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羽生 > 狂俠天驕魔女 | 上頁 下頁 |
一九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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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照見她顫巍巍的模樣,腳步也似站立不穩,吃了一驚,連忙說道:「玉妹,你回去。待我來對付她。」 連清波冷笑道:「秦姑娘,你這麼快就忘記了你的殺父之仇,竟與仇人卿卿我我了?」 秦弄玉氣得大罵道:「妖狐,你還想騙我?你才是我殺父的仇人!照哥,你的母親也是她害死的,咱們絕不能放過她了!」 她大過衝動,話猶未了,哇的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連清波面色陡變,哈哈笑道:「哦,原來你們都知道了?好吧,且看你們如何對付我?」 金超岳道:「這小子不識抬舉,還與他多說作甚?郡主,你要活的還是死的?」連清波道:「還是活的好。」金超岳大笑道:「群主畢竟還是個有情有義之人。」大笑聲中一條長繩驀地飛出。 繩子纏上了船頭的桅桿,驚濤駭浪之中,耿照這隻小船竟給他拖得向大船靠近。耿照拔出寶劍便斬,金超岳左手一揮,「呼」的一聲,又是一條長繩飛出,夭矯如龍,耿照一劍削空,「啪」的手臂已著了一下,寶劍躍落,幸而沒有結他纏上手腕。 薩老大喝道:「老怪休得逞能!」雙手齊出,抓著了兩條繩子,雙方較量內力,薩老大稍遜一籌,小船仍是給他拖得緩緩向前靠近,但薩老大用千斤墜的重手法定著身形,卻也還能站穩腳步。 幸虧耿照的功力已是今非昔比,要不然著了那一下只怕手臂也要折斷,如今卻不過稍感疼痛,並未受傷。耿照拾起寶劍,唰唰兩劍,將那兩條繃緊了的繩子斬斷。 小船失了牽力,一個浪頭打來,登時拋起,秦弄玉立足不穩,便要跌倒。耿照連忙將她抱進艙中。 薩老大突然失了重心,饒是他使用了千斤墜的重身法,也不禁在船頭上打了幾個盤旋才穩得著身形。那一邊金超岳雙手所發的力道突被截斷,卻不禁「咕咚」一聲,屁股著地,坐在船板上了。 這時正碰著一脈逆流,耿照那隻小船落了下來,被水流一沖,倒是離開那隻大船遠了。金超岳站了起來,大怒說道:「追上去,撞沉它!」 樊通那隻座船有三十二個水手,一齊划槳,疾如奔馬,衝開逆流,追上前來。 耿照道:「拼了吧!」放下秦弄玉,拔出寶劍,準備兩隻船一靠近,便跳上大船廝殺,薩老大沉聲說道:「不能!」耿照道:「難道眼睜睜的給它撞沉,葬身魚腹?」薩老大道:「要拼也不是這樣拼法。」說話之間,那隻盜船已經追了到來,相距不過數丈。 以金超岳的本領,本來可以居高臨下,跳落他們這隻小船。 薩老大與耿照都已筋疲力竭,決非他的對手,要活捉也非難事。 但在這狂風駭浪之中,金超岳也怕有失,萬一落在海中,那不是自找晦氣?故此他仍然按照原來的計畫,叫水手加緊划槳,要撞沉這隻小船。 連清波道:「他們這隻小船看來不久也要沉了,不如尾隨著它,待它沉了,再把這幾個人撈上來。活的總好過死的。」要知樊通這隻座船比耿照那隻小船大十倍有多,以泰山壓頂之勢撞過去,只怕小船要片片碎裂,船上的人只怕也難以倖存。 金超岳笑道:「郡主,你別忘了咱們在今晚要趕到飛龍島呢,明天就是會期了。還是快快了結省事。再說,你若收留這個小子,只怕公孫奇,……哈哈,只怕公孫奇也不願意呢!」 連清波面上一紅,說道:「國師,說笑了。我只不過想為皇上生擒欽犯而已。」金超岳道:「還是趕到飛龍島要緊。不能為這小子的死生多耽擱時候。」連清波道:「好,那就隨國師的主意吧。」說時遲,那時快,大船小船又靠近了許多,幾乎已是首尾相銜,連清波叫道:「耿照、你死亡已在指顧之間,還不聽我勸告嗎?」 耿照正要不顧一切,跳上大船,忽聽得薩老大叫道:「用重身法在左舷站穩!」突然拔過船頭,不向前逃跑,反而向大船的船尾部份撞去。 只聽得「轟隆」一聲,激起了數丈高的浪柱,這一剎那,這隻小船陡地拋了起來,就似騰雲駕霧一般,上了半天。薩老大,站在右舷,耿照站在左舷,都以千斤墜的重身法穩定船身,小船兀是東歪西倒,但也幸而薩老大預先吩咐,有了準備,各在一邊,定著船身,才不致有覆舟之險。 瞬息之間,小舟已在幾個洪峰之上滑過,這次他們是順著水流,狂風催浪,也催送小舟,當真有一瀉千里之勢,不消多久,浪沒有這麼大了,小舟稍稍穩定下來。耿照抬眼望去,只見那隻大船遠遠的只剩下一個黑點,似乎在海面打著圈圈。 薩老大吁了口氣,說道:「算是過了一關了,你快去看看秦姑娘。」 只見秦弄玉面如白紙,手足冰涼,耿照驚道:「玉妹,你怎麼啦?」秦弄玉顫聲道:「我倒似好了一些,胸口沒那麼悶了。就是有點覺得冷。」 幸好這時風力已大大減弱,小船也過了水流湍急之處,漸漸慢了下來。沒那麼顛簸了。秦弄玉雖說無事,耿照卻很不放心,叫道:「薩大叔,請你進來看一看秦姑娘。」 薩老大察看水紋,知道無甚危險,暫時不用掌舵,他稍通醫理,進去給秦弄玉把了把脈,笑道:「秦姑恨身體不適,還是因為暈浪與精神疲倦所致,並非受了內傷。她剛才是一時激怒,口吐鮮血,吐血之後,胸中積悶發散,對身體只有好處,沒有壞處,耿相公倒可放心。」 耿照放下了心上的石頭,發覺小船走得很慢,不覺又有點憂慮,說道:「他們那隻大船比我們快得多,難關還是沒有渡過。咦,怎的不見他們追來?」原來他凝眸遠察,卻連那隻大船的影子都看不見了。 薩老大笑道:「他們決計趕不上我們了,如今他們即使不是喪身魚腹。只怕也要比咱們狼狽得多。」 耿照詫道:「為什麼?」薩老大道:「咱們的船隻雖小,船頭卻是包著鐵甲的,剛才那麼一撞,我是對準他們船尾最薄的那一部份撞去,少說也要撞他一個窟窿。」耿照這才明白,適才兩船遭遇之時,薩老大何以禁止他跳上大船冒險,原來他是深明雙方船隻的構造,早已成竹在胸。 耿照喜道:「倘若如此,那就真是邀天之幸了。薩大叔,你歇一會,我替你掌舵。」這時小船又有傾側搖盪的現象,但薩老大察看水紋,卻知正是順流而下,論理不該有此現象,心中甚感詫異。 秦弄玉道:「照哥,給我一口水喝,我口渴得很。」 耿照抬眼一看,這才發現盛有淡水的皮袋,以及貯備的糧食都已無影無踪。原來在剛才兩船相撞,他們這隻小船被拋起之時,船中的一切雜物,都已被風浪捲去。船中空蕩蕩的,除了他們三個人之外,是再也沒有一件東西了。 耿照暗暗叫苦,忽聽得秦弄玉道:「那不是水嗎?」只聽得汩汩聲響,原來他們的船,右側的船艙板壁也給震裂了一個小孔,海水正在漸漸地侵進來。秦弄玉神智還不是十分清醒,只道那是皮袋的水瀉在地上。 耿照這一驚非同小可,無物可以堵塞,只好伏下去用掌封住小洞,說道:「這可怎麼辦?玉妹,這是侵進來的海水,不能喝的。」秦弄玉定了定神,這才弄清楚了是怎麼一回事情。 秦弄玉嘆口氣道:「照哥,都是我累了你了。」耿照微微一笑,說道:「你還記得大明湖畔那次,你要與我同歸於盡嗎?那時你我倘若真是同時死了,你心中充滿恨意,我死了也不得安寧;如今最多也不過一個死,情景可是大大不同了,你為我感到歉意,我更為你感到歡喜。」耿照處此絕境,自忖難以生還,因此顧不了薩老大在旁,便說出了心中言語。秦弄玉蒼白的臉上泛起一圈紅暈,哄道:「照哥!這個時候你還有心情說笑。」她似嗔實喜,臉上暈紅,心中無限甜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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