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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桑青虹道:「姐夫……」公孫奇笑道:「這小子心不向你,你還是要為他求情麼?」桑白虹道:「妹妹,聽你姐夫處置。」桑青虹嘟著嘴兒,卻也不敢不依。

  公孫奇轉過身來,說道:「玉姑娘,你跟隨柳清瑤不過四年,居然能夠和高出雲、林深淵二人打個平手,確實不錯。你的功夫我是不用再試了。孟釗呢?」桑白虹道:「孟釗正在養傷。」公孫奇道:「玉姑娘,是你將他打傷的嗎?」珊瑚閉口不答,桑白虹道:「是這姓耿的小子將他打傷的。」公孫奇哈哈笑道:「孟釗的一片相思要付之流水了。如今我才知道,原來玉姑娘愛的不是孟釗,而這位照相公,也願意為玉姑娘拼命,看來是郎有情,妾有意的了。」

  耿照要想辯解,苦於口不能言,珊瑚啞穴未封,可以說話,但她卻不願意說話。

  桑白虹笑道:「這只是你揣測之辭,玉姑娘心意如何,還應該問過她才好。」公孫奇道:「不錯,昨日我本來想把這小子交給孟釗,任由孟釗處置,如今玉姑娘親自來了,事情又有了出乎意外的變化,對這小子的處置,當然應該由玉姑娘親自決定了。」珊瑚正在心亂如麻,為耿照擔憂,聽了這話,不覺大為奇怪,「這魔頭安的是什麼心思?為何他對我似乎頗為尊重,居然肯讓我處置此事?」桑青虹聽了,卻是大為著急。

  只聽得公孫奇接著說道:「玉姑娘,這裏有兩條路任你選擇,這位耿相公的命運,也就要看你如何選擇而定了。」珊瑚這才知道,原來公孫奇所說的由她處置,也還是附有條件的。

  公孫奇笑了一笑,接續說道:「第一條路,你要是當真喜歡這位耿相公,我也可以讓你們成親,不過,你們成親之後,卻不能擅自離開本堡。也即是說,從今之後,我就是你們的主人,你們一切都得依從我的命令。你意下如何?」珊瑚一直默不作聲,這時忽然抬起頭來問道:「第二條路又是如何?」耿照望了珊瑚一眼,他滿腔憂憤,在眼光中表露無遺;但珊瑚卻似心底有了主意,神情反見鎮定了。

  公孫奇道:「第二條路是讓你嫁給孟釗,這麼樣,這姓耿的就不能留在這兒。」桑青虹喜道:「這樣最好。你不殺他?」公孫奇道:「我廢掉他的武功,保留他的性命,讓他逃出本堡。不過,這兩條路要由玉姑娘選擇,與你無干。你不必多出主意。」桑青虹叫道:「姐夫,你這是分明要迫玉姑娘嫁給這姓耿的小子!」依她想來,珊瑚本來就已移愛耿照,與耿照成婚,又可保全他的武功,那豈不是正遂了他們心頭之願?珊瑚當然是要選擇第一條路了。

  那知珊瑚卻咬著嘴唇,似乎下了極大的決心說道:「我願意嫁給孟釗,但你們也得依從我一個條件。」公孫奇頗出意外,但他的用意只是想留下珊瑚,她嫁給誰人,公孫奇都是無可無不可。當下便立即問道:「好吧,什麼條件,你就說吧。」珊瑚道:「不要廢掉耿相公的武功,讓他走吧。」公孫奇面色一沉,道:「你可知道,他學了我岳家不傳之秘的武功?我豈能讓他帶了這武功出去?」珊瑚冷笑道:「我知道了,你們是懼怕他在十年之後,武功勝過你們!」

  公孫奇極為自負,聽了這話,縱聲大笑道:「我本是非廢掉他的武功不可,但聽了你這話,我倒可以重新考慮了。不過,夫人,這是你家的事情,我還得聽聽你的意思。」桑白虹望了妹妹一眼,說道:「我聽憑夫君的處置。」公孫奇道:「好,那麼我就讓這位耿相公保存武功,不傷他一絲毫發。只是他從今以後,可不許再踏進本堡一步!」

  公孫奇隨即解開了耿照的穴道,淡淡說道:「這兒沒你的事了,你可以走了!」耿照本來盼望珊瑚與孟釗「有情人終成眷屬」,如今得到這樣的結果,自是滿意不過,但他回頭一望,忽見珊瑚眼眶紅潤,淚光瑩然,卻不禁心頭一震,腳步登時似有千斤之重,再也踏不出去,不覺呆了。

  耿照避開了珊瑚的目光,定了定神,心裏想道:「不對,珊瑚剛才不肯認那孟釗,對他似是甚為厭惡,她為了什麼原因不愛孟釗,我不知道;但我總可以看得出來,她是不願意嫁給孟釗的了。然則,她何以如今又突然改了主意?嗯,莫非這一切都是為了我麼?」

  珊瑚見他舉步躊躇,大為著急,連忙說道:「耿大哥,咱們從今之後,各走各路,你有你的去處,我有我的歸宿,你還不走,留在這裏做什麼?」

  耿照聽了這話,登時明白,「呀,她果然是一片苦心,完全為我!」原來珊瑚情知不是公孫奇的敵手,她若選擇第一條路,她與耿照就都要陷身魔窟,在他們看管之下,只怕插翼難飛!她想到耿照負有使命,要將父親的遺書攜到江南,豈可令他受自己的連累?因此,她為了成全耿照,只好佯允嫁給孟釗。她與耿照說的那幾句話,就是點醒耿照,叫他記得他有他的去處。

  公孫奇笑道:「咦,你們兩人怎麼還是依依不捨?」耿照心中悲苦,咬了咬牙,轉身便走。桑青虹忽地攔住門口,叫道:「且慢!」耿照愕然道:「你要怎麼?」桑青虹向公孫奇道:「姐夫,堡中之事,由你作主。但這姓耿的不是堡中之人,他的大衍八式是我私相傳授的,我有過錯,我要補救,我可不能讓他這樣容易出去!」公孫奇道:「哦,你要廢掉他的武功?」桑青虹柳眉一豎,道:「不廢他的武功也行,他可得由我處置!」

  珊瑚叫道:「公孫堡主,你說的話不算數?」公孫奇見她如此著急,大大起疑,冷冷說道:「也好,耿相公,你且待一會兒。」珊瑚又叫道:「公孫堡主,你出爾反爾,算得什麼英雄?」公孫奇淡淡說道:「玉姑娘,你別忙,我還有幾句話要問,問清楚了就放他走。咄,姓耿的,你是什麼人?何方人氏?父親是誰?師父是誰?」

  原來公孫奇派出手下跟踪耿照之時,雖對耿照也曾有過調查,但只打聽到他的姓名,知道他曾在蓬萊魔女山寨中作過客,其他有關耿照之事,卻是未曾打聽清楚。當時公孫奇只是想以耿照為餌,將珊瑚引來,對耿照並不放在心上,所以也未曾仔細盤問。如今公孫奇見珊瑚如此著急地要耿照離開,不由得驀地起了疑心。

  耿照心頭一震,暗自想道:「這魔頭不知與金人有無勾結,但總之不是好人,我的來歷,豈能說與他知道?」要待措辭搪塞,但一來他不慣說謊,二來公孫奇問及他的父親,父親的名字豈能胡亂捏造?正在躊躇,盤算該如何回答,珊瑚忽道:「公孫堡主,我有一事,先要請教。」

  公孫奇道:「請說。」珊瑚道:「這位耿相公是你答應讓他走的,那麼,你是不能將他當作囚犯的了?」公孫奇道:「我是好好問他,也沒動刑,誰說我將他當作囚犯?」珊瑚又道:「你的命令,是不准他今後再踏進貴堡半步,那麼,你當然也是不把他當作朋友的了?」公孫奇傲然說道:「不錯,半今之世,夠得上與我朋友相稱的,本來就沒有幾人!」珊瑚道:「著呀,那麼,他與你非友非敵,毫不相干,你何須問他來歷?」

  公孫奇怔了一怔,哈哈笑道:「玉姑娘,你辭鋒銳利,果然不愧是柳清瑤親手調教出來的女中豪傑!好,我就不盤問他了。但你們之事,與我無關,與孟釗卻大有關係,你如今已答應下嫁孟釗,那麼理該將孟釗叫來,三面言明,耿相公才好離開。」珊瑚又羞又惱,亢聲說道:「公孫堡主,你是存心羞辱我嗎?這話,你剛才可沒有說過。」公孫奇道:「我剛才一時思慮未周,如今補救,還來得及。你和孟釗已定了夫妻名份,夫妻之間何事不可明言?何況耿相公是你的好友,也就應當是你丈夫的好友,你們夫妻倆送他一程,也是應該,此事光明磊落,焉能說是羞辱?」

  公孫奇說至此處,便不再理珊瑚,逕自向妻子問道:「孟釗傷得重嗎?」桑白虹道:「摔破了頭,並非很重。」公孫奇道:「好!」立即吩咐一個僕人:「你給我將孟釗叫來,叫他順便將冀州的卷宗帶來。」

  原來孟釗頗通文墨,替公孫奇掌管文書。公孫奇曾叫手下將各地的成名人物編成名冊,附有事蹟;各地所發生的大事,也多有記載,與現代間諜組織所必備的檔案差不多。

  他聽出耿照是冀州口音,所以便叫孟釗將冀州的「檔案」調來,看一看冀州有沒有姓耿的武林人物,希望從這檔案中可以查到耿照的來龍去脈。

  枝節橫生,風波疊起,珊瑚、耿照均是忐忑不安,但既然還在公孫奇掌握之中,公孫奇執意如此,他們亦是無可奈何。桑青虹在一旁偷偷歡喜。

  那僕人接了命令,匆匆便走。那知剛走到門口,外面忽地有個人也匆匆跑進來,「砰」的一聲,撞個正著,那僕人跌了個四腳朝天!

  公孫奇喝道:「穆弘,你不在大門把守,失魂落魄地跑來幹什麼?」這穆弘抬起頭來,滿面鮮血淋漓,叫道:「主公,不好了!」正是:

  才傷情海風波起,又見尋仇怪客來。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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