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羽生 > 狂俠天驕魔女 | 上頁 下頁
三一四


  蓬萊魔女道:「咦,果然是這兩個老賊!他們走在一起,咱們怎辦?」要知神駝太乙的武功更在柳元甲之上,蓬萊魔女與笑傲乾坤聯手,可以制服得了柳元甲,也可以稍稍勝過太乙。但如今是柳元甲與太乙同在一起,他們就決計打不過這兩個老賊了。

  笑傲乾坤道:「柳元甲把這老賊請來,想必是要這老賊給他助陣,好讓他奪回孩子的。咱們且先看看動靜。」

  蓬萊魔女道:「不錯,那老婆婆也非易與之輩,想必還有一場好戲可看。倘若他們真的打了起來,咱們倒可以助那老婆婆一臂之力。」

  柳元甲與太乙已經走上山坡,山坡上的一條小路就是通往老婆婆那間屋子的。蓬萊魔女與笑傲乾坤躲在樹上,停止說話,屏息呼吸。柳元甲與太乙正好從大樹底下經過,他們心中有事,並未發現樹上有人。

  柳元甲向前一指,說道:「她們就是住在這間屋子。」太乙道:「多謝你給我帶路,倘沒有你,我真想不到她們是躲在這荒僻的山村。嘿,嘿!今天總能找著她了!」

  柳元甲哈哈笑道:「最想不到的是你我相識多年,卻不知原來竟是翁婿!岳父有事,小婿理當效勞。岳丈大人何須客氣?」

  太乙似乎有點尷尬,說道:「是呀,老朋友變了翁婿,這可真是再也滑稽不過的事。但我有你這樣一位賢婿,可也心滿意足了。」

  柳元甲道:「可惜咱們一家子還不知能不能團圓呢?」

  蓬萊魔女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此時柳元甲與太乙已經走過,蓬萊魔女悄聲問道:「他們說的什麼?他們竟然是翁婿嗎?」笑傲乾坤笑道:「這也沒有什麼值得奇怪的,老夫少妻之事,世間在所多有。」蓬萊魔女道:「話是不錯。但我還是意想不到。唉!這兩母女嫁的都是老奸巨滑的大壞蛋,母女同命,這不是太可悲了嗎?」

  話猶未了,只聽得那老婆婆的聲音喝道:「你這兩個小子真的是不知死活,還敢回來麼?哼,看我打不打斷你們的腿!」原來這老婆婆聽得屋後面的山路上有人走動的聲息,還以為是笑傲乾坤與蓬萊魔女去而復來。

  老婆婆挾了一根拐杖,從後門飛跑出來,上了山坡,正好與太乙打了一個照面。老婆婆如遇鬼魅,登時呆了!

  太乙笑道:「咱們都老啦,再不是什麼小子了,小鈴子,但你在我的心目中還是當年那個小鈴子!唉,小鈴子,這些年來我找得你好苦!如今端的是蒼天不負苦心人,終於還是讓我見著你了。過了這麼多年,你的心頭之氣也該平下來了吧?我是來向你請罪的。咱們老夫老妻可應該團圓了!」

  蓬萊魔女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個老婆婆就是明明大師所說的那個「小鈴子」!

  月光下只見老婆婆白髮如銀,亂草般地散亂開來,無風自抖。蓬萊魔女看不見她臉上的神情,卻可以想得到她心中的氣惱。「小鈴子」這樣的暱稱,用在一個雞皮鶴髮的老婆婆身上,蓬萊魔女乍聽之初,不禁大有滑稽之感,但蓬萊魔女隨即想起明明大師在提起他的「小鈴子」之時,那一片又痛苦又深情的黯然神色,蓬萊魔女又不禁深深地為老婆婆感到難過了。明明大師那日沒有講出來的心頭隱痛,蓬萊魔女也頓然明白了。

  那老婆婆呆了半晌,忽然一頓拐杖,怒聲說道:「你害了我的一生,我已經認命了,你還不許我過一個安靜的晚年麼?哼,小鈴子?小鈴子早已給你害死了!我不要見你!你是人面獸心的畜牲!」

  太乙變了面色,說道:「小鈴子,當初是我做錯了事,但後來你不是也甘心情願嫁了我麼?俗語說得好?一夜夫妻百夜恩,咱們可是做了好幾年夫妻的啊!」

  老婆婆氣得話聲顫戰,說道:「我只恨當初吃了你的虧,把持不定,無可奈何地依從了你。哼,你還敢提起舊事?那幾年我吃了多少苦!」

  太乙道:「小鈴子,即使我有千般不是,也總有好處吧。我沒打你,沒罵你,何曾給你吃了什麼苦了?」

  老婆婆提起了拐杖,指著太乙冷笑道:「你的所作所為比打我罵我還要令我難過百倍!我最痛恨的事,你就偏偏去做。嘿,嘿!你現在已是新皇帝的新國師啦,你還來找我這老婆子做甚?」

  太乙道:「找你去同享榮華富貴呀!小鈴子,你在這山溝裏受苦多年,如今我貴為國師,你也該讓我有個機會為你盡點心力了。」

  老婆婆道:「我才不稀罕這樣的榮華富貴,我也不是你的小鈴子,你給我滾!」

  太乙面色越來越是難看,說道:「你不是我的小鈴子?嘿,嘿,你是還未忘情於你的那位明哥吧?可惜他已經做了和尚,他也不能再要你啦!」

  老婆婆顛巍巍地舉起拐杖,喝道:「你再多說半句,我,我與你拼了!」

  太乙連忙閃開,冷冷說道:「好,不說就不說。你不願跟我,我也不勉強你。但我的女兒,你總該還給我吧!」

  老婆婆道:「你的女兒?你沒有女兒,你休想從我這裏把她搶走!」

  太乙冷笑道:「我沒有女兒?難道她不是我生的嗎?」

  老婆婆道:「她的爹爹早已死了。你懂不懂,我不能讓她有一個給人鄙視的爹爹,你是活著也好,死了也好,總之我是在我女兒的心中把你埋葬了!」

  太乙怒道:「小鈴子,你做得未免太過份了吧?你我夫妻失和,你怎能欺騙女兒說我已經死了?」

  柳元甲忽地上前,向那老婆婆行了個禮,說道:「岳母大人在上,小婿參見。咱們都是一家子,有事總好商量。請你們兩位老人家別再爭吵了。」柳元甲年已六旬,太乙與那老婆婆也不過六十多歲年紀,比他大不了幾歲,他口口聲聲,自稱「小婿」,聽得那老婆婆起了雞皮疙瘩,又是討厭,又是氣憤,忍不住舉起拐杖就要打他。柳元甲倒縱避開,說道:「岳母大人,請容小婿說話。」太乙在旁冷笑道:「當真要打,你恐怕還不是我們翁婿對手吧?」

  老婆婆大怒道:「滾開,你們翁婿是一丘之貉,你們就狼狽為奸吧。你岳父認你,我可不能認你!」

  柳元甲笑道:「古語有云: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岳母大人,你不認我不打緊,只要瑛妹認我就行。嘿,嘿,你的女兒嫁了我就是我的人,我如今要會妻兒,可由不得你攔阻了。」

  柳元甲說了話,就要跑進那間屋子,老婆婆喝道:「你這潑皮無賴,吃我一拐!」柳元甲一招「天王托塔」,以裂石開碑的掌力化解這一招,但饒是他內功深厚,也撥不開老婆婆的拐杖,眼看就要給老婆婆狠狠地打他一拐,太乙一指戳出,一股冷風箭射去,老婆婆的功力雖然要比柳元甲稍勝兩分,但在她與柳元甲相持的時候,卻禁不起太乙的玄陰指力,雖不至於便受內傷,也不由得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冷顫。她要運功抵禦太乙的玄陰指力,杖頭的勁道一鬆,柳元甲已是脫身而去。太乙哈哈笑道:「賢婿,你儘管去接你的妻兒,我來對付這個潑婦。」

  原來太乙自從在首陽山吃了柳元宗的虧之後,自忖單打獨鬥,絕勝不過柳元宗,但倘若能夠夫妻復合,那就多了一個大大得力的幫手,不但不用再懼柳元宗,普天之下,也無人能勝得過他們夫妻聯手了。因此他這次與柳元甲同來,是打好了如意算盤的,第一步動之以情,希望這老婆婆再次上他的當;倘若這一步棋子走不成功,那麼第二步就用武力硬來,由柳元甲去劫奪妻兒,只要柳元甲能帶走她的女兒,這老婆婆愛女情深,不怕她不就範。

  老婆婆無法阻攔柳元甲,一腔怒氣,不由得都發洩在太乙身上,大怒罵道:「好呀,你害了我一生,我還未曾與你算賬,你卻又來搶我女兒,哼,哼!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揮杖痛擊太乙,兩人登時動起手來。太乙的本領稍有不如,但他畢竟是與這老婆婆做了幾年夫妻,彼此熟知對方的武功,既然相差有限,老婆婆要想勝他,也就很不容易了。

  他們是在屋後門的山坡上撕打,太乙纏著那老婆婆,柳元甲便向那間屋子跑去。還未跑到,後門忽地推開,一個女人走了出來,正是他的妻子。柳元甲呆了一呆,只聽得他的妻子已是尖聲叫道:「媽,你們的話我都聽見了!」聲音哽咽,無限淒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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