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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三


  笑傲乾坤輕輕一撚蓬萊魔女的手心,示意叫她不必忙著出去。蓬萊魔女登時會意,心裡想道:「不錯,這正是一個機會,可以考驗孟釗是否真的有了決心與公孫奇相絕。」

  公孫奇兼修正邪兩派的上乘內功,功力之深,只有在他們二人之上,故此笑傲乾坤與蓬萊魔女在密室裡也不敢私語。

  公孫奇皮笑肉不笑地打了個哈哈,說道:「孟釗,你想不到會在這裡見著我吧?」

  孟釗極力抑住心中的恐懼,不讓它在神色上表露出來,說道:「是啊,真想不到今晚能夠巧遇大哥。自從採石磯戰役之後,咱們失去了聯絡,我一直都在尋找大哥呢。」

  公孫奇道:「是嗎?你真的還願意跟隨我嗎?我也在找你,我卻以為你在躲避我呢。」

  孟釗道:「那裡的話,小弟一直是唯大哥的馬首是瞻。」

  話雖如此,聲音已是不禁有點微顫。

  公孫奇又是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哦,難得你對我還是這樣忠心。但你來這裡做什麼?」

  孟釗心道:「我若說了實話,立即便有殺身之禍。珊瑚,只有請求你原諒我言不對心了。」

  他若有意若無意地把眼光從珊瑚面上掠過,然後說道:「大哥,你忘記了她是蓬萊魔女最親密的心腹侍女麼?我要是將她弄到手中,嘿嘿,對咱們也有好處啊!」

  公孫奇歪斜著眼大笑道:「哦,原來你是打這門邪主意。青虹不要你了是不是?」

  孟釗道:「正是呢。青虹說我把內功心法私授與你,她要想殺我呢。大哥,你能不能給我挽回?」

  公孫奇道:「據我所知,還不只是青虹要殺你吧?」

  孟釗道:「是啊,江湖上有一班自稱俠義道的人也意欲得我而甘心,大哥,我唯有托庇於你了。」

  公孫奇道:「你大概也知道對方是人多勢盛,連我也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吧?」

  孟釗給他說中了心事,但他也知道公孫奇是在用說話試探自己,當下說道:「大哥練的那兩大毒功,已經大功告成了吧?」

  孟釗恃著一點小聰明,也想與公孫奇勾心鬥角。

  公孫奇道:「唔,你問這個幹嘛?」

  孟釗道:「小弟是意欲為大哥分勞。大哥,你練成了桑家的兩大毒功,天下無人能敵,自是不用擔憂。但那班江湖上的俠義道畢竟是人多勢盛,大哥,倘若有一個忠心於你的人做你的助手,不更好麼?小弟只恨本領不濟,所以、所以想請大哥加恩……」

  公孫奇道:「哦,原來你也想學這兩大毒功?」

  孟釗道:「大哥從前似乎也曾答應過小弟的,只要大哥練成了那兩大毒功,可以轉授小弟。」

  公孫奇打了個哈哈,說道:「不錯,不是你提醒,我幾乎忘了。是呀,我還未曾酬謝你的功勞呢!」

  孟釗道:「小弟並無索酬之意,只是想為大哥分勞。望大哥明鑒此心。」

  公孫奇似笑非笑地說道:「好,很好。你這個主意打得真是不錯。你倘若也練了那兩大毒功,咱們就都是天下第一高手了。有兩個『天下第一高手』同在一起,哈哈,還何須恐懼敵人,咱們是更可以橫行天下了!」

  孟釗聽出公孫奇的語氣不對,連忙說道:「小弟決不敢想與大哥比肩,只是,只是──」

  話猶未了,公孫奇已打斷他的話道:「只是為了你對我一片忠心,要為我分勞是不是?你這幾句話我聽得多了,就不知你是否真的忠心?孟釗,你現在是桑家堡的半個主人,和我稱兄道弟。與往日大大不同啦!你還是一樣對我忠心麼?」

  孟釗滿面通紅,連忙說道:「這都是主人提拔之恩,當日也是主人要我改口相稱的,其實孟釗並不敢高攀。」

  公孫奇笑道:「這只是小事一件,只要你對我忠心,兄弟相稱又有何妨?但我要知道你是否忠心,我可要試一試你了。我要你做一件事情!」

  孟判心驚膽顫,卻不能不硬著頭皮說道:「但憑主人吩咐,赴湯蹈火,孟釗不敢推辭。」

  公孫奇面色一端,說道:「好,你給我把這丫頭殺了!」指頭指著珊瑚。

  孟釗大吃一驚,訥訥說道:「這,這個還請主人三思。她是你師妹的心腹侍女,留下她用處不更大麼?」

  公孫奇道:「怎樣對付柳清瑤,這是我的事情,不用你管。我說把這丫頭殺了,你聽不聽我的吩咐?」

  孟釗渾身直打哆嗦,終於鼓起勇氣說道:「我,我不能無緣無故地殺她!她是我小時候的好朋友,她又決不能傷害及你,何必殺她?」

  公孫奇面色陡變,冷笑說道:「果然一試便試出來了,你是個首鼠兩端的小人!」

  孟釗顫聲道:「主人,你、你這是什麼意思?」

  公孫奇冷笑道:「什麼意思?你自己應該明白!你到這裡做什麼?不就是要背叛我嗎?嘿嘿,老實對你說吧,你們說的話我全都聽見了!」

  饒是孟釗如何奸狡,掩飾得好,這一下也不由得嚇得魂飛魄散,面色登時間的變成了白紙一般。其實公孫奇不過是嚇嚇孟釗,試探真偽的,並非真的聽見他們說話。

  公孫奇一看他的面色,便知所料不差,於是「哼」了一聲,接著說道:「孟釗,你以為我真的已是到了眾叛親離,日暮途窮的境地,非你做我幫手不成麼?我不妨告訴你,我已經練成了絕世神功,我即將開宗立派,我還有金國的新國師神駝太乙做我的靠山。」

  孟釗頹然說道:「我知道你取得了桑家的內功心法,那是再也無需我了。」

  公孫奇獰笑道:「不錯,你到現在方才明白,已經是太遲了。哼,哼,你也不想想我公孫奇是何等樣人?我若不是要用你去騙取桑青虹的內功心法,我豈能與你這廝稱兄道弟?還讓你做了桑家堡的半個主人?」

  公孫奇聲色俱厲,眼光中已是隱隱透出殺機,孟釗忽地也冷笑道:「公孫奇,你以為你當真已練成了絕世神功麼?」

  公孫奇手掌已經揚起,聽了這話,不由得怔了一怔,手掌停在半空,不敢向孟釗拍下,說道:「孟釗,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有多大的武學造詣,能夠知道我的功夫是否練成?」

  孟釗淡淡說道:「不錯,我的武學造詣極差,但我卻知道一個你所不知道的訣竅。」

  公孫奇厲聲道:「什麼訣竅?」

  孟釗道:「當然是桑家內功心法上的訣竅了。你不知道這個訣竅,你練成了那兩大毒功,必將身受其害!」

  公孫奇吃了一驚,心裡想道:「孟釗此言,不知是真是假?按我練功的跡象而論,我自信已到了正邪合一的境界,可以消除後患的了。但他既然有此一說,我也姑且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吧。」

  頓然間公孫奇猙獰的面孔換上了一副笑容,哈哈笑道:「孟賢弟,真有你的,佩服,佩服!咱們現在好好談吧。」

  孟釗道:「你要知道這個訣竅,那也容易。你把練毒功的方法告訴我,待我練成之後,我再把那個訣竅告訴你。」

  蓬萊魔女在密室裡聽到這裡,心中不由得暗罵:「這兩人都是一丘之貉!不過公孫奇是大惡,孟釗是小奸而已。」

  她本來準備在緊要的關頭出去救孟釗的,此時她以為公孫奇在孟釗威脅之下必將就範,而孟釗此人也不值得她的同情,因此也就放鬆了戒備了。

  不料結果卻是大大出乎蓬萊魔女意料之外。

  蓬萊魔女心念未已,只聽得公孫奇哈哈笑道:「孟賢弟,真想不到你還有這手。很好,很好,我答應和你做這樁買賣了。」笑聲未了,突然一掌擊下!

  這一掌不但是大出蓬萊魔女意料之外,連孟釗本人也是絕對意想不到。只聽得孟釗大叫一聲:「公孫奇,你好狠!」

  胸口已是給公孫奇的掌力震裂,和身倒在血泊之中。

  公孫奇閃電般地撕破了孟釗衣裳,掏出了一本小冊子,得意之極,冷笑說道:「不出我之所料,你果然有一份副本,嘿嘿,什麼內功心法的訣竅,我還用得著你告訴我嗎?」

  但出乎公孫奇意料之外,孟釗在臨死之前,雖然力竭聲嘶,卻也在冷笑起來:「公孫奇,你錯了!這個訣竅你是永遠也不會知道的了!終有一日,你將走火入魔,受盡諸般痛苦,比我死得更慘百倍!嘿嘿,哼哼,哈哈!」

  如哭如笑,聲聲慘厲,裂人心肺,饒是公孫奇惡膽包天,也不禁為之毛骨悚然,他在又驚又怒之下,一腳踢開孟釗的屍體,罵道:「你搗什麼鬼?好呀,你變了鬼恐嚇我吧!」

  就在這時,蓬萊魔女與笑傲乾坤一同從密室裡跑了出來,可是已經遲了一步,孟釗被公孫奇打了一掌又踢了一腳,早已氣絕了。

  笑傲乾坤摺扇一張,向公孫奇撲去,蓬萊魔女則奔向珊瑚,這是他們在密室裡商量好的,一個攻敵,一個救人。

  公孫奇衣袖一拂,把笑傲乾坤的摺扇引開,倏地一個轉身,又迎上了蓬萊魔女。蓬萊魔女這時正要抓著珊瑚,給公孫奇掌力一震,竟不由自主地倒退三步,說時遲,那時快,公孫奇已是先把珊瑚抓著。

  笑傲乾坤揮扇點他背心大穴,公孫奇也早已拔劍出鞘,反手一劍,解了他這一招。隨即把珊瑚當作一面盾牌,向前面一推,喝道:「柳清瑤,你敢動手,儘管刺吧!嘿嘿,你們躲在暗處想暗算我,我早已知道了!」

  原來他們在密室裡雖然屏息呼吸,但在剛才公孫奇與孟釗彼此勾心鬥角之際,蓬萊魔女初意是準備也救孟釗的,故此到了緊張之際,就不自覺的手摸劍柄,發出了些微聲息。公孫奇已經練成了正邪合一的內功,聽覺極其靈敏,些微聲息,他便立即察覺。

  公孫奇是個非常陰險的人,一察覺屋中伏有高手,便故意裝作與孟釗妥協的神氣,以作緩敵之計,然則突然將孟釗打死,叫他們來不及搶救。公孫奇之所以如此,這是因為他一來惱恨孟釗反叛自己,二來他是料定孟釗抄有一本桑家內功心法的副本的,孟釗說的那個「訣竅」,若果是真有的,也必然在這副本上可以找到。但孟釗臨終時說的那一段話卻是他意想不到的。公孫奇此時的本領可以勝得過蓬萊魔女或笑傲乾坤,但同時對付兩人,他卻還未有把握。正是:

  兔死狗烹何足惜?梟雄辣手不尋常。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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