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羽生 > 狂俠天驕魔女 | 上頁 下頁
二五四


  珊瑚道:「不是。他單獨一人走的。他走了之後,我忽然想起飛龍島之會,南山虎多半在場,而小姐你也很可能潛來赴會。我一來是為了報仇,二來也想和你見上一面。我就和師父說了我的心事,向她告辭。我知道此會危險極大,本擬獨自來的。不料我師父聽得我說你或許也會赴會,她也要與我同來。她說她也想見一見你,看看你是何等樣人,令得她弟弟如此傾倒?」

  蓬萊魔女粉臉微紅,笑道:「既然如此,你師父又何以不上這一條船?」

  珊瑚道:「是呀,我也弄不明白。在海灘上她起初本來是和我同走,後來不知怎的,我也沒有留意,卻不知她上了那條船了。我這師父為人很好,但她也是個紅顏薄命之人,性情也就難免有點怪僻,他的心意、行事,有時我也猜想不透。」

  剛剛說到此處,忽聽得有嘯聲隱隱傳來,沉鬱蒼涼,令人也不禁有「悲從中來,難以斷絕」之感。蓬萊魔女怔了一怔,低聲說道:「這是笑傲乾坤的嘯聲。」

  甲板上有人走來,是蓬萊魔女的父親柳元宗。柳元宗笑道:「瑤兒,夜已三更,你還沒睡?」

  蓬萊魔女道:「爹,你聽,這可不是華穀涵的嘯聲?」

  柳元宗道:「不錯,是他的嘯聲。這麼晚他還未睡,豪興也是不小呢。」

  扣弦也自微吟道:「短髮蕭疏襟袖冷,穩泛滄溟空闊。盡挹西江,細斟北斗,萬象為賓客。扣弦獨嘯,不知今夕何夕?」

  吟罷也發出了一聲高亢清冷的長嘯。隱隱與華穀涵的嘯聲相和。蓬萊魔女笑道:「爹爹,你可要驚醒別人了。」

  柳元宗笑道:「今日江南豪傑破了奸賊的陰謀,你我又得父女重逢,我心裡高興得很。穀涵在那邊扣弦獨嘯,想必是豪情萬丈,因之我也不禁與他相和了。你說得對,鬥轉星橫,已是三更過了,咱們不該驚醒別人,你也早些安歇吧。」

  蓬萊魔女心道:「爹爹滿懷高興,他只道華穀涵也是與他一樣心情,把他那蒼涼沉鬱的嘯聲,都當作豪情勝慨了。」

  她是懂得華穀涵的心情的,但她不願父親為女兒之事憂傷,因之也沒有說破。可是這一晚她在船上臥聽風濤之聲,卻是整晚不能入夢,華穀涵在另一條船上,也是整晚不能成寐。

  他與好友鐵筆書生文逸凡同在一條船上,文逸凡不知他的心事,話題老是繞著他與蓬萊魔女的事情。文逸凡最愛管閒事,他誇讚了蓬萊魔女,又慫恿笑傲乾坤向她求婚,他自告奮勇,願意給他們作伐,把個笑傲乾坤弄得啼笑皆非,心情越發沉悶,只好顧左右而言他。好不容易等到文逸凡睡了,他自己卻是輾轉反側,怎麼樣也睡不著。

  華穀涵披了衣裳,悄悄起來。他滿懷心事,也想到船邊吹吹海風,看看海上的夜景。

  濤驚波緊,華穀涵的心情也似隨著海浪翻騰,一幕幕的往事翻上心頭。送金盒以紅豆寄相思,桑家堡的初次相會,小孤山上與武林天驕的一場惡鬥、在他們旁邊的,那蓬萊魔女的茫然不知所措的目光……往事歷歷,如在目前,這些都是他與蓬萊魔女遇合的情景。可是在他與蓬萊魔女之間,偏偏又插進了一個武林天驕!

  笑傲乾坤倚舷看月,心道:「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情人怨遙夜,竟夕起相思。可歎我如今與她同在海上,並非天涯,卻也是對月懷人,這相思欲寄無從寄!」

  正自悵悵惘惘,忽聽得一個女子的清冷聲音說道:「這位可是華大俠麼?幸得相逢,請恕貧尼冒昧了。」

  華穀涵抬頭一看,只見一個中年尼姑在他面前。華穀涵認得她是與蓬萊魔女那個心腹丫鬟同在一起的尼站,有點詫異,心道:「難道是柳清瑤有什麼心腹說話,透露給她的丫鬟知道,她的丫鬟又告訴了這個尼姑,要與我說的?」

  當下還了一禮,說道:「小可正是華穀涵,大俠二字,愧不敢當。」

  要知華穀涵雖是性情狂傲,但對一個初次見面的陌生尼姑,總不能不謙虛幾句。

  想不到這本來平常的客套說話、卻引起那尼姑的譏刺。她冷冷地笑了一笑,說道:「人家都稱你為笑傲乾坤,原來你也還有自知之明。」

  正是:

  直道相思了無益,未妨惆悵是清狂。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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