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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二


  沙衍流剛才那一彈用的已是上乘的佛門武學「一指禪功」,內力凝成一線,可以「隔物傳功」,許多江湖好手,都經不起他的一彈。他見仲少符年紀輕輕,滿以為一彈之下,定可以把他的兵刃彈出去,那知仲少符的兵刃非但沒有脫手,還可以立即進招。沙衍流大感意外,滿面通紅,冷笑說道:「你不撤刀,我就要你倒下!」

  陡地一聲大喝,雙掌齊出,痛下殺手,竟然施展了少林寺的鎮山之寶──威猛無倫的大力金剛掌功夫。

  剛才上官寶珠就是傷在他的金剛掌之下的,此時見他又用金剛掌傷害仲少符的性命,上官寶珠不禁失聲驚叫!聲猶未了,掌風刀影之中,只見仲少符疾退三步,哈哈笑道:「你別吹大氣啦,對不住,我還是沒有倒下!」

  上官寶珠又驚又喜,倚著牆直喘氣。

  原來這倒不是因為仲少符的功力在上官寶珠之上,而是因為沙衍流中了毒針之後,這大力金剛掌的威力已是大大打了折扣了,沙衍流雖曾口出大言,說是上官寶珠的毒針無奈他何,其實卻是極有影響的。

  而且還不僅是功力打了折扣而已,由於沙衍流,強運玄功,封閉穴道,防備毒氣上升,侵入了心房。故此就不能與對方久戰,時間越久他中毒的危機就越大。可是仲少符年紀雖輕,卻已得到了當代高僧四空上人的衣缽真傳,沙衍流在中了毒針之後,想要將他擊倒,談何容易。不過,在沙衍流強攻猛打之下,仲少符暫時也只能採取守勢,沉著應付。

  仲少符本來是使劍的,如今用上官寶珠的柳葉刀,刀法非他所長,使來自是不能得心應手。這也是他不能不暫時採取守勢的原因。

  上官寶珠驚魂稍定,看出了這一點。仲少符的寶劍在他被擒之後,已被麻大哈繳去,放在一旁。

  上官寶珠忍著疼痛,打了個滾,拿起仲少符的寶劍,叫道:「接劍!」

  咬緊銀牙,用力拋出。

  沙衍流一個「橫江截壁」,雙掌一封,把仲少符迫過一邊,急著就去搶劍。仲少符喝道:「撒手。」

  一退複上,柳葉刀閃電般地劈斫沙衍流的手腕。沙衍流的手指已經觸著劍柄,也不能不立即縮手,說時遲,那時快,那柄寶劍已是落在仲少符的手中。仲少符一刀一劍,如虎添翼,登時反守為攻。

  激戰中沙衍流忽地感到胸口煩悶,不由得暗叫「不妙!」

  要知他乃是一面作戰,一面運功抗毒的,如今感到了胸口煩悶,這已是毒氣逐漸侵入體內,向心房上升的跡象了。沙衍流尋思:「我必須速戰速決,十招之內,我若不能取勝,那就唯有三十六著,走為上著了!」

  沙衍流雖是強弩之末,但這十招攻勢仍是甚為淩厲。仲少符在他強攻猛撲之下,剛剛取得的一點上風又告消失,步步後退,似乎就要招架不住的樣子。上官寶珠倚在牆角喘氣,觸目驚心,暗自想道:「仲少符若是打他不過,我只有自盡而亡,以免受他所辱。諸天菩薩保佑、保佑……」

  心念未已,忽見仲少符一個蹌踉,接連退出了五六步,上官寶珠大吃一驚,就在這瞬息之間,只見沙衍流撲了上去,驀地刀光一閃,沙衍流大叫一聲,肩頭上已是一片鮮紅。

  原來仲少符看出了對方乃是「迴光返照」的現象,故意採取「以退為進」的戰術,引他來追的。仲少符飛出了柳葉刀,接著便是反手一劍,沙衍流打落了他的刀,卻避不開他精妙的劍招。他肩頭上的重創,受的乃是劍傷。但因雙方動作極快,在上官寶珠眼中,但見刀光一閃,沙衍流的肩頭已是一片鮮紅,看起來倒似是受了刀傷了。

  仲少符如影隨形,追上去又是一劍,登時攻守易勢,輪到沙衍流給對方追擊了。沙衍流不敢戀戰,大吼一聲,盡最後的氣力,發出了一記金剛掌,蕩開了仲少符的劍尖,一個倒縱,「乒」的一聲,撞開了廟門,急忙飛跑。

  上官寶珠掙扎著站了起來,一抖手從窗口打出了一件暗器,是個拇指般大小的彈丸,一打出去,便即爆裂,噴出了一團煙霧。這暗器名為「金針毒霧彈」。毒霧之中還雜有細如牛毛的梅花針,毒霧可以令人昏迷,梅花計也是淬過毒的,能傷奇經八脈,在屋內發這暗器,可能令自己人也要受害,故而上官寶珠要待沙衍流逃出外面之後,才用這最厲害的暗器傷他,免得他跑回去召集黨羽去而複來。

  饒是沙衍流跑得快,也給這一團毒霧罩著,又中了幾枚毒針。上官寶珠叫道:「倒,倒!」

  可是沙衍流也沒倒下,只見他搖搖晃晃地從煙霧中沖出,居然還是腳不停步地飛跑,轉眼間跑得無影無蹤。

  仲少符笑道:「窮寇莫追,由他去吧。上官姑娘,你怎麼了?」

  上官寶珠澀聲說道:「你別顧我,快快將他追殺,不能留下禍患!」

  可是話猶未了,上官寶珠卻是「咕咚」一聲,先自倒下去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上官寶珠悠悠醒轉,發覺自己竟是倒在仲少符的懷中,不禁羞得滿面通紅,要想掙扎,卻那裡使得出氣力?仲少符道:「好了,你醒過來了!我剛才給你推血過官,你吐出了許多瘀血,真是把人嚇壞了。我、我怕地氣潮濕,不敢把你放下。」

  上官寶珠睜開眼睛,只見光線黯淡,已是將近入黑的時分了。上官寶珠又是感激,又是害羞,低聲說道:「你,你怎麼還在這兒?」

  仲少符道:「你傷得這樣重,我怎能離開你?你先別說話,我給你吃一顆藥丸。」說罷,脫下了外衣,鋪在地上,讓上官寶珠躺下,隨著把上官寶珠的水囊拿來,說道:「這是我師父給我的小還丹,據說醫治內傷最好不過。」

  上官寶珠服下了小還丹,過了一會,精神漸漸恢復了幾分,說道:「仲少符,多謝你了。」

  仲少符道:「多謝什麼,咱們是同舟共濟,患難相扶,若不是你用暗器打傷那廝,我也是逃不過他的魔爪的。」

  上官寶珠道:「有人來過沒有?」

  仲少符道:「沙衍流這廝一去無蹤,敢情是中途毒發了。他的黨羽也沒有到這兒搜查真是邀天之幸。」

  上官寶珠道:「那麼另外的人呢?」

  仲少符怔了一怔說道:「什麼另外的人?哦,你是說你那個夥伴嗎?他也沒有來過!」

  上官寶珠心中無限感觸,暗自想道:「麻大哈平日和我這麼要好,想不到到了緊要的關頭,他竟然只顧自己逃命,不來理我。倒是一個不相干的人,而且是無辜給我捉來的人,反而不怕危險,小心地看護我。」

  仲少符忽道:「上官姑娘,請恕無禮,我……」

  上官寶珠心頭一跳,說道:「你,你要怎麼?」

  仲少符道:「你受的外傷雖然不重,但也要敷藥才好。」

  原來上官寶珠的背心給沙衍流抓傷,要敷上金創藥,必須解開衣裳,上官寶珠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中暗笑:「我倒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當下背轉了身,說道:「你這個人真是有點迂腐,這個時候,還講什麼避嫌呀?你撕開我背心的一片衣裳,敷藥就是。你年紀比我小,我不客氣就當作是你的姐姐好啦。」

  仲少符道:「是。你待我這樣好,我是巴不得有你這樣的一個姐姐。」

  上官寶珠道:「我把你捉了來,你不恨我,反而感激我麼?」

  仲少符道:「我知道這不是你的主意,你是一片好心的。要不然你怎會放我呢?」

  上官寶珠道:「那也值不得你要為我拼命啊。你知不知道。你守著我實在是危險得很呢?倘若沙衍流那班人再來,你就要給我連累了,你為什麼不逃?」

  仲少符慍道:「上官姐姐,你把我當作什麼人,這豈是俠義道之所當為?」

  上官寶珠哽咽說道:「仲弟,你對我這樣好,我是畢生也忘記不了。但我的傷不知要什麼時候才好,這裡是不能再留的了,我總不能拖累你呀。」

  仲少符道:「你當然不能在這廟裡養傷,我帶你走。」

  上官寶珠道:「上那兒?」

  仲少符道:「你在我家中養病好嗎?」

  上官寶珠道:「你家住在那裡?」

  仲少符道:「在西山。」

  上官寶珠道:「是大都城外的西山嗎?」

  仲少符道:「不錯。我的師父是西山臥佛寺的主持,也可以就近照顧你。」

  上官寶珠笑道:「到你家養病雖然是好,可惜咱們是不能再回大都的了。你已經亮了相,金虜正要抓你,你這一回去,不就是自投羅網嗎?」

  仲少符想了一會,說道:「我和你找武幫主去。」

  上官寶珠道:「你上那兒找他?」

  仲少符道:「我知道他是要到祁連山去的,咱們也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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