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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九


  耿照在家中遇險,盼望仲少符,他那裏知道,仲少符在客店中也遭遇了危險,同樣的在盼望他回去解救。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耿照這邊,暫且按下,先說一說仲少符在那客店中的遭遇。

  且說耿、秦二人走後,仲少符獨自在房中,心頭噗噗亂跳。上官寶珠「噗嗤」笑道:「仲弟,你怎麼不說話呀?」仲少符道:「你好好的睡一覺吧,咱們說話的時候多著呢。」上官寶珠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你怎能說得那樣肯定,說不定明天我就和你分手了呢?」仲少符道:「你不會的。」上官寶珠笑道:「你怎麼知道?」仲少符道:「如果你要與我分手,你早就可以跟你師兄走了。」

  上官寶珠芳心蕩漾,說道:「別提他了。仲弟,你過來。」仲少符道:「上官姐姐,你要什麼?」上官寶珠道:「倒杯茶我喝。」仲少符想要擦燃火石,上官寶珠道:「不可點燈。」仲少符驀地省起,點著了燈,倘若給店中的旅客或是夥計,發現他是在上官寶珠的房中,孤男寡女,誰能相信他們不欺暗室?這嫌疑只怕跳到黃河裏去也洗不清!仲少符臉皮發燒,連忙把火石收起,摸到了桌上的茶壺,倒了一杯茶遞給上官寶珠。黑暗中兩人的手碰著了,仲少符道:「上官姐姐,你的手心好像發燙。」上官寶珠道:「是麼?不過我自己覺得我的病已經是好了。」仲少符道:「還是好好保重才是,時候不早了,你睡吧。」

  上官寶珠道:「我不想睡。但是我卻想問你……」仲少符道:「問什麼?」上官寶珠道:「仲弟,秦姐姐在路上和你說了些什麼來著?」仲少符道:「沒什麼呀,你以為她和我說了什麼話?」

  上官寶珠默不作聲,仲少符想起秦弄玉說要給他做媒的話,臉上更熱辣,心跳也更加快了,不覺問她道:「今晚你一直沒有睡過麼?」上官寶珠道:「沒有。」仲少符道:「那麼秦姐姐和你又說了些什麼來了?」上官寶珠學他剛才的口吻道:「沒什麼呀,你以為她和我說了些什麼話了?」

  仲少符也是默不作聲,半晌,澀聲說道:「上官姐姐,你還是睡吧。你聽,已經打四更了。」

  仲少符背轉了身,守在門口。心事如麻,不知不覺便聽得五更鼓響,上官寶珠翻了個身,幽幽地嘆了口氣,仲少符回頭道:「你還沒睡?」上官寶珠道:「我睡不著。」仲少符道:「呀,天都快亮了,你還在想些什麼心事?」上官寶珠道:「我是在想,他們怎麼還不回來?」

  仲少符道:「原來如此,我還以為你是在想著你的師兄呢。不用擔心,耿大哥說過天亮之前回來那就一定回來的。嗯,你聽,這不是他們回來了嗎?」

  話猶未了,只聽得「乓」的一聲,房門已被踢開,有個人衝了進來,張口就罵:「你們這兩個狗男女幹的好事!」仲少符大吃一驚,一股勁風已是迎面撲來!

  仲少符不愧是名家弟子,猝然遇襲,雖驚不亂,一招「見龍在田」,雙掌一擋,把對方那股金剛猛撲的掌力化開,這才知道是麻大哈。

  麻大哈使的是大力金剛掌,火候未到,猛而不純,被仲少符這麼一牽一帶,掌力打不到對方身上,自己卻反而煞不住猛撲之勢,向前一衝,險些跌倒。仲少符用的是以柔剋剛的上乘掌法,可惜功力也嫌不夠,雖然化解了麻大哈的七成力道,本身仍是不禁晃了兩晃。否則他若趁勢追擊,早就可以把麻大哈擊倒。

  上官寶珠幾曾受過這樣的侮辱,一驚之後,氣上心頭,立即回罵:「麻大哈,你這才是狗嘴裏不長象牙!」

  仲少符剛剛穩住身形,正要過去保護上官寶珠,忽覺勁風颯然,又是一條黑影竄了進來,冷冷說道:「麻師弟,我來收拾這個小子。至於怎樣處置那個丫頭,那就是你的事了!」這人是猛鷲上人的掌門大弟子,麻大哈的師兄古雲飛。

  麻大哈妒火如焚,嘿、嘿、嘿的冷笑幾聲,就向上官寶珠走去。

  上官寶珠又是傷心,又是氣憤,說道:「麻大哈,你也來欺負我了?」麻大哈冷笑道:「你和這小子幹的好事!哼,你既無情,焉能怪我無義?」上官寶珠氣得聲音打顫,說道:「好呀,麻大哈,現在我才算認識你了!我危難之時,你不理我。如今我受了傷,人家好心的照料我,你卻反而含血噴人!你說的還是人話嗎?」麻大哈冷冷說道:「你罵夠了沒有?乖乖地跟我走吧!」說話之時,已是走到床前,一手向上官寶珠抓去。

  黑暗中忽見金光一閃,上官寶珠斥道:「滾開,要我跟你,今生休想!」金光耀眼,好像一條彩色斑斕的長蛇突然從床上竄了出來。原來這是上官寶珠的一件獨門暗器,名為「金蛇帶」,是一條三尺多長,用金屬製成的蛇形帶子,帶上有毒,打到人的身上,可以令人渾身發癢,四肢無力。

  麻大哈以為上官寶珠病倒床上,已是失掉了抵抗的能力的,這一下奇襲,倒是頗出他意料之外。此時麻大哈正彎著腰向她打來,上官寶珠的「金蛇帶」若是打他面門,非中不可。可是上官寶珠念著青梅竹馬的交情,「金蛇帶」打著他的面門,只恐把他的眼睛弄瞎,於是把「金蛇帶」上揚之勢改為下捲,改打他的脈門。

  麻大哈身手不弱,上官寶珠這麼略一遲疑,變招打出,可就給了他反攻的機會了。說時遲,那時快,麻大哈已是把手縮進袖管,長袖一揮,捲著了上官寶珠的「金蛇帶」。上官寶珠病後乏力,「金蛇帶」反而給他奪了過去。

  麻大哈冷笑道:「好狠呀,你這賤人!」他非但不感激上官寶珠手下留情,反而破口大罵。上官寶珠拔出了柳葉刀,喝道:「麻大哈,是你迫我和你動手,從今之後咱們恩斷義絕!」刀頭上發出藍湛湛的光華,麻大哈知道這是一把毒刀,上官寶珠拼了命向他斫來,麻大哈不敢空手奪刀,側身一閃,上官寶珠從床上跳起,穿窗而出,她想引開麻大哈,好讓仲少符單獨對古雲飛,那就有較多的機會可以逃走了。

  上官寶珠的輕功比麻大哈高許多,若在平時,她是一定可以跑得掉的。但此際她功力未復,輕功已是大打折扣,麻大哈跟踪追出,一記劈空掌向她打去,上官寶珠剛剛跳出院子,腳尖沾地,那股劈空掌力已是打到她的身上。上官寶珠晃了兩晃,一口鮮血吐了出來,強自支持,這才沒有跌倒,麻大哈已經追上她了。

  上官寶珠喝道:「麻大哈,你敢傷我,我媽不殺了你才怪!」上官寶珠的母親是青靈派北支掌門,手段毒辣,武林知名,連麻大哈的師父猛鷲上人也要怕她幾分的。麻大哈一見上官寶珠口吐鮮血,心裏不禁一驚,第二掌就不敢再打下去。

  麻大哈不敢再使金剛掌力,改用擒拿手法來鬥上官寶珠。上官寶珠發了狠,一口刀亂劈亂斫,她這口乃是毒刀,麻大哈不無顧忌,急切間竟是奪不下她的兵刃。但上官寶珠想要跑出這間客店,也是不能。她在受傷之後,輕功根本就不能施展,不到三丈高的屋頂也跳不上去了。

  上官寶珠本來是想引開麻大哈的,力不從心,大為著急,只能希望仲少符趕快逃跑。心念未已,只聽得「呼」的一聲,仲少符從窗口跳了出來,可是仲少符卻並沒逃跑,他是來解上官寶珠之危的。

  仲少符一劍向麻大哈背心刺去,麻大哈一跳閃開,冷笑說道:「好呀,你們兩個倒是同一條心,居然聯手來對付我了。」說話之間,古雲飛亦已追了出來,判官筆點向仲少符背心的「風府穴」。這是人身死穴之一,仲少符不能不回身招架。麻大哈立即反撲。

  上官寶珠叫道:「符弟,你趕快跑吧。他不敢把我怎樣的。」仲少符道:「不,咱們生則同生,死則同死!」奮力一劍,盪開古雲飛的判官筆,但背脊卻著了麻大哈的一抓,衣裳碎裂,登時起了五道血痕。幸而未抓傷他的琵琶骨,否則更是不堪設想。

  麻大哈妒火攻心,又氣又怒,縱聲笑道:「你們想做同命鴛鴦,我偏叫你們不能如願!」麻大哈剛才來的時候,因為想要活捉上官寶珠,故此沒有動用兵器,他的那根鐵杖,是插在院子裏一棵槐樹旁邊的。此時麻大哈拔起了鐵杖,如瘋似狂的就向仲少符猛擊。

  仲少符單獨對付古雲飛已是感到吃力,怎禁得起麻大哈又來夾攻,不過數招,已是險象環生,仲少符拼著豁了性命,奮力死戰。古雲飛笑道:「師弟,這小子是師父要拿去給尊勝法王當作見面禮的呵,你可不要把他打死了。」麻大哈咬牙道:「除非他立即棄劍投降,還得乖乖地給我磕上三個響頭,否則我也顧不了這許多了!哼,管他是死是活!」仲少符怒道:「放你的屁!大丈夫寧死不辱,死則死耳,豈能屈膝投降?」唰唰兩劍,狠狠地向麻大哈反擊,可惜力不從心,都給麻大哈架開,還險些給古雲飛點著了他的穴道。

  上官寶珠與仲少符相處的時日雖然不多,卻已深知他的性格,他說了要與自己共死同生,那就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勸他逃走的了。上官寶珠又是感激又是焦急,終於把心一橫,說道:「好,人生得一知己,同死何憾!」於是也拼著豁了性命,一口毒刀盤旋飛舞,狠攻麻大哈。她雖是氣力不濟,但憑著毒刀,麻大哈也不能不顧忌幾分,在她牽制之下,麻大哈不能全力攻擊仲少符,仲少符所受的壓力略減,又可以勉強支援了。正是:

  甘作鴛鴦同命死,人生知己最難求。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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