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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第三回 無奈芳心遭誤解 忍教好夢總成空

  史若梅把心一橫:「反正我已給他們發現了,還怕甚麼?」

  當下一聲喝道:「閃開!」

  就押著田承嗣的兒子出去。

  聶鋒躇躊了片刻,忽地拔出劍來,喝道:「姓段的小子,你休要挑撥離間!我聶某人只知道服從長官,你在別處胡為也還罷了,你擅闖田大人的節度府我焉能不管!」

  段克邪心頭火起,想道:「原來一做了大官,好人也都變壞了。」

  見聶鋒提劍奔來,忍不著氣,「哼」了一聲,冷冷說道:「我爹爹當年識錯了人!」

  一個「盤龍繞步」,閃開了羊牧勞的一掌,唰的一劍,便向聶鋒刺去。

  寇名揚瞧出有機可乘,長鞭一揮,倏的就從左翼攻到,這時正面有聶鋒,右面有羊牧勞,段克邪身法再快,也決難同時閃開三個高手的攻擊。

  段克邪向聶鋒刺出的那一劍,劍勢十分淩厲,但以聶鋒的本領,若以全力招架,也總可以擋得一兩招,聶鋒卻似被他這淩厲的劍勢嚇住,「啊呀」一聲,忙不迭的便向後退。

  他這一退,恰巧擋在寇名揚與段克邪之間,聶鋒在魏博的地位乃是田承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將軍,寇名揚那一鞭剛剛掃出,不由得大吃一驚,生怕誤傷了聶鋒,這一瞬間已不容他思索,他的武功亦已到了收發隨心的境地,心念一動,長鞭疾的收回。

  但高手比鬥,爭勝只是在瞬息之間,那容得有些許猶豫,錯失良機?寇名揚的長鞭收得快,段克邪的身法更快,他身形一起,早已從聶鋒的頭頂飛過,寇名揚的長鞭還未來得及再抖開來,只見光芒閃爍,已是有如黑夜繁星,千點萬點,飛灑下未,寇名揚嚇得魄散魂飛,那裡還來得及招架?段克邪劍尖顫動,一劍刺下,在他身上戮了七處傷口。

  羊牧勞大驚失色,連忙趕上,連發三掌,才擋住段克邪的攻勢。寇名揚也才得保住性命。

  寇名揚在地上打了幾個滾,離開了段克邪數丈之遙,他的手下才敢過來將他抬起。寇名揚身受七處劍傷,雖非要害,卻是疼痛難當,忍不住呻吟呼叫,聲聲淒厲,連羊牧勞聽了,也不禁動魄驚心。

  聶鋒那一閃恰到好處,饒是羊牧勞老奸巨滑,也看不出他是故意的,只是在心裡暗罵聶鋒膽怯,錯失良機,累人累己。段克邪身受其惠,卻已心知肚明,知道了聶鋒暗助自己,暗自想道:「在聶鋒的處境,他豈能不故作姿態,與我作對。」

  段克邪本是個聰明人,一明白了聶鋒的心意之後,戰略也立即因人而施。當下使出了精妙的劍法,指東打西,指南打北,當真是靜如處子,動如脫兔,變化萬狀,疾似雷霆。表面看來,他攻向羊牧勞和攻向聶鋒的劍招都是同樣淩厲,其實攻向聶鋒的都是虛招,攻向羊牧勞的才是殺手。但他以極迅疾的身法使出極複雜的招數,其中雖是有虛有實,除了身受者可以感覺得到之外,旁人那裡看得出來?羊牧勞被他殺得頭昏眼花,更是難以覺察了。

  羊牧勞連遇幾記險招,倒吸了一口涼氣:「想不到這小子如此厲害,看來我今晚是決難取勝的了!」

  但也有點奇怪,想起自己單獨一人和他交手的時候,他還未能著著進攻,如今有聶鋒聯手,反而給他迫得步步後退。不過羊牧勞既然不能覺察段克邪攻向聶鋒的乃是虛招,便只能有一個解釋,那就是段克邪初上之時,還未曾拿出全副本領,而是保存實力,準備對方有高手陸續到來。羊牧勞心裡有了這麼一個想法,禁不住更是怯意大生。

  段克邪正在殺得高興,忽見有一大群人從前面一間屋子裡出來,與此同時,那些在四方觀戰的武士,紛紛移動腳步,交頭接耳,議論紛紛,指指點點,現出一片騷動的情形。段克邪隱隱聽得有人說道:「咦,那不是薛節度使的大小姐嗎?」

  「她還未曾過門,怎麼卻與咱們的公子同在一起?」

  「她是幾時從潞州來的,怎麼咱們卻不知道呢!」

  史若梅是用短劍抵著田承嗣的背後心,將他拖出來的,花園裡雖有火把,到底不似白天明亮,遠遠望去,就只能看出史若梅是和田承嗣的兒子並肩拖手,卻看不見史若梅籠在袖子裡的那柄短劍指著田承嗣兒子的背心。

  段克邪的目力本來超過常人,但他在與羊牧勞惡戰之中,也不容他留心注視,史若梅那一副好似是法官押解著囚犯的形狀與神精,他遠遠一瞥,當然也是看不清楚的了。

  這一瞬間,段克邪又是生氣、又是傷心,心中想道:「只見荒田生敗草,幾曾砂土拌黃金?這兩句俗諺確是不錯。她是在節度府中長大的小姐,當然是他們這一邊的人了。我對她豈還能存甚麼指望?」

  又想道:「她等不到田家迎親,已先過門,想必是因為她已預料到我搶了她的聘禮之後,會到她公公的節度府來生事,因此她就不顧顏面,先來通知夫家了,對,一定是這樣,所以田承嗣在外宅男之處,又預先埋伏了羊牧勞這樣的高手!」

  段克邪本來人很聰明,但他對史若梅先有了偏見,就難免處處誤會。誤會叢生,也就不肯再用心思從另一方面思索了。

  段克邪受了這個刺激,禁不住心情激蕩,高手對敵,那容得稍許分心?羊牧勞的本領與他本是在伯仲之間,甚至功力還比他稍高少少,一見有機可乘,立即反守為攻,段克邪一不小心,肩頭已給他的掌鋒沾上,幸而閃避得快,但半條衣袖卻已給羊牧勞撕了下來。

  史若梅一出來就見段克邪遇險,禁不住失聲驚呼,其時羊牧勞的幾個弟子也正在給他的師父喝采,史若梅的叫聲混雜在采聲之中,雖然男音女音可以分別得出,但那驚惶的情緒,在歡騰的采聲掩蓋之下,卻是難以令人感受到了。段克邪聽出采聲之中有史若梅的聲音,更是傷心懊惱,心裡想道:「她竟如此狠心,恨不得羊牧勞將我打傷,為羊牧勞這一掌喝采!」

  可憐史若梅對他一片關心,竟然給他當成惡意。

  就在這時,忽見一道火光,在空中一閃,接著又是「蓬」的一聲。一團火光在空中爆炸開來,守衛園門的武士譁然驚呼,叫道:「不好了,外面有大批強盜,你們快來呀!」

  原來杜百英與段克邪分手之後,已知段克邪要到田承嗣的節度府寄刀留簡,怕他有失,因此親自帶了十幾名精悍的嘍兵,早兩天前就混進了魏博城,藏匿在靠近節度府的民家,早晚注視著節度府中的動靜。

  這一晚他們聽得節度府中的廝殺之聲,知道一定是段克邪已在裡面鬧出事來,他們只有十幾個人,要殺進有三千「外宅男」防守的節度府,那當然是以卵擊石,智者之所不取。但杜百英頗有計謀,他早已準備了許多火箭,一發現節度府中有變,立即使率領嘍嘍兵,佔據了節度府對面的城牆,在牆頭上居高臨下,一支支的火箭射進來。守衛園門的武士但見牆頭上黑影幢幢,那知人數多寡,只當是大批強盜來攻。

  火箭紛紛射進,撲滅了裡面的火頭,西面的火頭又起,有兩個馬廄是用木板搭起來的,更已著火焚燒。

  園子裡一片混亂,段克邪心想:「我的事已經辦妥,何必還在此戀戰?唉,還是早早走了吧,免得與她對面,更惹自己生氣!」

  他逃走之念一起,聶鋒只是假意周旋,只羊牧勞一人,如何攔阻得了?但見他身形疾起,捷如飛鳥,就在武士們的頭頂飛過,他身法太快,園中又到處是人,連弓箭手也怕誤傷了自己人,不敢發射。

  眨眼之間,段克邪已飛過了牆頭,那些武士才大聲吶喊,亂箭射去,明知射他不中,只是虛張聲勢罷了。

  史若梅見段克邪已經脫險,又驚又喜,猛地想道:「不好,他已經走了,我也得趕快脫身!」

  她究竟是經驗太少,本來她已經拿著了田承嗣的兒子,正好作為人質,掩護自己;但她卻計不及此,一見段克邪已經脫險,由於她對田承嗣的兒子憎厭已極,一時無暇思索,便將他一掌推倒,自己一人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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