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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三


  蓬萊魔女知道這次絕不會認錯父親,不禁「哇」的一聲,哭了出來:「爹爹!女兒好苦!女兒不能認這個叔父!」

  這老頭子是她父親,她是早已猜想到的了。猜想不到的是,柳元甲竟是她的叔父。她本來要父親殺掉柳元甲的,知道是她叔父之後,這話就說不出口了。

  這老頭子歎了口氣,說道:「元甲,論你的所作所為,你是禽獸不如,我本當殺你,但我在空門二十年,而今雖然還俗,也還是皈依佛法,佛法慈悲;你當年害我,我也還沒喪命,三房只剩你一個人,咱們畢竟是同一個曾祖,我就饒了你吧,瑤兒不肯認你,那我是無法勉強的了。」

  蓬萊魔女松了口氣,原來柳元甲是她父親的堂兄弟,不是親兄弟。

  蓬萊魔女道:「爹爹,私仇可以不報,正義必須伸張。他如今是欲勾結金寇,叛國求榮。他還未悔改,你怎能就饒了他?」

  這老者面色一沉,目光如劍,盯著柳元甲道:「此話可真?」

  柳元甲連退三步,不敢回答,王宇庭叫道:「令媛之言,一點不假。今日與會的天下英雄,但可作為見證!」

  這老者雙眸炯炯,霎時間低眉菩薩變成了怒目金剛,峭聲說道:「你殺嫂害兄也還罷了,叛國附敵,卻大是不該!我柳元宗沒有你這個弟弟……」

  拐杖緩緩舉起。

  柳元甲道:「大哥息怒,小弟知錯了!」

  柳元宗道:「知錯就好,你給天下英雄賠罪,叫你這些狐群狗黨放下兵刃。」

  柳元甲道:「是。我先給大哥賠罪。」

  彎腰合掌,忽地大喝一聲,雙掌齊發,猝擊柳元宗下盤。他蓄勢而發,掌力有如排山倒海。柳元宗跛了一腿,下盤不固。他攻擊的又正是柳元宗的弱點,當真是狠毒之極!

  柳元宗「哼」了一聲,罵道:「畜牲!」

  鐵杖點地,身形疾起,一掌拍出。

  雙方掌力相撞,發出了悶雷也似的聲響。站在旁邊的蓬萊魔女,也覺得立足不穩,不禁退了兩步。

  柳元宗以單掌對付他堂弟雙掌之力,旗鼓相當。柳元甲趁看他還在用鐵杖支地。身子懸空之際,驀地又化掌為指,五指輕舒,一齊戳出,如彈琵琶,一招之間,遍襲他足少陽經脈的十處穴道。

  柳元宗攏指一劃,只聽得嗤嗤聲響,柳元甲似皮球碰在牆壁上一般,彈了回來,但他的身法仍是最上乘的輕功,只見他一個觔鬥倒翻,使出「覆雨翻雲」的身法,斜斜掠出三丈之外。

  看來是一個還擊得妙,一個是躲閃得宜。但武學高明、眼光銳利的場中幾位高手,包括蓬萊魔女在內,已看出了是柳元甲技遜一籌,他的青布長衫上己現出了五個指頭戳破的小窟!

  柳元宗冷冷說道:「你的穴道銅人的三十六種指法還未學得到家,希夷老祖的『指元篇』,你也還未找到下半篇吧?」

  柳元甲面色灰白,叫道:「大哥不肯見諒,咱們只好各行其是了!」

  他門下弟子眾多,在他驅使之下,登時布成了合圍之勢,各式各樣的暗器,冰雹一般地飛來。飛龍島主也在叫道:「用毒箭將他們射殺!」

  金超嶽掌力催緊,正要對鐵筆書生痛下殺手,準備殺了文逸凡之後,與柳元甲聯手對付他的哥哥。柳元宗大袖揮舞,近身的暗器、毒箭給他撥得紛紛墜地。鐵杖一點,叮的一聲,到了金超嶽面前,冷笑道:「二十年前,柳某人僥倖在你們圍攻之下未死。難得你今日也未了。你的陰陽五行掌練成功了麼?柳某再來領教領教!」

  鐵筆書生躍出數丈開外,金超嶽雙掌立即便移轉方向,向柳元宗打來。

  金超嶽掌力一吐,登時熱風呼呼,熱浪四溢。柳元宗鐵杖支地,一掌拍出,一股非常柔和而又非常堅韌的內力,便似撒下了一張無形的大網,慢慢向中心收束,任金超嶽的掌力有如驚濤駭浪地卷將過來,也被這張無形的大網包沒,威力發揮不出。金超嶽喝道:「好!」

  左掌相繼發出,這次掌力一吐,卻如寒潮疾湧,登時似從炎炎的夏日一步踏進肅殺的隆冬。

  柳元宗長須雙拂,頭上發散出熱騰騰的白氣,只見他那根鐵杖,已入地數寸,腳步卻未曾移動分毫。金超岳攻過去的修羅掌力,竟似冰雪在和煦的陽光之下漸漸消溶。

  金超嶽暗叫「不吵!」

  一咬牙齦,拼著耗損元氣,將雙掌的威力發揮到了十足,一冷一熱,合而為一,寒潮熱浪,湧將過來,衝破了柳元宗掌力的包圍。

  柳元宗的鐵杖又陷地數寸,頭上的白氣也更濃了。蓬萊魔女在旁邊看得驚心動魄,要知金超嶽的內功雖然不不及柳元甲的深厚,按說更比不上她的父親,但他這一冷一熱的奇功,卻是兩門極厲害的邪派功夫,十分霸道,以前笑傲乾坤與他對掌,雖然稍勝一籌,過後也有好幾天不舒服,險險生病。她那次戰勝金超嶽,則是全靠武林天驕的暗中相助。蓬萊魔女心中想道:「爹爹年邁,功力或者勝過武林天驕與笑傲乾坤,氣血則定然不及少年人的旺盛。只怕這一場較量的結果,即使打敗了金超嶽,也得大病一場。」

  蓬萊魔女擔心老父,正擬上前相助,忽見她父親展袖一拂,單掌自左至右地劃了半道弧形,登時發出了悶雷似的聲響,金超嶽的身軀似皮球般地拋了起來,在空中接連翻了幾個觔鬥,「哇」的一聲,噴出了一口鮮血,這才雙足落地。

  原來柳元宗是以登峰造極的內功使出個「引」字訣,把對方發出的兩股掌力,牽引過來,令它們相撞對消。金超嶽的掌力一被消解,那還擋得住柳元宗的掌力。幸虧他功力還算深厚,雖是內傷不淺,還不至命喪當場。

  蓬萊魔女又驚又喜,過去問道:「爹爹,你沒事麼?」

  柳元宗微笑道:「祈連老怪這點伎倆如何傷得了我?我總算報了二十年前的一掌之仇了。」

  原來他當年給金超嶽率領十八名金國高手圍攻,寡不敵眾,他那條腿就是給金超岳打成殘廢的。

  不過柳元宗雖未受傷,也禁不住微微氣喘,他望過笑傲乾坤那一邊,笑傲乾坤在七煞陣中還未曾沖得出來,柳元宗道:「我給王寨主開路,瑤兒,你去助華世兄吧。飛龍島主武功不俗,切不可輕敵了。」

  蓬萊魔女聽得這「世兄」二字,從她父親日中吐出,怔了一怔,隨即恍然大悟,心道:「哦,是了,原來華穀涵與我家乃是世交,我的年庚和那幅染有爹爹鮮血的破舊衣裳,想必是爹爹給他的了。我爹爹是托他打聽我的下落,以這兩件東西作為信物。」

  不但如此,她還猜想得到父親的另一用心,閨女的年庚是不能隨便給與外人的,「莫非,莫非是我的爹爹已把我的終身……」

  蓬萊魔女明白了她爹爹的用意,不禁臉上一片暈紅。

  但這時已不是她害羞的時候,她心中還有一些疑團也無暇去仔細推敲了,當下便揮塵舞劍,匆匆趕去解救華谷涵之危。

  宮昭文是柳元甲的大弟子,已得了乃師的七八成本領,他主持的「七煞陣」威力之強比起華穀涵第一次在千柳莊所遭遇的七煞陣不可同日而語,更加上有個也是精通陣法的飛龍島主相助,陣勢合圍,當真是有似銅牆鐵壁,華谷涵左沖右突,殺不出來。正在最危急的時候,忽見蓬萊魔女殺到,華穀涵精神大振,一聲長笑,摺扇一撥,撥開了宮昭文等人同時攻來的三般兵器,穩住了腳步。

  蓬萊魔女運劍如風,沖入了「七煞陣」,飛龍島主雙鉤一攔,運足了內力,「當」的一聲,竟把蓬萊魔女的長劍彈開。

  飛龍島主喝道:「賤婢,你也來找死麼?」

  蓬萊魔女大怒道:「我非殺你這綠林敗類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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