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羽生 > 狂俠天驕魔女 | 上頁 下頁 |
二六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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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萊魔女道:「飛龍島主如何?」 文逸凡道:「這賊子受傷不輕,如今正在調治。那晚我本來可以將他刺殺的,但一想他反正孤掌難鳴,也就不必打草驚蛇了。」 薩老大道:「太湖的各家寨主我都聯絡好了,將來只要王寨主一回來,他們就立即起事,裏應外合。」 文逸凡笑道:「太湖之事,柳女俠你是不用擔心了。你和令師公孫前輩有許多年沒見面了吧?」 蓬萊魔女心頭一跳,知道文逸凡這句問話只是一個引線,要把話頭從她師父引到華谷涵的身上。 蓬萊魔女答道:「自從我出道之後,就沒有見過他老人家,算來也有六年了。」 文逸凡道:「那麼你現在應該去看看他了。太湖之事,有我們這些人,料想足可以對付得了飛龍島主了。」 耿照不知就裏,說道:「我們正想留柳女俠多住幾天呢,文先生,你不給我們留客也罷了,怎麼反勸她走呢?她已經六年不見師父,再多幾天,又有何妨?」 文逸凡笑了一笑,說道:「耿少俠有所不知,公孫前輩只怕是有緊要的事情等著她回去!」 蓬萊魔女吃了一驚,心道:「我只道他要說的是華谷涵的事情。難道當真是我師父有事,不是為了華谷涵?」連忙問道:「是什麼事情?」 文逸凡道:「我也不知其詳。我只知白修羅曾經來找過王宇庭,打聽你的下落,說是你師父有事,要找你回去。那天我恰巧不在王宇庭那兒,第二天回來才知道的。」 白修羅兄弟是華谷涵的僕人,但他們兄弟本身也是武林中的成名人物,與華谷涵的主僕關係只是名份上的,與一般的主僕關係不同。華谷涵在江南助王宇庭抗金之時、他們兄弟奉華谷涵之命,仍留在江北協助義軍。 蓬萊魔女掛念師父,顧不得避忌,便爽直地問道:「聽說華谷涵已去找我師父,白修羅和他主人會過面沒有?」 文逸凡道:「他是在華大俠渡江之後的第五天來的。據他對王宇庭所說,他還未曾見著主人。本來你的師父也要他代為報訊,請華大俠去的。但華大俠既然已經去了,他就只須打聽你的下落啦。」 蓬萊魔女聽了驚疑不定,暗自沉思:「這麼說來,我師父還未曾與華谷涵見面,他並非為了華谷涵而催我回去的了。但他為什麼又要把華谷涵也找去呢?我在師門之時,可並沒有聽說他和華谷涵有甚交情。華谷涵見我幾次面,也沒有提過他與我師父相識。」 蓬萊魔女說出了華谷涵的名字之後,秦弄玉與耿照作會心一笑,說道:「既然如此,我們也不便強留柳姐姐了。但願後會有期,早早聽到柳姐姐的好消息。」 蓬萊魔女聽出她語帶雙關,面上一紅,可是她心急如焚,也無暇再與秦弄玉說笑了,當下便道:「太湖之事,有照弟幫忙,又有文大俠等一眾豪傑都去,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辛將軍那兒,請照弟代我道歉,我不去辭行了。」於是蓬萊魔女便在當日離開江陰。 蓬萊魔女兼程趕路,不過幾天工夫,便從江陰來到了當塗縣的采石磯,她是懷著重溫舊夢,憑弔往日戰場的心情,特地選了這個地點渡江。 虞允文的大軍早已南撤,采石磯恢復了它從前的面貌——一個冷冷清清的漁村。其時金宋兩國已經議和,和約雖然未曾簽訂,長江南北已是恢復了交通,兩岸逃避戰禍的人家也都陸續回來了。蓬萊魔女並不怎麼費力就找到了一隻小船送她過江。 時節已是秋盡冬初,長江有著不大不小的風浪。蓬萊魔女倚舷舉目,縱覽江天,默唸老杜的詩:「風急天高猿嘯哀,渚清沙白鳥飛迴。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萬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獨登台。艱難苦恨繁霜鬢,潦倒新停濁酒杯。」 不禁心頭悵觸,暗自想道:「我除了不似杜甫當年的老病之外,這憂時傷國的情懷卻是相同。」 那舟子倒是興趣很高,口講指劃地和蓬萊魔女談說當時的戰爭,說虞元帥怎樣在長江火燒敵艦,大破金兵;怎樣午夜渡江,奇襲制勝;怎樣兩軍決戰,射殺完顏亮等等。好像當時常見的「說書人」一般,向聽眾講英雄們的傳奇故事,添了不少自己的想像,說得津津有味。他怎知道,在他舟中這個女子,就是當日參與這場大戰的巾幗英雄。他所講的事實,都是蓬萊魔女所曾身經目擊的。 蓬萊魔女不禁神馳往事,心中又在默唸張于湖吟詠采石磯之捷的「水調歌頭」,「雪洗虜塵靜,風約楚雲留。何人為寫悲壯?吹角古城樓。湖海平生豪氣,關塞如今風景,剪燭看吳鉤。剩喜燃犀處,駭浪與天浮……」想起多少英雄血灑長江,如今換來的仍不過是偏安之局。「赤壁磯頭落照,淝水橋邊衰草,渺渺喚人愁。我欲乘風去,擊揖誓中流!」心中想道:「多少英雄空有擊揖誓中流之心,可惜卻是英雄無用武之地。」思念及此,不覺喟然興嘆。那舟子講得興高采烈,見蓬萊魔女卻似心神不屬的樣子,不覺愕然問道:「小娘子不歡喜聽這些故事麼?」 蓬萊魔女道:「不是的,我有我的心事。」那舟於自作解人,說道:「是啊,聽小娘子的口音是江北人,這次是戰後重返家園吧?但願你的親人都還健在。」蓬萊魔女道:「多謝貴言。」那舟子嘆了口氣,又道:「可惜中原未復,小娘子回去仍是在金虜管治之下過著苦日子,怪不得小娘子心裏愁煩了。其實你可以等大局再安定一些才回去的。我渡過不少客人,但你還是在戰後第一個渡江的女子。」 說話之間,忽見一隻小船在他們不遠之處經過,船頭把舵的竟然是個女子。 蓬萊魔女抬眼一看,不由得又驚又怒。原來這駕舟的女子不是別人,正是在長江上兩次暗算過她,而在采石磯之戰中,又曾給金寇作過嚮導的那個韓三娘子! 舟子正在說到蓬萊魔女是戰後第一個渡江的女子,忽見韓三娘子所駕的這隻小船,疾如奔馬,破浪而來,不覺愕然,呆了一呆,說道:「咦,這船娘那裏來的?如此本事!老漢撐船撐了幾十年,只怕還不如她!她那舟中也是一位女客。嘿,嘿,今天可真是巧了,渡江的全是女子。」 蓬萊魔女剛才只注意韓三娘子,聽了舟子的話,仔細一瞧,才發覺艙中也有一個女子的背影,而且似曾相識。 韓三娘子那隻小船忽地放慢速度,與蓬萊魔女這隻船並頭前進,相距約有六七丈之遙。兩人打了一個照面,韓三娘子哈哈笑道:「真是人生無處不相逢,柳大盟主,今天咱們可又碰上啦!」 韓三娘子不提舊事猶可,一提舊事,不由得蓬萊魔女氣上加氣,怒上加怒!上一次蓬萊魔女的船就是在這一段江心給韓三娘子弄翻的,送她渡江的王祥、李吉兩人,還因此送了性命。蓬萊魔女曾經發過誓為他們報仇的。 此時仇人相見,分外眼紅,蓬萊魔女斥道:「賊婆娘,還王祥、李吉的命來!」取出拂塵,迎風一甩,數根塵尾,如箭射出。可惜江中風大,而塵尾不過是根柔絲,打到韓三娘子船上,已經失了準頭。可是這幾根塵尾還是發出嗤嗤聲響,在船蓬上戳了幾個小孔。韓三娘子見蓬萊魔女的內功如此厲害,也不禁變了顏色。 韓三娘子船中那個「女客」忽地轉過臉來,「格格」笑道:「柳清瑤,你嫂嫂在這裏呢!我好歹是你師嫂,你怎可對我的朋友無禮!」這「女客」是「玉面妖狐」赫連清波。 舟子頗有江湖經驗,聽得她們這些說話,隱隱感到不妙,連忙說道:「你們是些什麼人?你們都是一夥的嗎?」 蓬萊魔女無暇答這舟子,罵道:「你這妖狐,我恨不得把你碎屍萬段。」 赫連清波笑道:「很好,那就請過來動手吧!嘿,嘿,只怕你力不從心。」 韓三娘子道:「來而不往非禮也,柳清瑤,你也接接我的暗器。」一揚手三柄飛刀同時擲來,飛刀是份量較重的暗器,在江上交鋒,比之蓬萊魔女的塵絲,威力當然是大得多了。 三柄飛刀中有一柄,竟然是飛來斫那舟子的,舟子大叫道:「哎呀,你們是女強盜!」蓬萊魔女接了兩口飛刀,一縱身又把第三柄飛刀踢落。 赫連清波道:「好俊的接暗器功夫,再接這個!」雙手齊揚,十二枚透骨釘亂箭般射到。赫連清波的暗器功夫比韓三娘子高明得多,這透骨釘又是極歹毒的暗器,專打人身穴道。當年秦弄玉的父親秦重,就是給她用透骨釘暗算,這才誤傷在耿照劍下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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