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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八


  尊勝法王在他的大力金剛掌衝擊之下,也是不能不退開一步。武士敦固然吃驚,他亦大感意外,喝道:「你是何人?」

  武士敦道:「大丈夫坐不更名,行不改姓,我是丐幫幫主武士敦!」

  尊勝法王大怒道:「哦,原來你就是殺了我大弟子的那個臭叫化!」

  武士敦也不分辯,淡淡說道:「你說是我殺的便算是我殺的,那又如何?」

  尊勝法王一聲大吼,說道:「沒怎麼樣,只是要你償命就是!」

  這一聲大吼用的竟是獅子吼功。

  「獅子吼功」是佛門的極厲害的內功,本來佛家講的是「慈悲」二字,佛門中的功夫講究的是「降魔」而非傷人。所謂「降魔」即是只把對方制服便行,但這「獅子吼」功卻是威猛無比,一吼之下,可令百獸懾服,心膽俱裂,常人當之,更難忍受。李家駿等人堵了耳朵的,此時聽了他這一聲大吼,也不由得倒退幾步,這剎那間,五臟六腑就好似要翻轉一般,連忙運功抵禦,汗下如雨,武林天驕吹起玉簫,以柔和的樂曲給眾人安定心神。

  隨著這一聲大吼,尊勝法王雙掌齊出,猛搏武士敦。武士敦內功深厚,不懼他的「獅子吼」功,但在他一吼之下,心神也不由得稍稍分散。當下也是雙掌齊出,使出了丐幫的絕技大力金剛掌。

  四掌相交,變化各異。武士敦左掌打出,儼似碰著了銅牆鐵壁,發出了郁雷般的聲響;右掌打出,卻似打到了一團棉絮之中,毫無聲息。尊勝法王以左剛右柔的掌力,配合了「獅子吼」功,分敵他的金剛掌。武士敦的掌力並不弱于對方,但給尊勝法王以上乘的佛門內功化解了他的一半掌力之後,卻就難免相形見絀了。

  尊勝法王暗暗吃驚:「這個姓武的看來最多不到三十歲,居然能夠抗擋我數十年功力所注的三種奇功,中原高手,也的確是不可小覷了!」

  尊勝法王自忖,他可以勝得了武士敦,但恐怕至少也得百招開外。

  武林天驕吹出了最後一個音節,舉起玉簫笑道:「武大哥,讓我領教領教這位大和尚的功夫。」

  武士敦退了下去,深深地吸了三口氣,這才把胸口那股煩悶之感消除,心中好生駭異。

  尊勝法王正恨武林天驕用簫聲擾亂他的「獅子吼功」,見他上來,說道:「好小子,我正要你試試我的手段。」

  驀地就是一聲大吼。原來尊勝法王極為自負,他見武林天驕年紀比武士敦還輕,不信武林天驕的功力能夠及得上他,因此還是想用「獅子吼功」將他折服。

  此時他們兩人已是正面相對,距離不至三尺。「獅子吼功」是距離越近,威力越大的,尊勝法王滿以為他這一吼,即使不能把武林天驕震得跌倒,也要叫他耳鼻流血。

  那知他這吼聲初發,忽覺一股熱風迎面吹來。原來武林天驕這支暖玉簫乃是一件寶物,武林天驕從暖玉簫中吹出來的純陽罡氣,可以加強他原有的功力,而尊勝法王經過兩場惡鬥,「獅子吼功」的威力已經打了折扣,此消彼長,尊勝法王的「獅子吼功」又給武林天驕的純陽罡氣化解了。不過,武林天驕也還是要退了一步,跟著吹出兩聲清冷的簫聲,這才能夠鎮懾心神,從容迎敵。武林天驕心裡想道:「他在惡鬥了武大哥之後功力竟然還是勝我一籌,確實不可小覷了。」

  尊勝法王被那暖熱風一吹,心裡也是有點焦躁不安之感,大吃一驚,連忙運氣三轉,把心神定了下來,喝道:「你是何人?」

  武林天驕笑道:「區區檀羽沖,你的大弟子就是給我打下擂臺,將他氣死的,你要為弟子報仇,儘管沖著我來,可別要胡找別人。」

  尊勝法王大怒,左掌是一招足以開碑裂石的混元一炁功,右掌是一招以柔克剛的拂雲手,剛柔合濟,不論武林天驕使的是什麼招數,都是逃不出他的掌心。

  武林天驕知己知彼,並不與他硬比功力,玉簫一揚,抖起了一片碧瑩瑩的綠光,儼如黑夜繁星,千點萬點,灑將下來。一招之間,遍襲尊勝法王的三十六道大穴。他用的是從穴道銅人圖解中參悟出來的──天下無雙的點穴功夫!

  饒是尊勝法王武學高深,見聞廣博,卻是未曾見過如此奇妙莫測的點穴功夫,一時間不知該當如何破解,只好回掌護身。

  武林天驕的玉簫指到了他身前尺許之處,恍似碰著了一層無形的牆壁,玉簫插不進去,心中也是暗暗吃驚。

  尊勝法王轉攻為守,武林天驕遊鬥了三五十招,掌力逐漸加強。武林天驕心道:「不好,久戰下去,我只怕還是要吃他的虧。」

  當下,一聲長嘯,叫道:「大和尚,來而不往非禮也,我也要投桃報李了。」

  橫簫護胸,忽地一掌拍了出去。這是他自創的落英掌法,這一掌看似輕飄飄的若不經意,勁力卻大得出奇。恰似暗流激湍,突然湧來。尊勝法王又不識得他這落英掌法,所應的一招未能恰到好處,饒是他功力深厚,也不禁微微一晃。

  武林天驕以簫代筆,用了天下無雙的「驚神筆法」又加上他自創的落英掌法,這才能夠和尊勝法王打成平手。

  正激戰中,忽見一個小叫化跑上山來,叫道:「師父!快來!二師哥在山下等你!」

  尊勝法王道:「讓他再等片刻。」

  小叫化道:「不,他是不能再等的了!你不立即下去,只怕他有性命之憂!」說罷,改用蒙古方言又說了兩句,尊勝法王面色一變,連忙使出全力,連劈三掌,把武林天驕迫退,跳出圈子。

  這小叫化正是武林天驕的新交呼圖赫。武林天驕心裡想道:「這小叫化想是怕他師父傷了我,設計騙他師父下去。」

  要知呼圖赫的二師兄就是與呼韓邪一同出使大都的那個蒙古武士烏蒙,武林天驕見過烏蒙的功夫,雖然比起中原的第一流高手還是頗有不如,但若非一流高手,也絕計傷他不了。

  武林天驕心想,耶律元宜的山寨之中,只有東海龍和西岐鳳或者可以和烏蒙打成平手,要傷他還是不能,如今這兩人都在山上,烏蒙在這祁連山下,又何至於有性命的危險。是以武林天驕只道是呼圖赫顧念友情,暗裡幫他,謊言騙他師父下去。

  武林天驕恐怕呼圖赫的謊言拆穿,將受師父的處罰,意欲再鬥下去。但轉念一想:「尊勝法王已是連勝三場,我勝之不足為武,不勝反為所笑。呼圖赫是他最寵愛的關門弟子,人又機智,他敢如此,定有所恃,料想不至於給師父重責。也罷,我就領了呼圖赫這個人情吧。」

  於是改變主意,不再邀鬥,讓尊勝法王下山。

  尊勝法王跳出圈子,心裡也是有點害怕遭受圍攻,喝道:「你們若是恃多為勝,那就並肩上來!否則我就無暇和你們作車輪戰了。」

  蓬萊魔女恨他傲慢無禮,冷冷說道:「兩國交兵,不斬來使,我們只是要教訓教訓你,叫你知道中原並非無人,誰要殺你?請吧!」

  蓬萊魔女說道「請吧」二字,身形一晃,已是攔在尊勝法王的面前,但卻只微一側身,輕舉拂塵,作出一個以禮相讓,放他過去的樣子。

  尊勝法王聽了她這一番刺耳的說話,怒道:「看你是個女子的份上,我不與你計較,走遠一些!」

  揮袖一拂,想把蓬萊魔女摔個觔鬥,叫她出醜。然後嘲笑她兩句,這才下山。

  那知蓬萊魔女技癢難熬,正是要引他先行出手的。尊勝法王大袖一揮,蓬萊魔女的拂塵便掃過去,冷笑說道:「你以為我不配教訓你嗎?」

  尊勝法王吃虧在連鬥三場,且又太過輕敵,不把蓬萊魔女放在眼內,他這一拂,只用了五六分功力,滿以為只要使出一半功夫,已是足以使蓬萊魔女摔倒。

  只聽得一連串爆豆似的聲響,尊勝法王的衣袖雖然把蓬萊魔女的拂塵蕩開,但他的一條衣袖已是「百孔千瘡」,給蓬萊魔女的塵尾刺得好似蜂巢一樣。

  尊勝法王又驚又氣,正要再施殺手,蓬萊魔女身形一晃,早已到了三丈開外。冷冷說道:「你還敢目中無人麼?這是你先動手的,怪不得我。好,你可以走了,走吧!你還不走,是不是想和我再較量較量?」

  蓬萊魔女的輕功世罕其倫,尊勝法王一看,就知追不上她。而且他剛才的一拂,雖然只是用了五六分功力,但蓬萊魔女的拂塵能夠將他的衣袖刺得似蜂巢一樣,這份功力,即使是尊勝法王,也不能不心頭一凜,想道:「想不到這幾個青年男女,竟然都是如此了得!我的氣力已然消耗不少,若還戀戰下去,只怕就是這個女子,我也打不過她了。」

  尊勝法王一來是掛慮他在山下的二徒弟,二來也是怕武、檀等人,改變主意,不放他走,那就糟了。於是,他只好忍受蓬萊魔女的奚落,蓬萊魔女一退下,他也就急急忙忙地和呼圖赫下山。

  上官寶珠拍掌笑道:「柳姐姐,你把這個禿驢教訓得好!」

  蓬萊魔女殊無得意之色,說道:「這蒙古國師確是武學奇才,只怕要請我的爹爹來會他,才可以和他打個平手了。」

  明明大師是發了誓不下山的,公孫隱的半身不遂之症尚未痊癒。是以蓬萊魔女想得到的可以賽過尊勝法王的高手,就只有她的父親了。

  尊勝法王走後,眾人才有空暇敘話,好友相聚,皆大歡喜,尤其是仲少符見著了上官寶珠更是高興非常。上官寶珠把天狼嶺上的母女相會之事告訴了他。

  眾人正要回山寨去,忽又聽得遠遠傳來的閃雷似的聲響,震得山鳴谷應,嚇得林鳥驚飛。

  上官寶珠笑道:「這禿驢想必是氣恨已極,鬱悶難消,無緣無故地又在那裡施展他的獅子吼功了。」

  話猶未了,忽聽得有「一縷」幽微的笑聲,搖曳而出,宛如遊絲嫋空,若斷若續,音細而清。尊勝法王那麼強烈的吼聲,竟然掩它不住。那人的笑聲竟似一枝利箭般刺穿了重重帷幕,又似靈蛇遊走,尋隙覓罅,鑽過了鐵壁銅牆。聽在武學行家的耳朵裡,吼聲與那笑聲,竟是暗合攻拒之道。

  忽然間,那笑聲便似鶴唳九霄,好像從空中降下似的,響遏行雲,吼聲越發掩它不住,反而給它蓋下去了。驀然笑聲停了,而餘音嫋嫋,猶自在山谷之中迴響,久久不絕!

  蓬萊魔女凝神靜聽,現出驚喜交集的神情。武林天驕大喜叫道:「是谷涵兄來了!」

  原來尊勝法王果然是遇上強敵,他碰到的是笑傲乾坤華穀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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