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羽生 > 狂俠天驕魔女 | 上頁 下頁 |
四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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珊瑚定下心神,平靜說道:「孟釗,我不是和你開玩笑來的。我來求你兩件事情。」孟釗道:「請說。你我之間用不上一個求字。」 珊瑚道:「第一件事情,耿照關在什麼地方?請你帶我上,將他放出來。」 孟釗冷笑道:「原來你不是為我,是為了姓耿這小子來的。」珊瑚道:「隨便你怎麼說吧,他無辜被你們囚禁,這都是我牽累了他,我不能坐視不救!」孟釗道:「他是你的什麼人?」珊瑚道:「你管不著。不過,我可以告訴你,我們是光明磊落,絕不至於像你們所猜疑的那樣卑鄙下流。」 孟釗道:「此事慢一步說,第二件呢?」珊瑚道:「孟釗,我感激你要為我父報仇,也感激你多年來尋訪我的好意。現在我已經知道了仇人的名字,這冤仇我會自己去報,不必你費心了。你說是為了我而誤入歧途,好,現在我所求的第二件事情,就是救了耿照之後,你和我們一同離開魔窟,從今之後,做一個正正當當的人!」 孟釗冷笑道:「與你們一道離開,你是跟他還是跟我?」珊瑚抑住怒氣,淡淡說道:「我是弱不禁風的女子,一定要跟隨男人、倚靠男人的嗎?我有我的去處,他也自有他的去處。」孟釗道:「那麼咱們——」珊瑚道:「你改邪歸正,咱們自然還是朋友。」 孟釗道:「我與那丫鬟的說話,嗯,我說要向她小姐求婚,那是出於一時的憤激,不是真的。嗯,你、你不會疑心我吧?」珊瑚道:「我才沒有這麼多工夫去疑心別人呢。」孟釗道:「珊瑚,你就一點也不關心我了?」珊瑚正色說道:「我正是因為關心你,才要你馬上離開此地。再說一句心裏的話,你是男子,將來總是要娶妻的,但我不希望你與這魔女成親。你應該另選擇個好人家的女子。」 孟釗道:「記得咱們小時候也玩過小夫妻的遊戲——」珊瑚道:「那是遊戲。孟釗,我現在方始知道,咱們的性情旨趣,其實大不相同,嗯,小時候的遊戲,那也不必提了!」 孟釗心思起伏不定,片刻之間,已轉了無數念頭,一時想道:「珊瑚要我離開此地,乃是一番好意,我如今心願已了,留在這兒也的確是沒有什麼意思的了。」此念方起,另一個念頭又生,駁斥前一個念頭:「沒有什麼意思?不見得吧?你這是言不由衷!主人對你如此寵信,他的深奧武功,你只要學得十之一二,將來出去,就可以縱橫江湖。」「可是主人究竟是被正派人士所輕視的魔頭,我依附於他,別人豈不是也把我當成妖邪一路?」「管它什麼正派邪派,我學了他的武功,不做壞事,那也就是了。」「當今之世,武功高於我的主人的,只有狂俠華谷涵一人,還有,主母的武功聽說也在主人之上,華谷涵即使真的到來,也決計敵不過他們夫婦聯手。」 正邪之念在胸中交戰,邪念漸漸佔了上風,終於想道:「珊瑚倘若願意嫁我,那也罷了。如今她分明已愛上別人,我和她同走,那又有什麼好處?」「二小姐的武功雖然不及她姊夫姊姊,想也相差不遠,珊瑚是絕不能作我的妻子的了,我不如就弄假成真,要了二小姐吧。與她成親,我的前程無限。」 珊瑚站在一旁,見孟釗眼光閃爍,久久不語,珊瑚心中有氣,冷冷說道:「怎麼?你還捨不得離開這魔窟嗎?時候已經不早啦!」 孟釗心意已決,嘿嘿的冷笑數聲,說道:「不錯,時候已經不早,你快走吧!天一亮了,難保你不給人發現,你本領再強十倍,也決計敵不過堡中的眾多高手,那時我也難保護你了。」 珊瑚怔了一怔,道:「孟釗,你要我走,你自己不走?」孟釗道:「我為什麼要走?你我已恩斷義絕,你有你的耿公子,我跟你走作什麼?」 珊瑚氣得打抖,半晌說道:「好,人各有志,你不走,我也不能勉強你。那麼,我求你的第一件事情呢?耿相公關在什麼地方,你能不能帶我前往?」 孟釗冷笑道:「我沒有這個膽量,擅自帶了外人去放堡中的囚徒。看在過往的情份,你有本領,你盡可以自己去找他,我不聲張便是。」 珊瑚顫聲說道:「孟釗,你、你、你簡直變得不像一個人啦!」 孟釗冷笑道:「隨便你怎麼說吧。從今之後,你走你的陽關路,我走我的獨木橋,我不求你,你也不必求我。」 忽聽得有人哈哈笑道:「好,孟釗,你說得好,這樣的賤人理她幹嘛?早就該趕她走了。」原來是那個名叫碧綃的丫鬟,已經自己運氣衝開了穴道,回到房中。她吃了珊瑚的虧,氣恨不過,笑聲未畢,一掌就向珊瑚摑去。 珊瑚正自滿肚皮沒好氣,見碧綃一掌摑到,身形不退不閃,反而跨上一步,雙指一伸,對著那丫鬟掌心的「勞宮穴」,這「勞宮穴」是人身十二個「殘穴」之一,倘被對方的內力封了穴道,氣血逆流,一條手臂便要成為殘廢。碧綃這一掌倘若仍然按照原來的方位摑來,那就等於將勞宮穴送上去讓她點了。 這碧綃是桑青虹的貼身丫鬟,武功委實不弱,心中一凜,變招奇速,掌風一偏,改摑為斫,橫掌如刀,斫削珊瑚的小臂,那知珊瑚早已料到她的後招,變招比她更快,雙指一屈一伸,已是改為「二龍搶珠」的招數,倏地上移,貼近了碧綃的面門,作勢就要挖她的眼珠。 碧綃大驚,霍地一個「鳳點頭」,只覺頭皮一陣劇痛,她的眼珠是保全了,可是一縷青絲,已被珊瑚扯去。這還是珊瑚手下留情,並非真想挖她眼珠,否則焉能容她避過? 碧綃大怒喝道:「孟釗,你還在袖手旁觀?你究竟是要這賤人還是要我?」 孟釗正在為難,心裏想道:「事情已經鬧翻,倘若任由珊瑚傷了碧綃,珊瑚固然難以逃出堡中,我也脫不了關係。倘不當機立斷,相助碧綃,我的全部計畫,就都要毀了。」 在他心中,正是邪念漸佔上風,再給碧綃這麼一喝,無暇考慮,雙掌一立,立即斜身進掌,截住了珊瑚的攻勢,沉聲喝道:「珊瑚你還不快走,在這裏鬧下去,只有你吃虧!」他這一掌如封似閉,以守為攻,心中還是不願意真的與珊瑚動手。 碧綃緩了口氣,趁著珊瑚一愕之際,倏地一個轉身,錚的一聲,一枚指環脫手飛出,向珊瑚的面門疾射,原來她也想打瞎珊瑚的眼睛。 兩人距離不過爬尺之地,這枚指環用急勁射來,本是極難避過,好個珊瑚,就在這間不容髮之間,驀地一個彎腰折柳,身向後彎,幾乎貼著地面,硬生生的用「鐵板橋」身法,避開了這枚指環,她雙足釘牢地上,身形未曾恢復,雙袖輕揚,又已拂開了孟釗的一掌。 碧綃也厲害得緊,指環一發,立即便是手腳兼施,趁著珊瑚未曾起立,一手便叉向珊瑚的喉嚨,腳尖一起,又踢珊瑚的膝蓋。 珊瑚見她招招狠辣,竟是立心要取自己的性命,不由得也是怒氣陡生,驀地長身而起,一托碧綃的腳跟,內力一起,碧綃翻了一個觔斗,頭下腳上,在半空中居然又使出「夜叉探海」的招數,雙掌斜斜劈下。珊瑚振臂一幅,碧綃身子凌空,使不出力,雙臂都給珊瑚攔過一邊,珊瑚抽出左掌,就在她身形落下,腳下剛剛沾地的時候,用力一摑,清脆玲瓏地狠狠打了她一記耳光! 孟釗左右為難,既擔心珊瑚不能逃脫,更擔心碧綃為她所傷,那時桑青虹發了脾氣,只怕還要連累及他。一聽得這一記清脆玲瓏的掌聲,不由得大吃一驚,無暇思量,「呼」的便是一拳搗出。 孟釗這一拳,正是公孫奇所投的龍拳殺手,用的竟是十分剛猛的拳力,珊瑚氣怒交加,冷笑說道:「孟釗,你好!」倏地一個轉身,孟釗一拳搗空,身子前傾,珊瑚一咬銀牙,一掌摑到他的耳根。 這一掌正要摑下,珊瑚驀地芳心一軟:「寧可他無情,不可我無義!」心念一動,掌鋒已移,從孟釗的肩頭斜斜削過,連他的皮肉也沒傷著。 碧綃吃了一記耳光,氣得七竅生煙,喝道:「孟釗,你還要放這賤人逃跑嗎?哼,來人呀。」她一面大叫大嚷,一面搶著佔了門口,與孟釗一前一後,將珊瑚夾在當中。 珊瑚冷笑道:「你再罵一句賤人,我就再打你一記耳光!」反手一拍,將孟釗迫退,她自己則頭也不回,逕自向前直衝,手掌高高舉起,作勢又要打碧綃耳光。 碧綃吃過她的大虧,縱然氣怒交加,究竟不無怯意,珊瑚逕直衝來,碧綃不由自主地向旁邊一閃,說時遲,那時快,珊瑚已搶到門外。 碧綃緊追不捨,孟釗也只好跟她追下,但他們二人忌憚珊瑚的厲害,卻也不敢太過接近。碧綃大聲喚人,一面施放暗器。 珊瑚揮袖拍打,頭也不回,拍落了碧綃發來的兩枚指環,三枝袖箭。這時她已將到牆邊,眼看就可越牆而出,忽地心想:「耿相公還未救出,我怎可就一走了之?」此念一生,主意立改,不向前奔,反而回過身來。 碧綃吃了一驚,只聽得珊瑚冷冷笑說道:「你怕我逃跑麼?我還不想走呢!」身形一掠,倏地一個「遊空探爪」,便向碧綃抓下。原來她是想把碧綃抓住,迫她帶路。 碧綃的武功本來比珊瑚也弱不了多少,因她一來對敵的經驗遠遠不及珊瑚,二來先吃了虧,不免心怯膽寒,給珊瑚猛攻幾招,手忙腳亂,孟釗只好幫忙碧綃招架,合二人之力,堪堪招架得住。 珊瑚喝道:「孟釗,你再不退下,你休怪我手下無情。」孟釗心中一凜,進退兩難。珊瑚欺身直進,倏地一招「饑鷹撲兔」,扭住了碧綃的手臂。 眼看碧縮就要落在她的手中,忽聽得一聲喝道:「那裏來的妖女,膽敢到堡中放肆!」聲到人到,端的是迅如閃電,只聽得「唰啦」呼響,一條長鞭,已向珊瑚當頭擊下!正是: 傷心故友成仇敵,又見強人肆虐來。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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