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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三


  黑修羅怒道:「我可以把你放走,待你養好傷後,再與你較量較量。但我要知道的事情,卻不能讓你傷好之後再說!江湖漢子可得放漂亮一些,我給你敬酒你不喝,就只能請你吃罰酒了!我的分筋錯骨手法,想你也知道厲害!」

  黑修羅言下之意,即足要與他公平交易,只要他肯吐出秘密,便可將他放走。這本來已是給了薩老三一個人情,但他說話太不客氣,薩老三卻咽不下這口氣。可是黑修羅也說得清清楚楚,若然他不依從,就要用「分筋錯骨」手法將他炮製,薩老三又氣又驚,心裏自思:「『分筋錯骨』比任何刑法都要殘酷,倘若被他這麼整治,那就當真是生不如死了。但我薩老三也是個響噹噹的漢子,若在他酷刑威脅之下低頭屈膝,以後還有何面目行走江湖?」不過,他一想到這「分筋錯骨」的厲害,又不禁心頭顫慄!是屈服呢?還是硬充好漢?一時之間,實是難以決定。

  正在薩老三心意躊躇之際,文逸凡忽地微微笑道:「黑修羅,這位薩老三哥本是我的朋友,請你不必插手管這件事,讓我和他說說。」

  當下,文逸凡拍拍薩老三的肩頭,笑道:「我與你們兄弟交情本來不薄,我卻不知你們已投到魏良臣門下,這次你們是奉命而來,我也不能怪你。我文某人的這雙鐵筆,生平還未受過挫折,今日卻和你們兄弟打成平手,我對你們的金鋼圈套刀的奇妙招數也是佩服得緊,決不敢把你當俘虜看待。你可願顧念昔日交情,給老朋友說說實話,以釋我心裏疑團嗎?」

  薩老三正自害怕黑修羅的酷刑,又不甘太過屈辱,如今得文逸凡這麼一說,替他保持了體面,正好藉此自下台階,當下便道:「文大哥,多謝你把我薩老三當作朋友,你武功遠勝於我,又是我佩服的人,我當然不能在我所佩服的朋友面前有所隱瞞。文大哥,你想要知道的,我都告訴你好了。」文逸凡道:「很好,那就從今日之事談起吧。」

  薩老三道:「並非我們兄弟和笑傲乾坤有甚冤仇,實不相瞞。這是魏太師的密令,要我們將他緝獲,拿解京師的。」黑修羅禁不住又冷笑道:「憑你們這三塊料子,就拿得了我的主人?」

  這回薩老三倒沒有給他激怒,平心靜氣地說道:「黑修羅,你這話倒也不假。你兩兄弟是他僕人,咱們彼此都是行家,說個實話,你兩兄弟的武功未必勝得過我們三兄弟,但也可算得上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了。你們是他的僕人,已然如此了得,想來這笑傲乾坤自是有過人的本領。只是我們一來是從未會過笑傲乾坤,二來我們是端了別人的飯碗,不得不聽別人指使,即使明知笑傲乾坤遠勝我們,也是不能不來的了。」薩老三話中不但顧住了自己的身份,也捧了一捧黑白修羅,黑修羅怒氣漸消,心道:「這漢子雖是在權門充當打手,說的話倒也還算爽直。」

  蓬萊魔女急欲知道內裏情由,說道:「薩老三,你無須多談論武功了,先說說,那魏良臣為何要你們緝拿笑傲乾坤?」

  薩老三道:「還不只是要緝拿笑傲乾坤一人呢!」耿照笑道:「還有我在內,是麼?」薩老三道:「不錯,魏太師一共要緝拿三個人,除了你與笑傲乾坤之外,也還有你——柳女俠。」薩家三兄弟敗在蓬萊魔女手下,薩老三對她比對文逸凡還更佩服,故而改口以「柳女俠」相稱。

  蓬萊魔女笑道:「哦,想不到我來到江南,也驚動你們的太師了!這位名為『良臣』實為『奸臣』的大師,給你們的擔子不也是太重了嗎?」

  薩老三道:「魏太師說你們三人都是從北方來的,怕有奸細嫌疑,故而要將你們緝捕。要不然我們也不會隨便聽他差遣的。」

  蓬萊魔女冷笑道:「他才是有奸細嫌疑。」薩老三愕然瞠目,原來他們三兄弟本是江湖巨盜,最近接受了魏良臣的重金禮聘,倒不單純是為了求取利祿,而是厭倦了強盜生涯,含有改邪歸正的心意在內。

  文逸凡笑道:「魏良臣是否私通敵國的奸臣,以後自會水落石出,暫且不必管他。笑傲乾坤華大俠絕非奸細,這是我可以擔保的。好吧,你再說吧。」

  薩老三繼續說道:「我們只是負責緝拿笑傲乾坤華谷涵。奉命捉拿這位耿公子的卻是另外一批人,是由禁軍都指揮王大人派出去的。」文逸凡吃了一驚,道:「這王大人是否就是當年幫同秦檜謀害岳飛的那個王俊?」薩老三低下頭道:「這位王大人的名字是叫王俊,他曾與秦檜串通謀害岳飛之事,我最近進了魏太師的相府之後,才略有所聞。我只道他如今已是受了朝廷重用,也許,也許不至於通番賣國。」

  文逸凡冷笑道:「不至於?你可知道這位耿公子是什麼人?他是金虜所要緝拿的『欽犯』,王俊幫忙金虜緝拿他,這還不是通番賣國?」蓬萊魔女笑道:「奉命緝拿耿照的,除了王俊的手下之外,還有聽從洪太監指揮的一些內廷侍衛呢。」薩老三吃了一驚道:「你怎麼知道?」

  蓬萊魔女道:「已經有一個內廷侍衛和一個禁軍統領,是奉命緝捕耿照的,受到我的懲處了。那洪太監是司禮大監,當真是膽大包天,他還敢假傳聖旨呢。」當下將她當日遭遇的那件事情說了出來,這是連薩老三都還未知道的,只聽得他目瞪口呆。

  文逸凡正色說道:「薩老三,我看這事情已是明白得很了,王俊、洪太監和你們的魏太師都是一黨,私通敵國,謀害忠良!」

  薩老三面色灰白,驀地捶胸大叫道:「這麼說,我們三兄弟是糊裏糊塗,受了魏良臣的利用了!我們還只道他是當朝宰相,我們投靠了他,乃是改邪歸正呢。哎呀,我們變成了助紂為虐,殘害忠良的幫兇,當真是沒有面目再見江湖上的朋友了。」文逸凡鬆了口氣,說道:「好,但求你明白了就好。你們是一時上當,只要以後不再助紂為虐,江湖上的朋友也會原諒你的。」

  蓬萊魔女道:「你們三兄弟負責『緝拿』華谷涵,王俊與洪太監的手下負責『緝拿』耿照:那麼,還有我呢?又是誰負責來『緝拿』我?」薩老三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不過,魏良臣有一封親筆書信,是要我們送給千柳莊的柳莊主的,或許與你有關。」

  蓬萊魔女這一驚非同小可,連忙問道:「信上說的什麼?」薩老三道:「信在我大哥身上,我們也不敢私自拆開來看。」

  白修羅忽地笑道:「這封信已經在我這兒了!」原來白修羅善於妙手空空之技,他早已知悉薩老大身上有這麼一封密件,是以在他剛才和薩老大交手之時,冒險欺身進搏,乘機將他身上的東西偷了過來,這封信就這樣到了他的手中了。他也是因為如此冒險竊物,以致被薩老大打傷的。

  蓬萊魔女接過信來,打開一看,只見上面寫道:「日前令徒宮昭文進京,已悉一切。元翁老當益壯,心雄萬丈,良臣佩服無比。行見風雲際會,建業江左,可為預祝也。茲有懇者,傾聞江北女飛賊匪號蓬萊魔女者潛入江南,將有所不利於你我,不得不防。元翁領抽武林,請多加留意。若能將此魔女拿獲,荊棘翦除,前途當更平坦矣。至盼,至盼。」

  蓬萊魔女看了此信,又驚又怒。這封信有若干不可解之處,例如「建業江左」,不知何指,宮昭文進京向魏良臣陳述的是什麼事情,也不知道。但有一點是非常明白的,即魏良臣與柳元甲關係十分密切,從信中的口氣揣度,似乎他們還有共同的利害,因而也就有了共同的計畫。蓬萊魔女對信中所提及的這個宮昭文,也引起了一段回憶,她和柳元甲「父女相認」那晚,柳元甲曾向她建議,說是要派一個弟子到她的山寨去,替她代行北五省綠林盟主的職權,主持聯絡義師、抗擊金兵的軍事。這個弟子的名字就是叫做宮昭文。柳元甲要她寫一封信交宮昭文帶去給她侍女玳瑁,交代這些事情。

  蓬萊魔女不覺出了一身冷汗,心道:「幸虧我當時沒有寫那封信。」文逸凡站在旁邊,也看到了這封信,大為驚詫,說道:「你和柳元甲不是父女嗎?魏良臣卻請柳元甲來對付你,這可真是意想不到的事情!」文逸凡心裏自思:「從這封信看來,蓬萊魔女即使真是柳元甲的女兒,他們兩父女也不是同一路的了!」

  蓬萊魔女心裏想道:「這宮昭文見到魏良臣之時,想必是在我到千柳莊之前,否則這魏良臣就不會再叫柳元甲去留意我的行踪了。這魏良臣說我是阻礙他們前途的荊棘,這又是什麼意思?難道我『爹爹』當真是與魏良臣串通一氣,私通敵國的嗎?這柳元甲究竟是不是我的爹爹呢?」

  白修羅也看這封信,忽地叫起來道:「原來如此,怪不得主人不放心柳女俠住在千柳莊了。」蓬萊魔女連忙問道:「你主人說些什麼?」

  白修羅道:「主人要我們先去找尋文大俠,見了文大俠之後,便托文大俠捎個口信與你。叫你速離千柳莊,不可上那柳元甲的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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