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羽生 > 狂俠天驕魔女 | 上頁 下頁
三三四


  雲紫煙是江湖上著名的女俠,她的父親雲仲玉生前又與丐幫都有深厚的交情,所以丐幫弟子識得她的人很是不少,但卻不知她就是武士敦的未婚妻子。朱丹鶴說了出來,群丐都是頗感興趣,卻又不解何以他們的長老節外生枝,敘此題外的話。

  武士敦也是有點詫異,當下說道:「不錯,雲姑娘與弟子是有婚姻之約,而且這還是恩師當年在弟子奉派人大都之前,替弟子作主定下的婚事。不知有何不對?」

  朱丹鶴道:「我並非說你不對,我只是要問清楚這件事實。」

  說罷又轉身向蓬萊魔女道:「柳盟主,聽說你和雲紫煙是義結金蘭的姐妹,是麼?」

  蓬萊魔女聽他改了稱呼,不稱「女俠」,而稱「盟主」,已知他心懷叵測,有意挑撥是非,卻也不懼,立即回答道:「結拜的儀式是沒有的,但我與雲女俠的確是情如姐妹。你要說我們是金蘭好友,那也可以。」

  朱丹鶴點點頭道:「這就對了。各位都已聽得清楚,來龍去脈既已分明,我也就不必再問了!柳盟主,綠林中唯你馬首是瞻,我們丐幫的事情,我們自己卻會處理。請你也不必管了。」

  朱丹鶴的說話非常陰毒,言下之意,人人都可以領會得到,那是指蓬萊魔女乃是為了私情,故而偏袒武士敦,甚或企圖要通過武士敦來控制丐幫,把丐幫變作綠林的附庸。但最陰毒的是他沒有明說出來,教蓬萊魔女無從分辨。

  蓬萊魔女氣上心頭,心道:「事到如今,他們是迫得我非把公孫奇通敵的罪惡全都揭發不可了!」

  但心念方動,眼光瞥處,見她師父公孫隱面色灰白似是懷著惴惴不安的心情正在等她說話,蓬萊魔女又覺於心不忍。

  其實公孫隱大義凜然,他是決不會包庇兒子的,但父子骨肉之親,在這是非未決之際,他當然也就不能不特別緊張,以至激動的心情在他面部表露無遺了。從蓬萊魔女站出來指證公孫奇的時候開始,他已隱隱感到兒子與風、朱二人定有見不得天日之事,風、朱二人所說的一切好話,只怕都是替他兒子文過飾非的。

  蓬萊魔女尚自躊躇未決,群丐受了長老的挑撥,已是譁然叫嚷:「不錯,不錯,丐幫之事,我們自己會管。柳清瑤,你還是回去管你的綠林吧。」

  「不管完顏亮是誰殺的都好,我們的幫主必須是全心全意為了本幫,決不能讓一個倚仗外人勢力的人,來做本幫幫主!」

  蓬萊魔女一咬牙根,正要說出。忽聽得一聲長嘯,將群丐的喧嘩壓了下去。群丐抬頭看時,只見又來了一批客人,為首的竟是四霸天之首的東海龍。東海龍的武功也許還不能算是頂尖兒的角色,但他的輩份高,名望大,與丐幫的老幫主又是知交,身份遠在宋金剛等人之上。群丐見他到來,當然不能不恭恭敬敬地迎接。

  蓬萊魔女暗暗歡喜,心裡想道:「東海龍不屬於中原武林的任何一派,但與各大門派以及綠林丐幫又都有交情,尤以和丐幫的淵源最深。像他這樣超然的身份,由他忠告丐幫,那是最合適不過的了。我不方便說的話,都可以讓他來說。」

  東海龍在海外稱雄,足跡雖然也常履中原,但卻從未到過黃河以北。朱丹鶴見他突如其來,心中暗暗嘀咕,但卻不得不裝出笑容與東海龍招呼,說道:「東園兄,是甚麼風把你吹來了?同來的還有這許多朋友,真是令敝幫增光不少。」

  東海龍打了個哈哈,說道:「朱長老,你嫌我們來得人多麼?我們來的不過一小半而已,還有一大半的人未曾進山呢!」

  風火龍、朱丹鶴二人都是吃了一驚,心想:「東海龍出名的愛管閒事,他大舉而來,難道是知道了什麼秘密,要來興師問罪?」

  朱丹鶴不覺面色一沉,立即說道:「敝幫今日之會只是為了推定繼任的幫主,不敢驚動幫外的朋友,所以未曾遍發請帖邀請武林同道。但朋友們既然來了,我們也自當稍盡地主之誼,不知東園兄的那許多貴友,為什麼不肯進山?可是嫌我們禮儀不周了?」

  東海龍道:「我們知道這是貴幫幫內之會,我們不請自來,先自失禮。但我們甘冒失禮之嫌,卻是為了一件緊要的事情來的。有些朋友未曾進山,也和此事相關。」

  朱丹鶴道:「什麼事情,請東園先生明告!」

  由稱「兄」而改稱「先生」,兩人的說話已到了「短兵相接」的地步,朱丹鶴的面色也越來越是難看。

  東海龍朗聲說道:「我是來給貴幫報個信兒的。不知各位知道沒有,在大足峽之中,埋伏有金國的數百武士,武士的首領就是金國的皇叔、前御林軍統領完顏長之!」

  大足峽是首陽山對面的一個山峽,離他們開會之處,約是三十多裡山路,可以封鎖首陽山的出口,群丐聽得大足峽有金國伏兵,登時全場騷動。

  東海龍道:「但各位不必驚慌,大足峽的伏兵已有我的二弟西岐鳳和另外許多朋友監視著他們了。他們監視你們,我們又在暗中監視他們,有什麼風吹草動,我們的人先就與他幹上。大足峽離此三十多裡,即使我們的人敵不過他們,最少也得一個時辰之後才能來到。目前最緊要的事情,恐怕還是要把混進貴幫的奸細先揪出來!」

  此言一出,群丐大嘩,都道:「什麼?我們幫中有敵人的奸細?」

  朱丹鶴板起面孔,沉聲說道:「東園先生,你何所見而出然?」

  武士敦忽地站出來說道:「我可以證明本幫定有奸細!」

  朱丹鶴板起鐵青的面孔斥道:「武士敦,你離開本幫十年有多,你知道什麼?你能作什麼證明?哼,哼,你弄來了假首級冒功之事,我還沒有治你以應得之罪呢,你又想在幫中興風作浪、挑撥是非麼?」

  可是因為東海龍帶來的消息實在驚人,全場震動,群情洶湧,已非朱丹鶴的「長老」威嚴所能鎮壓。在武士敦說了那句話後,群丐紛紛嚷道:「是誰?是誰?」

  「快把奸細指出來!」

  朱丹鶴對武士敦的斥責,亦已淹沒在聲音的海洋之中了。

  風火龍見這情形,不讓武士敦說話已是不行,只好示意叫他上臺。武士敦跳上了台,擺了擺手,群丐的嘈聲這才平靜。

  公孫奇心裡捏了一把汗,想道:「倘若他敢公然指摘我是奸細,我就一掌將他打死,至多拼著與他同歸於盡。」

  繼而又想:「但我身為郡馬之事,我已『辯白』了。除此之外,我並沒把柄捏在他的手裡?怕他何來?且看他說的什麼,要是我辯得過他,我也不必與他同歸於盡。」

  公孫奇正自患得患失,惴惴不安,武士敦已經開始說話了。

  只見武士敦的目光從朱丹鶴、風火龍兩人面上掃過,最後落在公孫奇的身上,緩緩說道:「潛伏在幫中的奸細是誰,我還未知得十分清楚。但各位想想,咱們來到這樣偏僻的地方舉行大會,這樣秘密的消息,身為金國皇叔的完顏長之怎能得知?不是本幫有奸細與他私通,他會恰恰選擇了今日的日期,來到大足峽埋伏嗎?就憑這一件事情,便可以證明本幫定有奸細!」

  其實武士敦業已懷疑朱、風二人是奸細,但因為尚未抓到確實的把柄,礙于朱丹鶴的「長老」身份,不便立即指出。不過,他說的這一段話,亦已暗示了這消息是本幫的重要人物洩漏出去的。

  群丐都道:「有理!有理!」

  「是呀,咱們在這裡開會,金狗怎能知道,一定要把奸細揪出來!」

  有的並且向武士敦要求:「武士敦師兄,你說你還未知得十分清楚,那麼總是知道幾分的了。你猜疑是誰?」

  大家爭著發言,嘈成一片。

  武士敦尚未答話,公孫奇忽道:「這事不難查個水落石出,清瑤師妹,我問你一句話。」

  公孫奇的矛頭突然移轉來指向蓬萊魔女,蓬萊魔女十分憤怒,心道:「你要惡人先告狀,那我也沒辦法,只能揭發你了。」

  公孫奇道:「清瑤師妹,你又何以知道丐幫今日在此開會的?」

  蓬萊魔女按下怒氣說道:「是武士敦告訴我的。我是為了替他辯白冤情而來。東園望前輩與宋莊主等眾位英雄,也是我發了英雄帖邀請來的。怎麼樣?」

  公孫奇淡淡說道:「沒怎麼樣。我不過是要想知道這消息是如何洩漏的而已。」

  風火龍道:「武士敦,當時你不在本幫,這消息又是誰告訴你的?」

  一個六袋弟子站出來,說道:「是我在路上碰見武師兄,告訴他的。當時我並不知道他被逐出幫。好在他現在亦已重回本幫了。香主若要怪責,可怪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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