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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八


  §第八十一回 骨肉團圓擒狡賊 幽林設伏破強胡

  珊瑚正自捏著一把汗,只見玳瑁與陸勉已轉過身走回來了。兩人的面色都是一般沉暗。珊瑚的心裡就似有十五個吊桶裝在那兒,七上八落,沒有勇氣發問。

  那少年道:「姐姐,這廝說了些什麼鬼話?……」

  玳瑁陡地喝道:「誰是你的姐姐,你說的才是鬼話!」

  此言一出,珊瑚大喜若狂,喘著氣叫道:「如何?我早知道陸勉是真的了!」

  那少年則是大驚失色,驀地打出一把暗器,意欲打傷幾個囉兵,乘亂逃走。蓬萊魔女早有防備,拂塵一展,將他所發的暗器全都卷去了。

  說時遲,那時快,玳瑁與陸勉已到了他的身前。那少年喝道:「你這小子用了些什麼花言巧語騙我姐姐?」聲音顫抖,顯出已是色厲內荏。陸勉左掌撥開他的拳頭,右掌五指如鉤,劈胸便揪,喝道:「這話我正要問你!」

  陸勉是西岐鳳的弟子,招數精奇,內力渾厚,本來就在這少年之上,加以這少年作賊心虛,早失鬥志,不過兩招,便給陸勉揪住。玳瑁「啪」地打了他一記耳光,斥道:「你還敢冒充我的弟弟?」

  珊瑚喜孜孜地走上前來,握緊玳瑁的手道:「恭喜姐姐,你終於認出了真的弟弟了。陸勉,你和姐姐說的是什麼?怎能幾句話就說得她相信了你?」

  陸勉笑道:「我只說了一句話。」

  珊瑚驚喜交集,說道:「是麼?你真有本事!那是什麼緊要的一句話?」

  玳瑁面上一紅,道:「他給我說的是外人絕不能知道的一件事情。」

  原來玳瑁家境赤貧,六七歲的小女孩在家裡是沒有衣服穿的,她的胸部有一顆很大的黑恁,她的弟弟不懂事,覺得很出奇,以為姐姐有三個「乳頭」,不明其故。有一天他問母親,母親罵他一頓,罵完了大哭一場,哭自己沒錢給孩子縫衣服。父親則勸慰母親,說是還有人家比咱們更窮的,孩子連出門都光著身子呢。陸勉五歲,姐弟分手。五歲以前的事情,本來是很難記憶的。但這件事情,他卻是印象深刻,所以直到如今,仍然記得。他和玳瑁說的那句話就是:「姐姐你還記得我說你有三個乳頭,挨母親之罵嗎?」

  這少年還想巧辯,說道:「這人我以前一直當他是知心朋友,姐弟之間的事情都告訴他的。姐姐,你不能只憑一兩句話就相信他。」

  玳瑁氣他不過,又打他一記耳光。說道:「你再叫姐姐,我就打死你!」

  要知朋友之間什麼話都可以說,但姐姐身上的私隱則絕不會對外人說的。

  蓬萊魔女道:「好了,現在該審問他了。這廝是什麼人?」

  陸勉說道:「他就是我們頭領劉侃的弟弟劉滔。唉,我真想不到他會這樣!」

  陸勉自從出師之後,即投入劉侃這支義軍之中,因此對於劉侃的弟弟劉滔,自然也是免不了有一份「念舊」之情。此時見他做出這種事來,又是憤怒,又是傷心,而憤怒傷心之中,又兼有幾分惋惜。

  劉滔人甚機靈,看出陸勉對他還有幾分情份,連忙說道:「陸大哥,我這次做的事固然是大大不該,但本來的用意卻是好的。」

  陸勉道:「此話怎說?」

  劉滔道:「咱們的義軍散夥之後,你和十多個同屬登州籍的兄弟回鄉,不是中途碰到了金國的散兵麼?」

  陸勉道:「不錯,那十幾個兄弟都英勇戰死了,只我一人僥倖殺出重圍。」

  劉滔道:「不,還有一個受了重傷的弟兄未死,後來他逃回來報訊。他不知道你已經逃脫,卻以為你也戰死了。」

  陸勉道:「這又怎樣?」

  劉滔做出一個尷尬的表情,說道:「我信以為真,以為你確實死了。我,我不合一時起意,動了這個糊塗的念頭,遂冒充你的身份,投奔你的姐姐。因為你的姐姐是代行北五省綠林盟主的職權,我不想做一個普通的嘍兵,我以為認作她的弟弟,就,就至少可以當上一個大頭目。我,我承認是有點私心雜念,但用意也還是為了抗金。」

  陸勉冷笑道:「那麼我今日已經回來了,你,你卻為什麼反指我是奸細?這不是有心要陷害我嗎?」

  劉滔雙膝一軟,「蔔通」跪下,說道:「求陸大哥看在我哥哥面上饒我一次。我,我是糊塗,我是不該。只因我怕大哥不會饒我,我才反咬一口的。」

  陸勉「哼」了一聲道:「起來,我不要看你這副醜態。哼,你做了這樣不要臉的事情,完全違背江湖道義,綠林戒條,只用『糊塗』二字,就想輕輕地推卸了罪名麼?」

  劉滔說道:「是,我是犯了罪,願受陸大哥嚴懲。」

  他聽得出陸勉話語雖然嚴厲,卻已似有恕他之意。

  玳瑁做了一年多的「代盟主」,比她的弟弟精明幹練得多,冷笑說道:「姓劉的,你太不老實了。你想瞞過大罪,只認小罪,是麼?」

  劉滔作出惶恐的神氣,說道:「我做錯的事,我都依實說了。」

  玳瑁冷笑道:「我的弟弟並不知道我是在這兒充當柳盟主的助手的,你卻怎麼會知道?這不是一個大大的破綻麼?」

  劉滔說道:「這是我打聽出來的。」

  玳瑁道:「向誰打聽的?誰又能知道此事?」

  劉滔訥訥說道:「這個,這個,嗯,我聽說你是丫頭出身,我想起陸大哥的身世,我來試試的。」

  說話支吾,顯然已是不能自圓其說。蓬萊魔女心中一凜,說道:「這其間一定還有重大的陰謀!」

  蓬萊魔女柳眉一豎,陡地喝道:「這廝不說實話,推出去斬了!」

  兩名頭目應聲而上,鋼刀架在他的頸項。劉滔嚇得魂飛魄散,慌忙叫道:「我說,我說!」

  蓬萊魔女冷笑道:「若有一字謊言,依然要你狗命,快說!」

  劉滔喘過口氣,說道:「散夥之後,我哥哥意欲隱姓埋名,伺機再起,我卻不甘回鄉務農。於是我和哥哥分手,帶了一小隊無家可歸的弟兄幹那黑道營生。不幸碰上金兵『圍襲』,我,我失手被擒。」

  蓬萊魔女道:「被擒之後怎麼樣?」

  劉滔說道:「他們知道我是個頭目,將我獨自審問,審問我的是個漢人。」

  蓬萊魔女道:「哦,是個漢人?叫什麼名字?」

  劉滔說道:「這個漢人年約三十左右,面白無須,我不知道他是誰,但聽得那些韃子口口聲聲稱他作『郡馬』,對他倒是十分恭敬的。」

  蓬萊魔女吃了一驚,恍然大悟,道:「哦,原來是公孫奇!公孫奇怎麼審問你,快說!」

  劉滔接著說道:「這郡馬審出我是劉侃的弟弟,越發不肯放鬆。他要我將義軍中重要的頭目都給他招供出來,不論是公事或者私事,一概都要說給他聽。」

  蓬萊魔女道:「你說了沒有?」

  劉滔苦著臉道:「在酷刑之下,我沒有辦法,只好招供。」

  陸勉罵道:「該死!那麼你連我們姐弟的私事,也都說給那狗郡馬聽了。」

  劉滔不敢作聲,來個默認。玳瑁氣他不過,「啪」的又打了他一記耳光。

  蓬萊魔女道:「招供之後,公孫奇又怎麼樣?」

  劉滔訥訥說道:「那、那狗郡馬就把我放了。」

  蓬萊魔女大怒道:「你騙鬼麼?好,你不肯老老實實是不是?公孫奇會用毒刑,難道我就不會?」

  蓬萊魔女提起拂塵,只是在他背上輕輕一拂,劉滔登時覺得渾身刺痛,就似有千百枚鋼針刺進他的身體,痛苦難當,比任何毒刑都更厲害。劉滔嘶聲叫道:「盟主松刑,我,我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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