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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六


  §第二十三回 客路飄蓬孤客恨 京華傾蓋兩情歡

  要知牟世傑乃是綠林盟主的身份,石青陽自是要給他幾分面子。不過石青陽雖然遵命,心中卻也甚為奇怪,當下問道:「牟大俠,你也來為這妖女說情?這妖女是史思明的女兒,史朝義的妹妹,害我師兄就正是她!」

  牟世傑道:「我都已知道了,我此來正是要與令師兄排解此事。」

  牟世傑與衛越、焦固二人見過了禮,說道:「這位史姑娘唆使宇文垂欺師犯上,擅自囚禁焦幫主,又弄得貴幫內部不和,險些兒大動干戈。說起來也難怪貴幫要對付她。但我揣度她的用心,卻是想與貴幫聯合抗官軍的,不知我可猜錯沒有?」

  史朝英吃了一驚,心道:「此人真是精明厲害,他從來沒有見過我,竟然便識破了我的用心。」

  焦固說道:「這個,宇文垂也曾向我透露過了。丐幫不敢以俠義自居,但也決非胡作非為的烏合匪徒,怎能與這班禍國殃民的賊子聯合?再說咱們做叫化子的,只求有個討飯的地方,難道做叫化子還想坐龍廷麼?」

  牟世傑笑道:「天下無道,有德者居之。皇帝人人可做,叫化子做皇帝也沒有甚麼稀奇。不過,人各有志,焦幫主不稀罕皇帝那個寶座,這也就不必提了。但依此說來,這位史姑娘囚禁焦幫主,固然是大大不對,卻非有意傷害焦幫主的性命,不知焦幫主可肯大度寬容,網開一面,饒她不死麼?」

  焦固沉吟不語。牟世傑又向段克邪問道:「聽說,這位史姑娘曾為你叛了她的哥哥,救了你一命,這是真的麼?」

  段克邪道:「原來牟大哥也知道了?」

  衛越詫道:「你怎麼會要她救命?」

  段克邪實話實說:「此事說來,是她先對我不住,她設計擒了我,但她後來又放了我,我還是感激她的。」

  當下將經過詳說一遍,衛越這才知道段克邪何以一再為史朝英求情的原因。

  牟世傑說道:「如此說來,這位史姑娘雖是史思明的女兒,史朝義的妹妹,但她的行事卻與父兄頗有不同。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我就是看在她有向善之心,這才敢來向焦幫主求情的。不知焦幫主可肯給我這個面子麼?」

  焦固歎了口氣,說道:「罷、罷、罷,我那徒兒自身不正,行為乖謬!俗語說:『物必自腐而後蟲生』,本來也不能全怪外人,我也不想為他報仇了!牟大俠,我這條性命是你給我撿回來的,今日你來說情,我怎能不依?好吧,就一條性命換一條性命吧,從今之後,只要這位史姑娘不再犯我,我也絕不再犯她!」

  你道焦固何以這樣感激牟世傑,這裡面有個因由。原來就在焦固脫險那天,他又碰到一個比史朝英更狠毒的敵人,險遭不測,幸虧牟世傑救了他的性命。

  這個狠毒的敵人不是別個,正是精精兒。史朝英慫恿宇文垂叛師篡位,精精兒也曾參與密謀,而且一直是由精精兒出頭,給宇文垂撐腰,想把他扶上幫主的寶座的。精精兒並非有厚愛于宇文垂,他有他自己的打算,正似史朝英的企圖一樣,他也是想通過宇文垂來控制丐幫。不過,在如何處置焦固這一件事情上,他卻與史朝英的意見不同。精精兒為了免除後患,一再主張殺掉焦固,但由於史朝英堅決不許,宇文垂也無論如何不肯殺師,精精兒在當時還有仰仗他們二人之處,這才不敢私下毒手。

  到了史朝英和段克邪雙雙出走,宇文垂斷定史朝英一定未曾來得及將焦固帶走,而是將囚禁的地方轉移。精精兒的聰明才智在宇文垂之上,宇文垂想得到的,他當然也想到了。宇文垂勾搭史朝英的心腹侍女,別人沒有留意,卻巧給精精兒看在眼內。精精兒早就對宇文垂疑心,從此更加留心宇文垂的行動。正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宇文垂一心一意引那婢女上鉤,卻想不到精精兒晴中也向他窺伺。

  那日宇文垂探聽到了師父被囚的秘密處所,悄悄溜走,不久,就給精精兒發覺他的失蹤,精精兒立即去盤問那個婢女,曉以利害,加以威嚇,終於也從那婢女口中,探到了秘密。

  宇文垂救了師父,將解藥給了師父之後,便即自盡。他卻沒想到,他師父雖然得瞭解藥,但中毒太深,莫說武功不能即時恢復,連氣力也還不如常人,實在還需要他的保護的。宇文垂自殺之後,焦固傷痛之餘,剛剛掩埋了他的屍體,精精兒就來了。

  焦固施展兩敗俱傷的「天魔解體大法」,咬破舌頭,將全身氣力凝聚,擊了精精兒一掌,他的一條腿也給精精兒打斷。精精兒正要痛下殺手,無巧不巧,恰值牟世傑經此路過,精精兒吃了焦固一掌,功力減了幾分,不是牟世傑的對手,給牟世傑趕跑了。牟世傑替焦固駁好斷骨,一直將他護送到三百裡外一個丐幫的分舵,這才分手。

  有這樣一段因由,牟世傑來給史朝英說情,焦固自然是不能不賣他面子,不過他說話也很有分寸,只是說,只要史朝英以後不再犯他,他也決不再向史朝英算帳。話中之意即是他只能將他的私怨拋開,再推廣一步,至多是他屬下的丐幫弟子也聽他約束,但丐幫的長輩,便如衛越,那他可管不著了。

  牟世傑是個江湖上的大行家,當然聽得懂他的意思,當下謝過了焦固,便來向衛越求情。

  焦固已經答允,大家以為衛越也必然會給牟世傑幾分面子,那知牟世傑一句「衛老前輩」剛剛出口,衛越便翻起一雙怪眼,哈哈笑道:「牟大俠,你不必往下說了,別弄得大家不好意思。」

  一句話把牟世傑擋了回去,弄得牟世傑極是尷尬。段克邪連忙說道:「衛老前輩,我寧願受你責駡,也要向你求情。」

  衛越搖了搖頭,說道:「你求情也沒有用,俺老叫化的脾氣,生來就是又臭又硬,六親不認,決不講情!」

  史朝英拾起寶劍,忽地說道:「你們不用為我討情了。好吧,老叫化你不肯放過我,那就來吧!」

  衛越咕咕嚕嚕的喝了一大口酒,這才慢條斯理的說道:「你要和我動手?呸,憑你這女娃子也配?」

  哈哈一笑,把酒噴了出來,接著說道:「俺老叫化不講人情,卻講面子。論理你是罪有應得,我殺了你也不為過。但精精兒現在已不是和你一夥,你只是個單身女子,我殺了你,旁人不知,那可要說我以大欺小了!不成,不成,老叫化怎能失掉這個面子,寧願不殺你了!」

  他講的這番話雖是說笑,卻也頗有深意,他指出史朝英現在是個單身女子,那即是說她已經脫離了邪惡的集團,因此他才可以不把她當作敵人。牟世傑心想:「衛越號稱瘋丐,果然是言行出人意表,似瘋不瘋。倒是這位史姑娘聰明,摸透了他的脾氣。」

  衛越道:「喂,你這女娃子的劍法很是特別,你的師父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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