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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


  耿照這一掌,只用了三成功力,他新練成上乘內功,自己也不知道氣力有多大,想不到這輕輕一掌,竟把孟釗摔得個頭破血流,不禁呆了。

  耿照正想說幾句道歉的言語,說時遲,那時快,碧綃把手一揚,五枚指環,已是連珠價的向耿照打到,這指環是她所練的獨門暗器,專打人身大穴,耿照手忙腳亂,只避過了兩枚指環,還有三枚都打在他的身上。碧綃惡狠狠地喝道:「躺下來吧!」

  那知耿照非但沒有應聲躺下,反而向前衝上了兩步,原來他剛剛練成了上乘的內功,體內真氣鼓盪,那三枚指環碰著他的身體,立刻給反彈回來,反彈回來的力道比碧綃發出去的力道更急,碧綃這一驚非同小可,連忙跳過一邊,只聽得叮叮叮連珠密響,那三枚指環打中了一塊太湖石,火星迸現,石屑紛飛。

  那三枚指環打中耿照的穴道,但打來的勁道給他本身的真力全擋了回去,自是毫無傷損,不過等於給小孩子抓癢一般,只是略微感到一陣酸麻。他向前猛衝幾步,氣血運行加速,這酸麻之感也立時消失了。孟釗只道他要衝過來施展殺手,嚇得連爬帶滾,遠遠躲開。耿照根本就不是想對付孟釗,他雙臂一振,腳步不停,就向那高個子撲去。

  高出雲見他一個照面就摔倒孟釗,又震飛碧綃的暗器,也是不敢輕視,長鞭一抖,用了十成氣力,反手一鞭「迴風掃柳」,打到了耿照的面前。珊瑚嚇得慌了,疊聲叫道:「耿大哥,快走,快走!」拂塵一起,要搶上去纏高出雲的長鞭,矮冬瓜林深淵早已滾到她的腳邊,雙筆平伸,點她腿彎的「鼠蹊穴」,珊瑚迫得將拂塵一拂,盪開他的雙筆。

  高出雲的鞭法迅如閃電,一招「迴風掃柳」,連環三鞭,一鞭狠過一鞭。耿照內功雖已練成,臨敵的經驗還很幼稚,招數也很平庸,而且他所會的只是劍法掌法,對這種精奇的鞭法卻是見所未見,不知如何招架。他仗著家傳的「躡雲步法」,閃開了兩鞭,第三鞭卻是再也閃避不開,只見那鞭梢抖動,恍如一條藤蛇,堪堪就要纏上他的頸項。這一鞭正是高出雲得意的殺手鞭法,名為「鎖喉嚨」!

  耿照心中一凜,倘若給他的長鞭纏上喉頭,豈不是要立時氣絕?百忙中無暇考慮,霍的一個「鳳點頭」,伸出手臂,硬抓長鞭。他是兩害相權取其輕,寧可讓對方的長鞭打斷手臂,也絕不能讓它纏著喉嚨。

  他這一來正巧應付對了,高出雲鞭法精妙,當然不會給他抓著,長鞭見物即繞,倏地就纏上他的手臂,轉了十幾匝,將他的臂膊纏得結結實實。可是這一來耿照的內功立即有用武之地,高出雲猛力一拉,耿照分毫未動,高出雲卻反而給他帶動了幾步。

  高出雲與林深淵本是一對配合得極好的老搭檔,這時高出雲的長鞭纏上了耿照,既不能將他拉倒,急切間又不能解開,只剩下林深淵一人對付珊瑚,卻怎是珊瑚的對手?不過數招,珊瑚拂塵一展,塵尾散開,宛如千萬根利針,將林深淵罩住,一齊刺下!

  林深淵將身子縮成一團,使出「滾地堂」的功夫,活像一個皮球,剎那間就滾出數丈開外。可是他沒有高出雲的長鞭呼應,珊瑚可以毫無顧忌地放膽追他。林深淵的滾轉雖然迅速,怎也快不過珊瑚的輕功,珊瑚身形一掠,塵尾如影隨形,輕輕一拂,已拂中了他尾龍骨的「尾閭穴」。林深淵登時變作了一灘爛泥似的,再也不能動彈了。

  珊瑚轉過身來,正要相助耿照。只見耿照與高出雲業已分開,高出雲身似陀螺疾轉,在地上直打圈圈,越轉越快,忽地「咕咚」一聲,倒在地上,原來高出雲拉不倒耿照,反而給耿照的內力牽動。他是個武學行家,情知不妙,急忙鬆手,可是身上所受的那股力道,急切之間卻是不能化解,由於運動中「慣性」的作用,身子兀是轉個不休,終於支持不住。

  珊瑚又驚又喜,急忙走上前去,替耿照解開纏在臂上的長鞭,問道:「耿大哥,你受了傷沒有?」耿照道:「沒有。」珊瑚吁了口氣,說道:「好,那麼咱們走吧!」

  耿照道:「瑚妹,你怎麼走?」珊瑚道:「我為何不能走?」耿照道:「孟大哥在這兒呢,要走你也該和孟大哥一同走。孟大哥,我剛才摔了你一跤,並不是有意的,望你不要見怪。」碧綃正扶著孟釗,遠遠地躲在一邊,孟釗見耿照向他走來,又氣又怒又是驚慌,「哼」了一聲,退後幾步,卻不敢罵。

  珊瑚心中酸楚,又說了一聲:「耿大哥,咱們走吧!」眼光從孟釗身上移開,從此再也不瞧他一眼。耿照驚疑不定,問道:「瑚妹,他、他不是你要找的那位孟大哥嗎?」珊瑚搖了搖頭,說道:「不錯,他的名字叫做孟釗,但已不是我所認識的那個孟釗了。」話聲低沉,無限淒涼。

  耿照莫名其妙,一片茫然。珊瑚又道:「耿大哥,咱們走吧!」這是她第三次催促了,耿照茫然地只好跟著她走,剛走得幾步,忽聽得有個冷峭的聲音說道:「耿照,你好呀!就想走了嗎?」只見花叢中走出一個白衣女子,正是那公孫奇的小姨桑青虹!

  桑青虹在他們的前頭一站,冷冷說道:「耿照,你昨晚說過什麼話來?你說和這位玉姑娘不過是兄妹之誼,哼,哼,好一個兄妹之誼!你要帶她到那裏去?」珊瑚道:「你胡說什麼,我們是兄妹也好,不是兄妹也好,你管不著!」

  桑青虹面似寒霜,冷笑說道:「我管不著你卻管得著耿照,耿照,你學了我的武功,是用來和孟釗搶女人的嗎?」耿照又羞又氣,說道:「又不是我要學你的武功,是你迫我學的。」桑青虹冷笑道:「真是笑話,手腳長在你的身上,你不練那大衍八式,我怎能強迫你練?好一個忘恩負義的東西!」

  珊瑚柳眉微蹩,問道:「照哥,你當真跟他練了什麼功夫?」心想:「照哥真糊塗,豈不知學了別派的功夫,即算未曾正式拜師,也得算是那一派的記名弟了,從此就要受那一派長輩管束的了?」

  耿照急得大叫道:「不是的,她是用詭計騙我上當的。」當時桑青虹是用「封穴逆息」的邪派手法,令得耿照真氣逆行,渾身發熱,神智迷糊,不知不覺之間,自自然然地就要練那大衍八式以求自解。但倉促之間,耿照卻那能說得明白?

  珊瑚一時間也想不通何以用「詭計」可以使一個人練別派的武功,但她相信耿照,耿照說是「詭計」,那就定是詭計無疑。

  當下說道:「你向這位姑娘發個毒誓,以後絕不使用從她這兒學來的武功。」珊瑚只道這「大衍八式」乃是武術的招式,故此按照武林規矩,叫耿照發一毒誓,永不再用,那也就等於宣告與那一派脫離關係,可以不再受她管束的了。

  她那知道「大衍八式」不是武術的招式,而是邪派的內功中「導氣歸元」的八個圖式,內功練成之後,舉手投足,便會自然而然地運用出來,要制止也制止不了的。

  耿照又是羞慚,又是氣急,訥訥說道:「這個,這個……」桑青虹笑道:「這個毒誓你是發不出來的。」耿照憤然說道:「好,你把我的功夫收回去吧!」桑青虹笑道:「除非我把你殺了。否則焉能只收回你一部份的功夫,再不然,另外就只有一個法子——」耿照忙道:「什麼法子?」

  桑青虹道:「你留下來,從此永遠不能離開我。在我管束之下,你就不能擅用本派武功了!」說至此處,頓了一頓,回過頭來,又對珊瑚說道:「玉姑娘,你擅入本堡,按說我也不能任你要來便來,要去便去;但現在耿相公已是本派弟子,看在耿相公的份上,我賣個人情,放了你吧。你一人走,或若和孟釗同走,都行!」

  孟釗叫道:「二小姐,你殺了我,我也決計不能再要這個賤人。二小姐,這小子也不是好人,你不要上他的當!」桑青虹微笑道:「孟釗,多謝你的好心,我不必你來給我打算。好,玉姑娘,孟釗既然不要你了,你就自己走吧。」珊瑚見耿照不肯發誓,心中很是不滿,這時也是氣怒交加,拂袖便走。

  耿照大叫道:「你憑什麼把我留下,你殺了我也不留!瑚妹,咱們一同走。」珊瑚見他堅決要與自己同行,不知怎的,心中感到一陣喜悅,想道:「對,和這種妖女,講什麼武林規矩?照哥不肯發誓,其中定有道理。我答應過保護他的,豈能讓他陷身魔窟?」她本是個有幾分男子氣的巾幗英雄,想到自己有保護耿照之責,豪氣頓生,不自覺地拉著耿照,便要硬闖過去。

  桑青虹冷冷說道:「好,你們要作比翼雙飛,那就一個也走不了!」忽地伸手朝珊瑚面上一抹,珊瑚輕功已得蓬萊魔女的五六成功夫,早有防備,但桑青虹這一掌無聲無息地突如其來,珊瑚側身一閃,鬢角已給她冰冷的手指觸了一下,登時頭暈目眩,幸而她應變還算機警,一個「鷂子翻身」,立即倒縱出三丈開外,未曾給桑青虹的指力透入她的穴道,尚可支持。但如此一來,她與耿照也不得不分開了。

  桑青虹這一抹不中,也覺有點意外,冷笑道:「果然是個美人胎子,怪不得男人都看了你的迷湯!」妒火中燒,如影隨形,又是一掌向珊瑚面門摑去,這一掌若然給她摑中,登時就可毀了珊瑚的月貌花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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