少年書生冷笑道:「老道士,你也接我這招!」

  扇子一起,停在半空,似點似戳,七星子是個武學的大行家,見他來勢不定,一招之中,竟似藏有許多奧妙的後著,當然不敢貿然接招,只好凝神靜氣,靜待他的變化。那知這少年書生似虛似實,正是要用這把扇子吸引他的眼光,他扇子微微一晃,七星子的目光不由自己的跟著他的扇子移動,陡然間,忽聽得他一聲怪笑,左手提著的那柄長劍倏地從扇底穿出,向上一挑,正是剛才七星子所使的那一招「橫指天南」,七星子猝不及防,饒是他閃避得快,但聽得「當」的一聲,頭上簪髻的一股銀釵卻已被他削落。

  那少年書生哈哈笑道:「如何?我說你的劍法沒有到家,你不相信,如今你該相信了吧?剛才你若是這樣的出招,那小子如何能夠閃開?」

  七星子大怒,拂塵一展,便待和他拼命。那少年書生卻不接招,向後退了三步,忽地將手中那柄長劍拋出,說道:「換過你師侄這把劍吧,你那柄劍不頂用了!」

  七星子氣得心肺欲裂,但那柄劍來勢極疾,他縱然不忿,也只好將鈍劍拋出,擋它一下,那少年笑道:「接下來吧,我還要見識你們武當派的七十二手連環劍法呢!」

  七星子怒極氣極,反手一抄,撮著了劍柄,立刻進招。那少年書生卻是氣定神閑,右手輕搖摺扇,左手忽掌忽指,竟然展開空手入白刃的功夫來搶七星子的長劍。空手入白刃的功夫本來是每一個學武的人都學過的,而且是迫不得已時才使用的,但這少年書生的空手入白刃功夫卻自成一家,奧妙難測,而且其中還雜有點穴截脈的功夫。在這樣的情形下,他本來可用兵刃招架,卻偏偏以空手對敵,這分明是有意賣弄功夫,並且是對七星子的一種蔑視。

  七星子被他激得大怒,心動氣浮,那淩厲之極的連環奪命劍法非但被他一一化解,而且好幾次險些被他點中脈門。七星子的拂塵又被他的摺扇克住,任憑拂塵從那個方向拂來,總是被他的扇子輕輕一扇,就將塵尾扇得飄飄散開。但他的扇子卻只是用來克制拂塵,並不用來攻敵。七星子有生以來第一次碰到這樣的強敵,不由得收斂了怒氣,認真應付,轉眼之間,雙方走了十招,七星子竟然被他逼得步步後退。

  那御林軍軍官笑道:「喬世兄,時候不早,武當劍法也不過如此,沒有什麼看頭,不要再纏下去吧。」

  張玉虎心中一動,想道:「莫非他就是那厲抗天的少主人?」

  心念方起,只聽得「嗤」的一聲,但見少年書生一抓撕下了七星子的一幅道袍,右手的摺扇疾的向他的天靈蓋敲下。

  幸而張玉虎在旁監視,一見不妙,立即騰身掠起,緬刀揚空一閃,一招「鐵鎖橫江」,立即劈下,同時左手駢指如戟,使出「鐵指禪功」,徑點他的手腕。那少年書生反手一搭,鐵扇搭在他的刀上,張玉虎那強勁之極的突襲之勢,竟然極他輕描淡寫的一舉化開。張玉虎駢指一戳,又被他握拳一擋,戳不中手腕,卻戳中了拳頭,但覺所觸之處,有如鐵石,兩個人都低低「咦」了一聲,各自斜躍三步,原來那少年書生的拳頭,也被他戳了兩點紅印。

  七星子一看,見是張玉虎給他解救,「哼」了一聲,說道:「還剩下的那十招,就此作算,那條玉帶,我卻還要向你討回。」

  張玉虎笑道:「打完了這一場架,咱們再算帳還不遲。」

  那少年書生見他們吵嘴,哈哈笑道:「你們都是釜底之魚,還吵些什麼?」

  身形一動,摺扇一合,出手如電,張玉虎與七星子都覺得對方的肩頭指到了自己的要穴,七星子用拂塵一擋,張玉虎則用「穿花繞樹」的身法避開,那少年書生笑聲不絕,轉眼之間,已接連下了十幾次殺手辣招!

  但七星子功力深湛,張玉虎所學極雜,合二人之力,那少年書生卻也不易得手。激戰中張玉虎忽地喝道:「喬家小賊,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偷入中原!」

  那少年書生只道無人識得他的來歷,忽聽張玉虎喝出他的姓氏,不覺怔了一怔。張玉虎一招「排山運掌」,使出大力金剛掌的功夫,掌力端的似排山倒海般的突然攻到,那少年書生飛身急閃,只聽得「唰啦」一聲,七星子的拂塵,幾根拂到了他的面上,登時臉皮破了幾處,現出了幾道淡淡的血絲。張玉虎笑道:「貴管家正在給你說親,你破了相,可就不好作新郎啦。」

  那少年書生勃然大怒,左手一勾,七星子的拂塵尚未收回,卻已被他抓住,張玉虎一刀疾劈,被他扇子格開。七星子幾十年精純的內功,雙足一登,有如鐵鑄一般,那少年一抓之下,未能將他的拂塵奪去。突然橫掌一拂,七星子的手腕有如給利刃割了一下。蹌蹌踉踉的倒退幾步,但見手腕被拂之處,儼如火烙一般,也起了幾道紅印。

  這剎那間,那少年書生已向張玉虎接連下了幾次殺手,張玉虎獨力難支,連連後退。那少年書生這才冷冷笑道:「我正要收拾你們這班自命名門正派的弟子,我看你們中原武林,有些什麼人物!」

  張玉虎暗暗吃驚,心道:「原來他果然是厲抗天的少主人!少主人已然如此,那喬家老賊想必更為厲害,看來非請我的師父出山不可了。」

  心神稍亂,幾乎給他扇子打中命門要穴,幸虧這時七星子一退複上,用了幾招淩厲之極的劍法,這才將他的攻勢阻住。

  激戰中忽聽得戰馬嘶鳴,蹄聲有如急雨,自遠而近。客店內這幾個人都是江湖上的行家,一聽便知道有大隊的官軍,即將開到。張玉虎揚聲叫道:「週二哥,你先回大寨等我!」

  那少年書生冷笑道:「你還想走嗎?」

  扇子一搖,扇開了七星子的拂塵,左手一張,一記劈空掌向張玉虎掃去。張玉虎剛才試過他的掌力,並非高得很多,立即揮掌硬接,暗中運上了金剛掌力。那知這少年書生的內功獨成一家,已練到可以將內家勁力收發隨心,剛柔互易的地步,張玉虎以最剛猛的金剛掌力硬接,陡然間覺得對方的掌力消失得無影無蹤,收勢不及,身子前傾,饒是閃避得快,肩頭亦已被他的掌鋒掃了一下,登時火辣辣作痛,幸而張玉虎懂得瑜珈術收縮肌肉的功夫,要不然琵琶骨必將碎裂,多好的武功也將廢了。

  那少年書生施展武功絕學,一扇一掌,便將七星子與張玉虎壓在下風,而且封住了他們的退路。御林軍統領翦長春叫道:「喬世兄,你專心對付這兩個人,其餘幾個小賊交給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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