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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耿京笑道:「我那照侄是和一位姑娘同來的,這位姑娘名叫珊瑚,聽說是曾服侍過柳女俠的。」蓬萊魔女正自掛念珊瑚,連忙說道:「不錯,這位珊瑚姑娘是我的義妹,是我叫她送耿相公前往江南的。她在這兒嗎?」耿京道:「就是因為她今日突然離開,所以我那照侄去找尋她了。」

  蓬萊魔女吃了一驚,問道:「為什麼這樣巧,我一到來,她卻又離開了?她是怎麼走的?」耿京道:「我也弄不清楚他們之間的事情。耿照和珊瑚姑娘住在同一個院子,他將囚犯點交給我之後,就回去看望珊瑚姑娘,珊瑚姑娘還沒走了多久,聽說他就匆匆忙忙地追著出去了。」

  辛棄疾道:「這事我曾經查問過,聽說在耿照未回來之前,有個人送一封信來給珊瑚姑娘,珊瑚姑娘就隨著那人走了。耿照回來之後,知道這件事情,很是著急,他還帶了那頭虎頭靈獒去追踪呢!」耿京笑道:「也不知他們年輕人鬧什麼彆扭,一個走一個追的,連一句話也沒有留下,倒叫我們給他擔心了。」

  蓬萊魔女詫異不已,心想:「珊瑚為人爽朗,從那日在桑家堡的情形看來,她對耿照已是一往情深,縱然她和耿照鬧了什麼彆扭,也決不會趁著耿照不在,一句話也沒有圖下便悄悄的離開的。嗯,這件事可真是有點古怪了!」因此問道:「給珊瑚送信是什麼人?」辛棄疾道:「我也不清楚,我是聽得伺候珊瑚姑娘的丫鬟說的。聽說衣裳破爛,倒像個乞丐的模樣。起初守門的衛兵不肯放他進去,他大叫大嚷,才驚動了珊瑚姑娘的。」

  蓬萊魔女更是奇怪,心想:「珊瑚和丐幫的人可並不相熟呀?」又問道:「虎頭靈獒又是什麼東西?」耿京道:「是西域異種獵犬,我得了兩頭,分了一頭給耿照的。這種獵犬鼻子最靈,善於跟踪氣味去追尋獵物。要是耿照將那位姑娘的一件衣物給它嗅了,帶著它追下去,那一定是可以追到的。他去了這麼些時候,按說也應該早已經追上了。」

  可是過了許久,耿照還是未見回來,已是三更時分了,一眾軍官都喝得酩酊大醉,慶功宴也宣告結束了。耿京皺了皺眉,說道:「奇怪,怎麼這個時候,還未見他們回來。柳女俠,你先歇息去吧。我和幼安在這裏等候他們。」蓬萊魔女道:「我不困,我陪你們等候吧。我不見著我那珊瑚妹子我也不能安心呢?」耿京道:「也好,那咱們就再聊聊。」眾軍官陸續散去,耿京叫下人撤去酒席,換上清茶,大堂中就只剩下他和辛棄疾和蓬萊魔女三人,三人心裏都是有點怔忡不安。

  耿京道:「我這侄兒年紀輕、見識少,有時難免糊塗,心地倒是很純厚的,就不知珊瑚姑娘看不看得上他?」蓬萊魔女笑道:「這個麼,元帥就不必為他們擔心了,珊瑚是我的妹子,她的脾氣我是知道的,要是她不歡喜的人,她半句話也懶得多說。但對於令侄麼,我本來只是要她送到山東境內的,她卻要一直送到江南呢!她為了令侄,連我都拋棄了,說起來我倒真要妒忌令侄了。」耿京哈哈大笑,說道:「這麼說,我這侄兒倒是福氣不淺,但也得多謝柳女俠。」

  蓬萊魔女道:「多謝我作什麼?」耿京笑道:「一來多謝女俠調教出這樣一位好姑娘;二來多謝女俠對舍侄的好意,讓珊瑚姑娘與他同行,給了他一個好機會;三來,這是我要預先多謝的了,待他們回來之後,我還要請柳女俠從中撮合,讓他們早日成親,成親之後,小夫妻鬧鬧彆扭,那就無傷大雅了。」蓬萊魔女大笑道:「原來元帥是要我作個現成的媒人,別的媒我不會做,做這個媒卻是容易不過。」

  他們故意找些開心的話來說,想沖淡不安的心情。但三更過去了,不久,四更的更鼓也敲起來了,耿照和珊瑚仍是未見回來,這時連蓬萊魔女亦已有點心慌,心想:「不知出了什麼意外的事情?不如待我親自去走一趟。」

  耿京黯然說道:「這時候還未回來,大約今晚是不會回來的了。柳女俠先歇息吧。」蓬萊魔女道:「元帥還有一頭虎頭靈獒,請借來一用。」耿京道:「柳女俠是要帶虎頭靈獒前往追踪?這個,這個——」正自沉吟,話猶未了,忽聽得「汪汪」的犬吠之聲,耿京大喜道:「他們回來啦!」

  蓬萊魔女卻是好生詫異,暗自想道:「怎麼只是耿照一人的腳步聲?腳步又是這麼沉重,難道是耿照受了傷了!」心念未已,只見耿照已大踏步走了進來,懷中抱著一個少女,正是珊瑚。原來不是耿照受傷,而是珊瑚受了傷了。

  蓬萊魔女這一驚非同小可,上前看時,只見珊瑚雙目緊閉,面如金紙,眉心卻現出一團黑氣。蓬萊魔女是個大行家,一看就知珊瑚是中了毒,吐了口氣,說道:「還好,中的毒還不算很重。」連忙從耿照手中接下珊瑚,一掌貼著她的背心,將本身真氣貫輸進去,助她驅毒,過了一炷香時刻,珊瑚面色漸見好轉,蓬萊魔女又取出一顆藥丸,叫耿照拿來一杯熱茶,撬開她的牙關,塞了進去,珊瑚喉頭咯咯作響,手足微微顫動,蓬萊魔女說道:「好了,好了,不久她就會醒了。幸虧她的功力已大有增進,拔毒清血之後,對身體不會有什麼妨礙。」

  眾人放下了心上的石頭,蓬萊魔女也才有餘暇向耿照問話,當下問道:「這是怎麼一回事情,我的珊瑚妹子,遭了誰的毒手?」

  耿照顫聲說道:「桑家的小妖女桑青虹。」蓬萊魔女很是奇怪,沉吟說道:「怎麼是桑青虹?好端端的她為什麼向我的珊瑚妹子下了毒手?你碰上了那妖女沒有,把經過的情形說給我聽聽。」耿照與桑青虹的一段糾紛,蓬萊魔女尚未曾知道,耿照面上一紅,也不好意思向蓬萊魔女細說,當下只是簡簡單單地將他到場之後的情形約略說了出來。耿照到場的時候亦已是桑青虹與珊瑚的一場惡鬥將近結束的時候,桑青虹被珊瑚刺傷了好幾處,但珊瑚也被桑青虹的毒掌擊中,傷得更重,正自支持不住,幸虧耿照來得及時,才救了她的一命。

  桑青虹見耿照抱起珊瑚,不惜用身子來掩護她,氣得面色鐵青,但她這時受傷不淺,情知奈何不了他們,只好悻悻地大罵了耿照一場,便即走了,耿照念及她以前的一番情義,也不願與她計較,一聲不響,抱了珊瑚便即回來。可憐珊瑚受傷之後,又遭刺激,在他的懷中早已暈過去了。所以耿照對於珊瑚何以會被桑青虹騙來相會,也是毫不知情。

  蓬萊魔女聽了耿照的敘述,很覺奇怪,心裏想道:「這桑青虹是我師哥的小姨子,那日他們遭受圍攻,還是我給他們解救的。她難道不知珊瑚是我的侍女?真是莫名其妙,豈有此理!」

  心念未已,忽見珊瑚翻了個身,星眸半啟,呻吟說道:「水,水,我要喝水。」耿照正要給她拿來,蓬萊魔女道:「且慢!」攔住珊瑚的右手,取出一枚銀針挑破她的中指,只見一股黑色的血箭噴射出來,腥臭撲鼻,過了半晌,血色漸漸鮮紅,珊瑚的眼睛也張開來了。原來是蓬萊魔女用上乘內功給她推血過宮,將毒血都擠了出來,免留後患。

  珊瑚眼睛一張,就看見蓬萊魔女,喜出望外,叫道:「姐姐,這不是作夢麼?」蓬萊魔女道:「不是作夢,我和耿相公都在你的身邊呢,妹子你吃了苦了。」耿照將煎好的一碗參湯給她端來,珊瑚失血甚多,身體虛弱,喝了參湯,精神這才漸漸恢復。

  珊瑚說道:「姐姐,我真是慚愧得很,我跟了你這麼多年,自以為已熟悉江湖各種門道,那知今次還是上了那桑家小妖女的大當。」蓬萊魔女道:「你是怎麼上她的當的。」

  珊瑚道:「那妖女派一個冒充丐幫弟子的人前來,帶給我一個口信,說是耿相公在路上遭受敵人圍攻,受了重傷,剛好他們路過,將耿相公救了出來,耿相公說出我的名字和地址,要我趕快去接他回來。」說到這裏,蓬萊魔女插口道:「你這麼容易就相信了?」珊瑚道:「那個人帶有耿相公的信物,不由我不信。」耿照奇怪之極,問道:「我有什麼信物在他手裏?」

  珊瑚將衣袖一抖,「噹」的一聲,一件環狀的飾物落在几上,乃是一枚玉塊。耿照大呼奇怪,原來這枚玉塊正是他的東西,當時的風俗,據說戴上玉製的飾物可以辟邪,這枚玉塊還是他的母親在他幾歲大的時候就給他佩上的,一直沒有離開過,卻不知怎的會落在那人手上?珊瑚笑道:「我還以為是你送給那小妖女當作定情之物的呢。現在看來,這枚玉塊是幾時失落的,你敢情也還未知道呢?」

  耿照在身上摸了一摸,說道:「我沒有送過東西給桑青虹,她倒是送過一樣東西給我,那是一顆夜明珠,我也不是想要她的,只在當時我是被囚在石窟之中,要藉它的光華,練那石壁上的大衍八式,後來就隨手放在身上,準備還給她的。那知隨後就發生了群雄圍攻公孫奇夫婦事,而我又被公孫奇點了穴道不能動彈,直到柳女俠來了,方才給我解開穴道,我一直沒有機會還給她。」

  珊瑚詫道:「這些事情我早知道了,現在我和你說的是這枚玉塊,你卻為何要連帶提起她的那枚夜明珠?」蓬萊魔女忽地笑道:「我猜到了幾分了,是不是這顆夜明珠和那枚玉塊都不見了?」耿照一片茫然訥訥道:「是呀!真是奇怪,我記得昨晚臨睡的時候還在身上的,真不知怎的忽然不見了?」珊瑚心中一動,問道:「姐姐,你怎麼一聽見他說起這顆夜明珠,就想到這夜明珠也失落了呢?」蓬萊魔女道:「我還想到了偷他這兩件東西的是什麼人。不過,還是請你把經過先說出來,然後我才可以知道我的猜疑對是不對?」

  珊瑚急著要打破這個悶葫蘆,於是便接下去說道:「照哥以前在咱們山寨裏養病的時候,我曾服侍過他,知道他有這枚玉塊,因此當我看見那個冒充丐幫的人,拿得出這件信物,就深信不疑。我急著要見照哥,就匆匆隨他走了。那知走到一處荒林,桑家的小妖女突然出現,指著我冷笑道:『你搶走了我的耿照,現在卻要到我這兒來找回他嗎?哈哈,你要再見到他,那除非是來世了。』話猶未了,立即便對我施展殺手。」說到這裏,珊瑚固然是杏臉飛霞,耿照也是面紅過耳。但蓬萊魔女卻已是心中雪亮,明白了桑青虹何以向珊瑚下毒手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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