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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丁曉正待前追,猛聽得婁無畏大喊:「曉弟!快退!」原來他們兩人這一動手,雖只幾個照面,卻就在這轉瞬之間,背後其他賊人,亦已趕到。只這兩個傢伙,已非輕易可勝,何況還有追兵。婁無畏不願戀戰,因此急急招呼丁曉撤退。

  一言提醒,雙俠齊退。兩人雙腳一點瓦面,就在滑不留足的琉璃瓦上,施展「八步起蟬」的功夫,刷刷刷,三起三落,離箭脫弦般飛沖出去,背後一眾賊人,銜尾窮追。

  兔起鶻落,電掣風馳,轉瞬之間,已掠過十餘重亭臺樓閣!看看就要奔出這被嶽君雄佔據的舊王府。正在這一瞬間,突的地下一聲吶喊,在前面濃陰花砌之中,又跳上幾名大漢,手持明晃晃的刀劍,高叫:「鼠賊休走!」一窩蜂便圍上來!

  這幾名大漢是當晚巡風的衛士。半刻之前他們之中,有兩個巡至前院,不見前院巡風的同伴蹤跡,十分詫異。當時正是下弦時分,星河黯淡,眉月如鉤,他們游目四顧,猛見那棵跨出牆外的大柳樹,在樹梢上有兩個人樣的東西,蕩來蕩去,似在上面打秋千一樣。(被婁、丁二人吊在樹上的那兩個衛士,穿的是青色衣裳,和柳樹顏色一樣,所以急切間看不清楚。)其中一名輕功最好的衛士,急使個「白鶴沖天」之勢,拔身一聳,跳起三丈多高,向柳樹梢頭一落,細看之下,不覺「呵呀」一聲,跌翻地下。

  驚魂未定,同伴交詢,這衛士才說出在柳樹梢上那兩個被吊著的人,正是巡風的同伴,眾人一聽,齊都震動,這兩個同伴,武功都不算弱,怎的被人吊在柳樹上?當下就有其他膽大的掠上柳樹,將同伴解了下來。眾人一看,只見兩人都被勒得舌頭吐出,有三四寸長,如何還救得活?

  這幾個巡邏,知道一定有江湖高手到來尋事,急一聲胡哨,將同伴聚集起來,正待搜查,已聽得琉璃瓦上,有人聲自遠而近,幾個輕功好的,就急急忙忙掠上瓦面,恰好擋住婁無畏和丁曉的去路。

  前有堵截,後有追兵,婁、丁二人不禁勃然大怒,震地大喝一聲道:「阻我者死,讓我者生!」雙劍起處,卷起兩道精虹,劍光縱橫交錯,劍劍都向堵截者的要害擊來!這幾個巡邏衛士,本領又比薩奇罕、路懷亮等差了一籌,哪曾見過這般劍法,被婁、丁二人的劍風迫得連連後退,不得不讓出路來!

  可是婁、丁二人給他們這一糾纏,已是絆了一些時候,背後薩奇罕和路懷亮等竟已追至,劍風颯然,已自可覺。婁無畏急待回擊,無奈面前的衛士又狠狠進招,他急一劍「龍門鼓浪」,劍如弩發,徑取前胸,前面的敵人還待右閃斜身進招時,他左掌已蓄勁待發,一伸掌,一個「金豹探爪」,疾如飄風,恰好擊中惡徒的肋下,立把這名衛士,打得筋斷骨折,吐血而亡!

  一擊成功,背後薩奇罕的劍已堪堪刺到,婁無畏未及回身,急向琉璃瓦面一伏,施展滾地堂功夫,幾個翻騰,滾出了十幾步。這一手真是驚險絕倫,原來在那情形下,婁無畏回身已不可能,劍尖已及身後;飛躍前越,危險更大,因前面還有敵人,身子懸空,無法抵禦暗器及夾擊。他這一滾地堂功夫,在貼著瓦面時,劍光也貼著瓦面盤旋繚繞,專斬敵人雙足。前面堵截的敵人,不懂對付這種奇門劍法,急急雙足亂跳,亂成一團,而他早已滾出人叢去了。薩奇罕一劍擲來,給婁無畏伏地一滾,一劍擲空,待再發招時,卻礙於前面的自己人還未閃開,未及施展,已眼巴巴看著婁無畏滾出重圍。薩奇罕不禁大怒,再回望路懷亮時,更糟!也竟吃了丁曉的大虧。骨碌碌地也在瓦面滾,但卻不是滾地堂功夫,而是給踢翻瓦面,滾到地下去了。

  原來那路懷亮自恃牌沉力猛,狠狠地追上丁曉便砸。婁無畏和丁曉原是保持著丈餘的距離,那群前面攔截的衛士,有一大半是纏著婁無畏的,只有兩名武功較弱的來對付丁曉。那群衛士大約是見婁無畏生得豹頭虎目,長相威猛,而丁曉卻生得面如冠玉,貌若書生,所以心裡存著丁曉易對付的念頭,只讓兩名本事稀鬆的來堵擊。他們哪知丁曉武功並不在婁無畏之下,若論太極本門技業,他比數無畏還要精純。

  那兩名堵擊丁曉的衛士,一使鋸齒刀,一使鑌鐵尺。鑌鐵尺先到,丁曉緊守本門以靜制動之訣,不慌不忙,看定敵人兵器堪堪打到之際,猛地一斜身,手中劍迅似靈蛇,吐出瑩瑩寒光,便貼著鑌鐵尺削去。太極劍功夫若很精純的話,一搭上敵人的兵器,便可隨勢破勢,借力打力,一招一式,滾滾如長江大河,綿綿不斷。那傢伙還不知厲害,見丁曉的劍已貼著鐵尺削來,右腕挺勁,一翻一匝,要將丁曉的劍磕出手去,哪知丁曉趁敵人一翻一匝之力,單劍輕騰,呼的一聲,直捲進去,將敵人右手的五隻手指齊齊截斷,那使鑌鐵尺的慘叫一聲,痛徹心脾,撲通一聲,先自滾落地下。

  丁曉一個照面便將使鑌鐵尺的打倒,那使鋸齒刀的才趕到跟前,大喝一聲:「休要倡狂!」鋸齒刀揚空一閃,便摟頭蓋頂地直劈下來。丁曉更不打話,倏地住右一斜身,虛斫一劍,便從刀影下直竄出去。使鋸齒刀的大怒,急旋身軀,忙遞兵刃,一個「夜叉探海」之勢,便徑紮丁曉的後心,哪知丁曉這招原是誘著,他待那敵人刀尖離後心不及五寸之際,猛地施展「一鶴沖天」的輕功,平地拔起數丈。敵人一刀搠空,收勁不住,自己撲到琉璃瓦上,將瓦面搠一個大窟窿。

  丁曉哈哈大笑,正待繼續前奔,猛聽得一聲怒喝:「好小子,不留下一點東西,就想這樣闖出去?接招!」聲到人到,路懷亮在這瞬息之間,已自後趕上,牌挾強風,直劈過去。丁曉忙一換腰,斜竄出六七尺外,這才急急回身轉劍,又和路懷亮大戰起來。

  丁曉剛才和路懷亮交過手,知他自恃牌沉力猛,招數純熟,但勇猛有餘,靈巧不足。他便施展出輕靈的劍法,柔如柳絮,翩若驚鴻,颯颯連聲,渾身上下,閃起幾道精光冷電,逼得路懷亮眼花撩亂。路懷亮的雙牌,兀自連劍鋒也不能沾住,不由怒氣衝天,使出混元牌中的辣招,倏地一個盤旋,雙牌橫展,分向兩肋一鎖,這個招數有個名堂,叫做「鐵鎖橫舟」,路懷亮志在必得,竟用了十二成力,哪知丁曉卻在雙牌挾風,橫鎖襲來之際,竟敢施展出「鐵板橋」功夫,身子向後一仰,離地不到一尺,就如一張「鐵板」一樣,雙牌逕自從他面門掠過,毫無傷害。說時遲,那時快,他乘著路懷亮招數用老,身軀前沖之際,猛地右足一挑,疾如閃電地踢來,正踢中路懷亮膝蓋,把他賜得翻翻滾滾,跌下地去!

  丁曉將路懷亮踢翻琉璃瓦面,滾到地下之時,也正是婁無畏和薩奇罕雙劍碰磕,彼此都給震盪出數步之際,丁曉一見,正是時機,他手中劍一緊,使了個「白蛇吐信」,一掠數丈,劍光如虹,側襲薩奇罕的肩胛,薩奇罕輕輕一閃,未待還手,丁曉已疾馳而過。

  他和婁無畏又會合在一處,兩人逕自琉璃瓦面,飛掠過院中的一叢高柳垂楊之中,腳點樹枝,如魚游水,騰躍起落,晃眼之間,已越出牆外。薩奇罕和其他兩個衛士,也掠上了跨出牆外的那棵大柳樹,放眼看時,婁無畏和丁曉二人正在牆外招手,叫他下來鬥鬥,他正待躍下去時,婁無畏的匕首,丁曉的金錢鏢又已冰雹似的打來,他急使劍遮攔時,只見周圍枝葉,給暗器打得紛紛飛舞,葉折枝摧。兩名衛士,也給錢鏢打中額角,血涔涔下!幸而距離過遠。暗器又是從地面打上來,力量不大,所以還不致斃命,但也已嚇得薩奇罕等一身冷汗了。薩奇罕和路懷亮剛才在琉璃瓦面,不畏婁、丁暗器,但現在在楊柳樹上,卻不能不有幾分懼怯。一來因為在柳樹上閃避暗器,不能閃展騰挪,比在硫璃瓦面,更難躲過。二來剛才在琉璃瓦上時,有路懷亮這一好手在旁,雙牌飛舞,就宛如風雨不透的屏風,而現在這兩名衛士,卻沒有路懷亮的本領。因此薩奇罕縱在樹上把劍左遮右擋,也只是保衛得了自己,兩名同伴還是受了傷!

  這時,薩奇罕就想再下去拼鬥,也不敢了。因為只得一個人追出去,必定要吃大虧,而許多同伴已受傷,也不得不先救護。就在他躊躇氣急的時候,耳中已只聽得婁無畏和丁曉的笑聲搖曳夜空,眼中只見到婁無畏和丁曉的背影,消失在黑沉沉的夜色裡。他空自忙了一場,還是給婁、丁二人,闖進闖出,把虎穴龍潭,看成平陽大道!

  不說婁、丁二人功成回去,且說嶽君雄等檢點傷亡,非常憤怒。總計一下,竟是五死四傷,四傷之中還一個是重傷殘廢。計有:兩個給丁曉用金錢鏢打死,吊在柳樹上;兩個給婁無畏用匕首穿喉,釘在瓦壟上;一個在對敵時給婁無畏用擒拿手擊斃當場。這是「五死」,還有兩名衛士在柳樹上,給丁曉用金錢鏢打傷額角;路懷亮給丁曉踢下地面,直痛到現在還是唧唧哼哼,一個更慘,給丁曉削掉五指,成了廢人。這是「四傷」。另外更丟面的是,他們的首領岳君雄,也給削去了一大塊頭發!真是傷亡慘重,虯辱非常,此帳不算,嶽君雄等人,以後就別想再在江湖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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