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羽生 > 狂俠天驕魔女 | 上頁 下頁 |
四二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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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寶珠道:「但武士敦也曾是你的救命恩人,我記得你和武士敦說過這樣的話:有朝一日,萬一武士敦落在你的手裏,你殺了他之後,就要跟著自殺的。你說這是恩仇俱了,這樣做就對得住他了。可是我卻不願意你死去呢,所以我也就寧願你不報此仇了。」 麻大哈縱聲大笑,說道:「寶珠,你也太天真了,你以為我是當真的麼?」 上官寶珠道:「什麼?難道你這是騙武士敦的假話嗎?」 麻大哈道:「當然,我若不是這樣冒充好漢,我還有什麼面子,當時武士敦釋放了我,我不是這樣說話,怎能落台?」 上官寶珠呆了半晌,說道:「麻大哈,我,我想不到你竟是這樣的人!」 麻大哈道:「怎麼,你後悔和我要好了麼?哼,我若不把你當作知心朋友,我也不會把心腹之言告訴你的。」 上官寶珠道:「我心裏亂得很,你容我靜想一會。」麻大哈又「哼」了一聲道:「想些什麼?」過了好一會子,上官寶珠緩緩說道:「麻大哥,我想再問你一樁事情。」 麻大哈道:「你今天怎的這麼多話,我還有事情要做呢。」言中已露厭煩之意。上官寶珠柳眉一揚,噘著小嘴地道:「好,你不想聽我也不要問了。」麻大哈雙肩一聳,作出一個無可奈何的神氣,說道:「好啦,好啦,別生氣了。我磨你不過,你要問就問吧。」 上官寶珠道:「你是金國人,又曾經做過御林軍的軍官的,如今你的師父幫了蒙古人,假如將來蒙古興兵來打金國,你怎麼辦?那時你是跟你師父呢,還是和你師父作對?」 麻大哈怔了一怔,似乎是想不到她會提出這個問題,呆了半晌說道:「未必就會打起來的。」上官寶珠道:「如果打起來呢?」麻大哈道:「那就到時再算了。金國是我父母之國,但師命亦是難違,所以我只能、只能……」上官寶珠道:「只能怎樣?」麻大哈道:「我只能見機行事,順勢而為了。」上官寶珠道:「我還是不明白你的意思,什麼叫做見機行事,順勢而為?」麻大哈苦笑道:「你真是打破沙鍋問到底,非得我明白說出來不可麼?好,那我就告訴你吧,到了那時,那一邊得勢我就幫那一邊。」 上官寶珠道:「哦,原來你也是像你師父一樣,是——」麻大哈道:「是什麼?」上官寶珠道:「不說了,說了你會生氣。」原來她想要說的是:「原來你也是像你師父一樣,是個反覆小人。」 上官寶珠雖然沒有說出,但麻大哈已是明白,笑道:「既然不是好話,我也不要聽了。好了,我現在要出去看看了。你在這裏看守這個小子,可不要跑開。我帶東西回來給你吃。」原來這次是由他作為首領,率領同門到大都行事的,他的師父認為他最能幹,所以由他發號施令。他和上官寶珠逃到了這座破廟,他的一眾同門,卻還未見踪跡,是以他要出去探聽,以便接應。 仲少符在麻袋裏聽了他們的談話,心裏想道:「這個女的似乎心腸還好一些,這個男的卻是陰險狠毒,壞得透了!可惜我不知著了他們什麼道兒,力氣都使不出來。要不然倒可以趁這個機會逃跑。」他試運真氣,一點一滴地把真氣力積聚起來。 麻大哈走後,上官寶珠芳心混亂,許多從來沒想過的問題一霎時都想起來了。原來她之所以愛上麻大哈,只是因為她自幼與他相處,從來沒有與第二個男子接近過的關係。後來她長大了,漸漸發覺麻大哈有許多令她不能滿意的地方,但也還是對他百依百順。可是到今天,她把麻大哈的面目看得更清楚了,心中可就禁不住有些兒動搖了,暗自想道:「原來他也是個反反覆覆的小人,這樣的人,我把終身付託與他,靠得住麼?」 上官寶珠心裏自思:「他可跟他師父叛國求榮,將來若是另有好處,又何嘗不可拋棄我呢?」想到終身大事付託非人,不禁悲從中來,難以斷絕。 仲少符在布袋裏聽得她抽抽咽咽的聲音,竟也不自禁地對她起了同情,忍不住就說:「姑娘,你不要哭啦!」但他有氣沒力,話雖然說得出來,卻似蚊叫一般,又因為隔著一層布袋,上官寶珠更是聽得不清楚了。 但是上官寶珠雖然聽不清楚,卻也察覺了布袋中似有聲息。上官寶珠吃了一驚,心道:「這小子難道已經醒過來了?」於是走過去把布袋解開。 仲少符出聲之後,心中也是驀地一驚,想道:「這女子心腸似乎是要好一些,但他們畢竟是同一夥的。她因何而哭,我也不知。我怎能就把她當作好人,誰知她是不是要來害我?」他本來是計畫在自己氣力恢復之後,再行破袋而出,伺機逃走的。但如今給上官寶珠發覺他已經醒了,料想上官寶珠定有防備,即使不是加害於他,也可能再用迷香將他薰倒。因此上官寶珠在給他解開布袋的時候,仲少符的心裏著實是忐忑不安。 上官寶珠解開了布袋,仲少符裝作仍然昏迷。他怕上官寶珠發覺他是弄假,屏息了呼吸不敢動彈。上官寶珠在他鼻端一探,吃了一驚,自言自語道:「糟糕,糟糕!這布袋密不通風,時間太久,恐怕是把他悶死了!」 仲少符突然覺得一股辛辣的氣味衝進鼻子,原來是上官寶珠給他聞了解藥。仲少符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噴嚏,雙眼也就睜開來了。 上官寶珠吁了口氣,笑道:「還好,還好。我只當你是斷了氣呢。」 仲少符詫道:「你是給我聞了解藥?」上官寶珠點了點頭,說道:「呀,你說話有氣沒力,一定是餓得軟了?」仲少符道:「你為什麼將我弄醒,放我出來?」 上官寶珠不答這話,卻對他打量了好一會,忽地笑道:「原來你早已是醒了的,是不是?」仲少符見她似無惡意,便承認道:「我聽見你似在哭呢。你一哭我就醒了。姑娘,你為什麼要哭?」 上官寶珠面上一紅,說道:「我也不管你是幾時醒來的,你醒了就會更感到饑餓的,你先吃一點東西吧。」 上官寶珠把水壺給他,讓他喝了兩口水,又給他吃了兩個大餅,仲少符吃了東西,精神好了許多,說道:「姑娘,多謝你了。你,你為什麼這樣?」 上官寶珠仍然不答,卻問他道:「你叫什麼名字,是武士敦的好朋友嗎?」 仲少符道:「我姓仲,伯仲的仲,名叫少符,多少的少,符咒的符。我還未夠資格做武幫主的朋友,武幫主是我師父的方外之交。」仲少符見上官寶珠待他甚好,因此也就實話實說,並不隱瞞。 上官寶珠道:「哦,你的師父是個和尚嗎?」仲少符道:「不錯,我的師父是西山臥佛寺的主持四空上人。」上官寶珠怔了一怔,說道:「啊,原來是四空上人!」仲少符見她神色有異,問道:「姑娘知道家師?」上官寶珠道:「我沒有到過臥佛寺,但聽人說過令師。」心裏想道:「母親常說明明大師和四空上人乃是當世的兩位高僧,這小子是四空上人的徒弟,想必是個好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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