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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四


  ▼第一〇二回 大汗名王圖霸王 中原豪傑顯雄風

  靠窗的一張桌子,坐的是一男一女,看模樣似乎是對夫婦。男的約有三十多歲年紀,一襲青衫,外表似個文弱書生,但雙目炯炯有神,落在武林天驕的眼中,一看就知此人是練過內功的武林人物。女的二十多歲,荊釵布裙,姿容卻是明豔照人。在武士敦與檀羽沖未來之前,酒樓上的客人都是注目於這個少婦。

  到了武士敦放懷豪飲之時,客人們的注意力才轉移到武士敦身上。這對夫婦初時低斟淺酌,款款深談,此時也驚奇於武士敦的豪飲,把目光向他們這邊投來。那男的微微「噫」了一聲,想站起來,那女的搖了搖頭,低聲說了幾句話。武林天驕隱隱聽得一句是:「不好,這裏不是說話之所。」聲音極低,而且說的是江湖「唇典」(術語),武林天驕耳聰目靈,聽到了這句話,不覺心頭一動,遂也悄聲對武士敦道:「你可認得那邊靠窗的那對夫婦嗎?」

  武士敦放下罈子一看,那男的似乎是在那裏見過,但卻記不起來。武林天驕道:「他們看你看得出神,好像是認識你的。」武士敦搖了搖頭,說道:「我可想不起來。也許是他們見我如此喝酒,感到驚奇才看我吧。嗯,我也應該收斂些了。」

  武士敦不認得這對夫婦,對方卻認得他。原來這個男的不是別人,乃是東海龍的大弟子西川劍客杜永良,女的是他的新婚妻子齊魯大豪宋金剛的女兒宋巧兒。前年采石磯之戰,蓬萊魔女作為義軍的統帥與南宋的虞允文元帥配合,大敗金兵。當時宋金剛就是一路義軍的首領,他的女兒宋巧兒和杜永良都曾參與此役。武士敦在采石磯殺了金主完顏亮,杜永良夫婦曾經目擊,故此發現他在此喝酒,不禁又喜又驚。不過,當時武士敦殺了完顏亮之後,便匆匆逃跑,杜永良夫婦只是認得他卻未曾與他有過交談,因此宋巧兒不贊成她的丈夫在這樣的場合與武士敦招呼。

  武士敦正在思索曾在那兒見過杜永良,忽聽得樓板蹬蹬作響,上來了兩個武士,披著狐裘,頭戴闊邊的毯帽,一看就知是蒙古人。

  這兩個蒙古武士,一個髯鬚如戟,貌甚粗豪,一個卻是白淨臉皮,一副陰鷙的神氣。這兩個蒙古武士上了樓便即十分傲慢地叫道:「誰是掌櫃的,還不快快給找副座頭(座位)!哼!你們懂不懂得招呼的?」

  蒙古與金國雖然未曾開戰,但邊境的糾紛則常有發生。在鐵木真未曾崛起、蒙古未曾統一之前,是金國強蒙古弱,金國欺凌蒙古。而現在則是形勢剛好倒轉,蒙古強金國弱,是蒙古意欲併吞金國了。由於這兩國乃是世仇,故金人對蒙古人普遍都是沒有好感。酒樓的主人聽得這兩個蒙古武士大呼小叫,忍著氣上前和他們說話。雖然說話,但卻是擺著一副冰冷的面孔。

  酒樓主人淡淡說道:「實在對不起兩位客官,小店地方狹窄,你是看得見的,都坐滿了客人了。不敢要兩位客官久候,改日請早。」

  那髯鬚如戟的武士「哼」了一聲道:「改日請早!你以為我們是沒事的閒人,可以天天來你這酒樓等候空位子的嗎?明天我們已在大都了,那有功夫再來?」酒樓主人雙手一攤,做了一個無可奈何的表情,說道:「那就沒有辦法了。」

  白淨面皮的那個武士忽然冷冷說道:「沒有辦法!為什麼別人來了你又有辦法?」側目斜睨,眼角正是朝著武士敦與武林天驕那邊瞟去,顯然是針對他們二人而發。

  酒樓主人吃了一驚,心裏想道:「剛才這兩個韃子又不在這兒,卻怎的知道是我給那兩位客官安排了座位?」當下說道:「剛才還勉強可以擠得下一張桌子,現在那裏還能再擠?」

  武林天驕聽了這兩個蒙古武士的說話,也不覺心頭一凜,想道:「難道他們是有意來向我們挑釁的不成?」仔細打量那兩個蒙古武士,只見白淨面皮那個武士雙目炯炯有神,虯髯武士則兩邊太陽穴墳起,落在武林天驕這樣的大行家眼中,一看就知這兩人乃是武林高手。武士敦自顧自地痛飲,這兩個蒙古武士在酒樓吵鬧,他卻似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白淨面皮的那個武士說道:「好,你說找不到位子,我們自己去找。」

  武林天驕準備他們前來挑釁,但這兩個蒙古武士從他們這張桌子旁邊走過,卻並沒有停留。

  杜永良和宋巧兒正在注意這兩個蒙古武士,只見這兩人就朝著他們這邊走來,而且在他們這張桌子旁邊停下了。白淨面皮的那個武士自言自語道:「這張臨窗的座頭正好。」驀地提高聲音喝道:「掌櫃的過來!」

  杜永良蘊怒道:「你要幹什麼?」白淨臉皮的那個武士指著他們這張桌子對掌櫃的說道:「你說沒有位子,這裏分明還有兩個空位。快給我們添上兩雙筷子,拿一罈酒來。」掌櫃的面有難色,說道:「你們要搭這張桌子,也得請先問這兩位客官願不願意呀!」

  宋巧兒怒道:「你這兩個臭韃子好沒禮貌,誰與你們同桌,你當我們是好欺負的麼?」

  白淨臉皮的那個武士說道:「你們不願意,那就請移過另外的位子去。這張桌子我們是要定的了。」

  那個髯鬚武士更不客氣,大馬金刀的就坐了下來,嘻皮笑臉地說道:「小娘子,你就陪我們喝喝酒又有什麼打緊?哈,好香,好香!你可以先請我們喝一杯麼?」

  杜永良陡地站了起來,冷冷說道:「好,我請你喝酒!」

  武林天驕把眼望去,只見杜永良手執酒壺,朝那髯鬚武士的面門一推,壺蓋早已打開,熱騰騰的燒酒照頭照面的就潑了過去。這還不打緊,杜永良執壺的姿式,酒壺的嘴尖對準了髯鬚武士的太陽穴,正是一招極厲害的招式。武林天驕一看看出了杜永良的家數,低聲對武士敦道:「原來此人是東海龍的弟子,且看這韃子如何應付?」

  話猶未了,只見那髯鬚武士大口一張,壺中潑出的熱酒一滴不漏的給他吸進口中。杜永良的酒壺推了過來,也給他張口咬住了。武林天驕吃了一驚,心道:「這人的內功造詣頗是不弱!」要知酒是潑來的,要一滴不漏地吸進口中談何容易?而且杜永良以酒壺當作兵器,這一推之力不亞於鐵鎚擊頂,壺嘴又是擊他的穴道的,他只憑著牙力就咬住了壺嘴,令得對方的酒壺再也不能向前推進分毫,內力之強,勝過杜永良何止倍數?所以連武林天驕也不能不暗暗吃驚了。

  宋巧兒見丈夫不敵,倏地抄起筷子就向那髯鬚武士的腕脈點去。面皮白淨的那個武士也拿起了一雙筷子,一夾就夾著了宋巧兒伸來的筷子,兩人的動作都是快速之極。宋巧兒來不及撤筷,已給他的一股內力牽引得身不由己地站了起來,身軀向他微俯。這武士齜牙咧嘴地笑道:「小娘子,你男人向我的同伴敬酒,你也應該向我敬菜了。過來一點,咱們親近親近!」

  杜永良見妻子受辱,氣怒交加,用力把酒壺一扳,只聽得「哢嚓」一聲,髯鬚武士咬斷了壺嘴和嘴尖,哈哈笑道:「多謝你的敬酒。」大口一張,斷了的壺嘴被一股酒浪衝了出來。這髯鬚武士是用內力把喝了下肚的熱酒又噴了出來的。

  社水良霍的一個「鳳點頭」,斷了的壺嘴幾乎是擦著他的頭皮飛過。但他避過了對方的「暗器」,卻避不開對方噴來的「酒浪」,熱辣辣的酒雨噴在他的面上竟然似砂石一般,打得他頭面隱隱作痛,熱濛濛的酒氣令得他的雙眼張不開來。杜永良給這「酒浪」一衝,生怕對方乘機便下殺手,只得一個「鷂子翻身」,從窗口跳了出去。

  宋巧兒氣得滿面通紅,一抖手鬆開筷子,拔劍就刺敵人,面皮白淨的那個武士仍然用他那雙筷了夾著了宋巧兒的劍尖,笑道:「小娘子,你這樣敬客不嫌有失禮數嗎?咱們還是親近親近吧!」

  這個武士正要用勁奪宋巧兒的劍,陡聽得腦後風生,原來是武林天驕已然出手,也把一雙筷子當作暗器,分打這兩個武士。面皮白淨的這個武士吃了一驚,情知碰到了高手,連忙把筷子鬆開,轉過頭來撥打「暗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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