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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〇


  §第二十八回 鐵掌殲仇心大快 金章傳旨事離奇

  精精兒見師兄來到,這一驚非同小可,無心戀戰,連忙說道:「這寶劍雖是你家之物,卻是我師兄取來給我的,我師兄如今來了,你要取回,可去問他。」

  虛晃一招,轉身便逃。楚平原追他不上,心道:「不錯,空空兒已經來了,諒他插翼難飛。我只須著落在空空兒身上。」

  原來楚家這柄寶劍,在二十年前被空空兒盜去,空空兒疼愛師弟,送給了精精兒。楚平原長大之後,學成武藝,找空空兒要回寶劍。空空兒這時早已改邪歸正,對少年時候的一些荒唐事情,頗為後悔,因而儘管他的武功高於楚平原,卻不願與他較量,反而向他賠罪,並答應給他索回寶劍。其後楚平原行走江湖,空空兒又曾暗中幫過他幾次忙,兩人成了忘年之交。但空空兒有個毛病,過於重視私人的情感,明知精精兒行為不端,仍是一向對他姑息。因而他雖是奉了師母之命,緝拿精精兒,卻並不怎樣著意追緝,有時還故意洩漏自己的行藏,讓精精兒聞風先避。精精兒也知有楚平原向他師兄追索寶劍之事,這次楚平原被列名「叛逆」,雖然還有別的原因湊在一起,但精精兒有意要陷害於他,卻是最主要的原因。

  辛芷姑急於要去與空空兒會面,不顧一切,橫衝直撞,有擋著她的路的,她也不管是朝廷軍官或是江湖好漢,一拂塵便即打翻。但前面官軍越來越多,急切之間那沖得過去?楚平原隨後趕上,心中一動:「我要空空兒為我索回寶劍,我也須得幫他一個忙,空空兒不想見這個女人。我且阻她一阻。」

  加快兩步,追到辛芷姑背後,叫道:「辛老前輩,幸會幸會,晚輩這廂有禮了。」

  辛芷姑最不歡喜別人叫她「老前輩」,念在楚平原父親的份上,拂塵不打出去,白了楚平原一眼,冷冷說道:「不需多禮,我沒閑功夫!」

  楚平原「嗖」地從她身旁掠過,回過頭來,慢條斯理的說道:「家父嘗談論天下劍術名家,對辛老前輩的劍術最為佩服,可惜當年辛老前輩路過寒舍之時,我還年幼,不知請教。如今幸得相逢,老前輩可肯指點一二麼?老前輩,你今日為何只用拂塵,卻不用劍?」

  辛芷姑氣得七竅生煙,「哼」了一聲道:「你要伸量我麼?」

  楚平原連忙作揖道:「不敢,不敢。我只是想請你講點上乘劍術的訣竅,並非敢和你過招動手。」

  辛芷姑怒道:「你問我為何不用劍,你可知道我的無情劍一出,就要殺人的麼?」

  楚平原道:「知道,知道!我正是想學這種厲害無比的上乘劍術。」

  辛芷姑冷冷笑道:「要學我的劍術,口授是不行的。你既要學,那就看劍吧!咄,你還不讓開?」

  楚平原一招「長河落日」,寶刀揮了一個圓圈,「當」的一聲,將辛芷姑的青鋼劍封出外門,帶笑說道:「老前輩好劍法,我這一招解拆可對不對?」

  辛芷姑是看在他父親的份上,不敢即下殺手,但楚平原知道她素來辣手,這一招化解,卻是用了平生所學,辛芷姑的虎口都給震得有點酸麻了。

  辛芷姑一口怒氣湧了上來,再也按捺不住,心道:「你這小子不知道進退,管你是誰的兒子,先叫你吃我一劍再說。」

  冷笑說道:「好呀,看來我若是不拿出幾分本領,倒叫你小覷我的劍法,以為我的『無情劍』乃是浪得虛名了!」

  冷笑聲中,劍法倏的展開,劍光四射,瞻之在前,忽焉在後;瞻之在左,忽焉在右,當真是變化萬狀,難以捉摸!幾招一過,殺得楚平原只有招架之功,不禁暗暗抽了一口冷氣,「怪不得辛芷姑得了個『無情劍』的稱號,果然是名不虛傳。幸虧我得到了杜伏威這把寶刀,還可勉強對付。」

  辛芷姑也吃了一驚,「這小子年紀輕輕,怎的便這麼了得?招數之妙,竟然似比他父親還勝幾分!我這『無情劍』的威名,莫要折在他的手裡!」

  辛芷姑最愛面子,一交上手,不管是友是敵,就非要折辱對方不可。怒氣一起,出手越來越快,招數也越來越狠了。

  眼看楚平原就要抵敵不住,忽地有個蒼老的聲音哈哈笑道:「辛芷姑,你這『無情劍』怎的向小輩使起來了,不怕人笑話麼?來,來,來,別再打了,老叫化請你喝酒!」

  來的正是瘋丐衛越。他隨手拿過了石青陽手中的竹杖,輕輕一挑,只聽得錚錚兩聲,一刀一劍,頓時分開。這倒不是因為衛越的武功勝於他們二人,而是因為楚平原與辛芷姑的功力本來就差不了多少,衛越運勁使力恰到好處,故而一舉就將刀劍分開,兩人各無傷損。

  辛芷姑見是衛越,任她如何驕傲,也不能不給他幾分面子,而且衛越雖是號稱「瘋丐」,說的話卻是恰到好處,聽來既是勸架,又是抬高了辛芷姑的身份,辛芷姑心裡一舒服,脾氣也就過去了,當下趨勢收劍,說道:「不是我欺負小輩,他卻偏要阻我正事。」

  衛越將楚平原一推,說道:「不錯,辛芷姑的正事只有我老叫化可以聽得,你這小子別在這裡打擾我們說話。」

  他一手推開了楚平原,一手卻拉著了辛芷姑。楚平原知道衛越一來,辛芷姑更難擺脫,心裡暗暗好笑,唱了個喏,說道:「如此,小侄告罪了。」

  自去與段克邪等人會合,暫且不提。

  辛芷姑惱道:「老叫化,你怎的也糾纏不清,我那有閑功夫和你喝酒?」

  衛越笑道:「你不喝我的酒,那麼你請我喝你的酒!」

  辛芷姑嗔道:「老叫化,你胡說甚麼,我當真沒功夫和你歪纏,你要喝酒,你自己請便吧,恕不奉陪。」

  衛越將她一把拖住,打了個哈哈,說道:「你還不懂麼?我要你請的乃是喜酒,不必你來奉陪的。你可知道,空空兒是和我打出來的交情,我和他氣味相投,別人的言語他聽不進去,老叫化的話嘛,哈哈,他多少也得聽我幾句。芷姑,你和空空兒的事情就包在我的身上了,老叫化最歡喜替人做媒!」

  辛芷姑雖然不同于一般女子,她喜歡了一個人,絕不怕人取笑,但這時聽得衛越挑明瞭說要給她做媒,也不禁泛起一片紅暈,低首自思:「空空兒屢次躲避,要追又追不上他。但我知道他也並非對我無心,只是他過慣了無拘無束的生活,怕一旦成家立室,就難免要受束縛。唉,他那知道我現在的想法已經變了。」

  原來空空兒在二十年前,就已經和辛芷姑相識,兩人的性情都與眾不同,倒也頗為投合。辛芷姑固然對他極是愛慕,空空兒也很佩服她的本領,本來可以成為一對愛侶,但辛芷姑卻不歡喜空空兒做妙手神偷,說是名聲難聽;空空兒也怕辛芷姑性子太強,樣樣都要她來作主,成親之後,難免要受管束,故而始終不敢和她談及婚嫁。到了後來,空空兒過慣了無拘無束的生活,只覺獨往獨來,樂趣無窮,更不想成家立室了。而辛芷姑則因飄零半世,越來越想成家立室。尤其她因失意之後,性情流於孤僻,在江湖上以心狠手辣出了名,弄得人人怕她,令她更加感到內心的寂寞,對空空兒也就追得更緊了。這麼一來,一個想成家,一個不想成家,於是空空兒就索性採取「避而不見」的法子,對辛芷姑竟是聞風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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