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羽生 > 狂俠天驕魔女 | 上頁 下頁
四九四


  聶金鈴道:「太、柳二人夢想練成桑家的兩大毒功,想不到反受其害。半年之內,他們必將遭受走火入魔之劫無疑。不過,他們也一定不會死心的。蒙古尊勝法王號稱天下第一高手,我料他們會去求尊勝法王救治。」

  青靈師太道:「他們練錯了毒功,即使青靈子複生,也是無法救治。除非有兩個人聯同出手,還要懂得青靈子所傳的逆行經脈之法,才可以挽救他們的性命。」

  聶金鈴與蓬萊魔女點了點頭,心裡明白青靈師太說的是誰。

  上官寶珠卻不知道,她年輕好奇,問道:「媽,你說的那兩個人是誰?他們的本領比尊勝法王更高嗎?」

  青靈師太道:「一位是明明大師,一位是柳女俠的尊翁柳元宗柳大俠。柳大俠是天下第一名醫,明明大師已練成了至高無上的內功心法。尊勝法王號稱武功天下第一,也未必就勝得過他們二人。只有他們二人聯同出手,以最上乘的內功配合最深湛的醫術,才有希望可以救治走火入魔之難。」

  蓬萊魔女冷笑道:「諒柳元甲這老賊也不敢去見我的爹爹。」

  心裡卻想:「如果公孫奇能夠痛悔前非,我倒可以為他求情。就只怕我師父不肯原諒這個逆子。」

  想是這樣想,但公孫奇如今已受著那班魔頭的挾持,蓬萊魔女即使想要救他,也是毫無把握可以令他脫出魔掌的了。

  聶金鈴聽她們提起了明明大師,想起了少年時候的情事,本來她是可以和明明大師結成佳偶的,不料卻給這人面獸心的太乙害了她的一生,思之不禁黯然。

  出洞之後,蓬萊魔女、武林天驕等人是要到祁連山去的,聶金鈴母女卻是無家可歸。蓬萊魔女道:「聶老前輩,你不如也到光明寺去。一家人團圓,豈不是好?」

  聶金鈴的外孫早已托給柳元宗教養,現在正在光明寺。石瑛是每個月都去看兒子一次的。只有聶金鈴因為舊事難忘,不敢去見明明大師,所以從未到過光明寺。

  聶金鈴面色微變,石瑛柔聲說道:「媽,咱們去和小南住在一起吧。既可以避免那兩個人的騷擾,你也可以清清靜靜地度個晚年。」

  聶金鈴閉目冥思,許久,許久,才張開了眼睛,說道:「好,我依你就是。我這一大把年紀,塵緣早斷,也不必自己折磨自己,顧忌什麼閒話了。」

  她打定了主意,到光明寺削髮為尼,以淨化了的感情,和少年時候的情侶見面。這麼一想通了,倒覺得自己若是比起杜美珠來,那是要幸福多了。

  聶氏母女到光明寺去,青靈師太則回轉靈鷲山。分手之時,青靈師太一再叮囑女兒,叫她在戰事結束之後,就要帶仲少符來見她,上官寶珠含笑答應了。

  武士敦、武林天驕、蓬萊魔女、上官寶珠四人續向西行,這日進入了隴西山區,距離祁連山只不過三日行程了。正談笑間,忽見有兩騎快馬從官道上迎面而來,是兩個金國的軍官。

  上官寶珠眼尖,一眼就認出一其中一人,叫道:「咦,那不是沙衍流嗎?好呀,你這賊子終須給我撞上了!」

  上次在那古廟之中,上官寶珠與仲少符二人,幾乎喪生在沙衍流手下,上官寶珠給他打得重傷,還是前幾天才完全傷癒的。此時正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焉能將他放過。

  武林天驕也認出了另一個人,這人是他叔父濟親王手下的一名參將。上官寶珠與武林天驕不約而同地追上前去。

  沙衍流一見他們四人同在一起,這一驚當真是非同小可。他不怕上官寶珠,但對於武、檀與蓬萊魔女三人,他卻是十分忌憚的,這三個人任何一個都可以置他死命,他能不心慌?當下,連忙撥轉馬頭,就要逃跑。

  上官寶珠輕功超卓,在沙衍流撥轉馬頭的時間,她已經追到了三丈之內。沙衍流知道她的毒藥暗器厲害,立即先發制人,「呼呼」兩聲,把兩枚鐵膽反手擲出。上官寶珠振臂一劍,把一枚鐵膽挑開,已是虎口酸麻,身子搖搖欲墜。說時遲,那時快,第二枚鐵膽又到,蓬萊魔女躍上,一把將上官寶珠拉開,武士敦隨後來到,一記劈空掌將那第二枚鐵膽也打落了。

  武士敦喝道:「往那裡跑?」

  呼的又是一記劈空掌打去。武士敦的劈空掌力可及十丈以外,沙衍流撥轉馬頭之後,坐騎剛剛起步,已經給他的掌力打及,那匹馬一聲嘶鳴,四蹄屈地。

  武士敦身形一起,一掌便向沙衍流的頭頂劈下去。沙衍流用的是一根鑌鐵杖,一招「舉火燎天」,擊向武士敦的虎口,杖尾上撩,又點向武士敦的胸膛,想趁著武士敦身子懸空之際,一招將他擊落。

  武士敦左臂一伸,人未落地,已經抓著了杖頭,右掌一招「力劈華山」仍然劈打下來。沙衍流迫得拋了鐵杖,舉掌相迎,大叫道:「好,與你拼了!」

  雙掌相交,「蓬」的一聲,沙衍流翻身落馬,武士敦則落在馬背。武士敦哈哈笑道:「少林寺的大力金剛掌果是不凡,再來,再來!」

  沙衍流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跳了起來,口角已是有血水流出。

  少林寺的金剛掌和丐幫的金剛掌本來是各有千秋,難分軒輊,但武士敦本身的功力卻比沙衍流強得多,雙方都用這種純剛的威猛掌力相鬥,當然是力強者勝,力弱者敗,決無僥倖。沙衍流跳了起來,只覺四肢百骸,寸寸欲裂,想要飛跑,雙腳已是不聽使喚,莫說施展輕功,連舉步都覺艱難了。

  上官寶珠喝道:「那裡走?」

  馬鞭抖出,把他一卷,沙衍流登時又跌倒地上。其實用不著上官寶珠出手,他已經是站立不穩的了。

  武士敦走過來看,笑道:「你這廝怎的如此禁不起打,只一掌就把你的琵琶骨都打碎了。」

  琵琶骨打碎,武功多好,也成殘廢。沙衍流心裡一涼,叫道:「好,你們殺了我吧!」

  此時,武林天驕也早已把那個軍官揪下馬來,這個軍官是他叔父手下的一名參將,知道武林天驕的本領,根本就沒有反抗,下了馬背,恭恭敬敬地向武林天驕請了個安,說道:「檀貝子,我是元帥差遣我去送文書的,元帥定了限期要我回京稟報的,我從來沒有得罪過貝子,請貝子開恩,許小人回去。」

  武林天驕想了一想,說道:「好吧,你等一等,待我問清楚了就放你。」

  武士敦搜了沙衍流的身,並無文件發現。武林天驕道:「文書在這位祈參將的身上,不用搜了。」

  武士敦道:「好,沙衍流,我不殺你。你是少林寺的門徒,自有你寺中的長老按門規來處置你,用不著我越俎代庖。你自己回少林寺去領罪吧。」

  沙衍流僥倖得回了一條性命,但要他回少林寺領罪,這卻是比死還難受。武士敦笑道:「當然我沒工夫押解你回去,去不去也是隨你的便。不過,我要告訴你,你已經受了內傷,只有貴派的長老才能給你醫治。」

  原來少林寺有天下無雙的治內傷的聖藥小還丹,沙衍流身上本來有兩顆的,都已經給武士敦搜去了。沙衍流心想,自己已經失了武功,回到少林寺待罪,寺中長老想也不至於要他性命,大抵是給他醫好了傷,就要他在寺中面壁十八年。這樣雖然難受,到底比失了性命好些。於是拾起了鐵杖,一步一拐地走了。上官寶珠笑道:「痛快,痛快!這比殺了他更好,什麼仇都報了!」

  從那祈參將身上搜出的一封公文,是一個總兵呈給檀道雄,由祈參將帶回去的。檀道雄以金國兵馬大元帥的身份,調動青州、范陽、隴右、涼州各處兵馬「圍襲」祁連山,在他未曾來到之前,「圍襲」的軍事就由這個總兵代為指揮。

  武林天驕先不拆開這封文書,說道:「檀元帥叫你去送文書,下了什麼命令,你和我說,不許隱瞞!」

  祈參將心裡想道:「這雖然是軍事秘密,但也用不了幾天,他們都會知道的,說給他聽,也是無妨。」

  於是說道:「小將不敢隱瞞,檀元帥乃是命令他們退兵。本來檀元帥是要和完顏統領親自來指揮軍事的,現在也不能來了。」

  武林天驕詫道:「為什麼要退兵?是不是『圍襲』的戰事失利了?」

  祈參將道:「那倒不是。是因為蒙古兵已經入侵!」

  武林天驕大吃一驚,說道:「蒙古兵已經入侵?」

  祈參將道:「蒙古鐵騎從三路進犯我國,東路從烏珠穆沁旗進犯,要強渡拉木倫河;中路從海拉爾進犯,前鋒直指烏蘭浩特;北路從鄂倫春進犯,看來是要奪取齊齊哈爾。中路攻勢最為銳利,前鋒距離烏蘭浩特已經不到三十裡了。北路的齊齊哈爾亦已告急,圍城只怕已是指顧間事。」

  烏蘭浩特與齊齊哈爾乃是金國邊疆的兩大重鎮,若然有失,蒙古鐵騎就可以長驅直入,夾攻金京大都。武林天驕又驚又怒,說道:「蒙古韃子竟然這樣倡狂!」

  祈參將續道:「告急文書雪片飛來,皇上已經派出使者求和,但只怕鐵木真不肯答應。因此檀元帥只能放棄『圍襲』的計畫,下令退兵,先禦外侮。」

  武林天驕再拆看那封總兵回報的文書,這封文書倒沒有什麼,只是報告在他主持「圍襲」期間的戰事情況和遵命退兵的。不過,從這封文書所報告的事實,金兵和耶律元宜的部隊,雙方都是傷亡頗重。

  武林天驕點了點頭,說道:「抵禦外侮要緊,叔叔的退兵命令倒是下得對了。」說罷又歎口氣道:「蒙古的鐵木真大汗,削平群雄,鷹揚漠北,有識之士,早就知道他必將成為金、宋兩國的大患,可惜咱們的謀國之臣卻只是忙於南侵和『襲匪』,對北方的強鄰,反而沒有加緊防備。無端端地打了這一場,自傷元氣,又令蒙古坐大,如今退兵,只怕已是補救不及了。」

  武林天驕肆無忌憚地議論國事,那名參將不敢言語。武林天驕把那封文書還了給他,說道:「好,你回去吧。你可以說給我的叔叔知道,你曾經在這裡碰上我,是我拆開這封文書的。」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