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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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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天神龍駕著馬車,仍然是走那條小路回京。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他決意和徐中岳一鬥,和以全力支持徐中岳的翦大先生一鬥,甚至和他們背後的大靠山——御林軍的統領穆志遙一鬥! 他知道穆志遙正在張開羅網等他自投,但他並不害怕,而且甚有勝利把握。 因為他已經抓到了一個人質,這個人質正是穆志遙的大兒子穆良駒。 日影西斜,已是將近黃昏的時分了,離京城還有二十多里。他正自籌劃入京之後覓何地藏身,以及又用什麼辦法和穆志遙「打交道」等等問題,想了幾個方案(其中之一是去震遠鏢局找湯懷遠幫忙),都覺得不大妥當,忽地發現一個少女攔路叫他停車。 這是一條羊腸小徑,只能容許一輛馬車通過,那少女站在路中,他不願意停車也只能停車了。 「這位大哥,請問你是進京的吧!」少女問道。 衛天元一看,這個少女他從未見過,但英姿颯爽,看來似是懂得武功。他怔了怔,說道:「是又怎樣!」 少女說道:「我也正是想進京的,天色近晚,恐怕趕不到,請你行個方便,載我去吧。」 衛天元道:「對不住,我不認識你,孤男寡女,不便同行。」 少女噗嗤一笑,說道:「這麼說,如果你認識我的話,那就不必避忌什麼孤男寡女了!」 衛天元沉著臉道:「姑娘,我沒功夫和你胡扯,請讓路。」 少女道:「我和你說的是正經話兒,你仔細瞧瞧,你當真不認識我麼!」 衛天元忽地好像在她的身上發現了什麼奇怪的物事,心頭一凜,不知不覺睜大了眼睛。 少女笑道:「你不認識我,總該認識這件衣裳吧!」 原來她身上穿的正是姜雪君失去的那套衣裳。 姜雪君所有的衣裳,衛天元當然不可能每一套都見過,但唯獨這一套,衛天元非但見過,而且印象特別深刻,永遠也不會忘記。 因為姜雪君稱他一起逃出徐家的那天晚上,穿的就是這套衣裳。衛天元與她聯手闖出重圍,殺傷了幾個徐中岳請來的客人,鮮血濺上姜雪君的衣裳,血漬還未洗得乾淨。 衛天元觸電似的猛地跳起,跳下馬車,叫道:「這套衣裳你是怎樣得來的?快說!」 他怕這少女逃跑,說話的同時,已是出手向那少女抓去。這一抓是衛天元精練的小擒拿手法,又快又準,抓的是少女的肩井穴。莫說等閒之輩,江湖上的一流高手,恐怕也難以避開他這一抓。 那知這個不過二十歲左右的少女,身形只是一飄一閃,就避開了。 「你不是要避男女之嫌麼,男女授受不親,你幹嗎碰我!」也不知她是真怒還是假怒,反手就打衛天元耳光。 衛天元焉能給她打中,但這少女出手比他還快,要解此招,唯有以重手法平推出去,將她推開。但這麼一來,勢必觸及她的胸部,而且可能將她震倒,令她受了重傷。衛天元可又不能這樣做。 百忙中衛天元既然閃避不開,只好自行跌倒,在地上一滾,這才避過被打耳光之辱,但如此應付。也真可說得狼狽之極了。 那少女身形一轉,躍上馬車。 衛天元大驚,一個鯉魚打挺跳將起來,喝道:「你幹什麼!」大喝聲中,發出劈空掌力。 少女一個「細腰巧翻雲」,半空中打了一個觔斗,輕飄飄的落在地上,身法美妙之極。 她噗嗤一笑,說道:「想不到一個大男人也說假話,但可惜你說謊的本領太差!」 衛天元哼了一聲道:「我說了什麼假話!」 少女笑道:「這輛車上好像還有一個大男人吧,我和你同車,又怎能說是孤男寡女!」 衛天元厲聲喝道:「你到底想要怎樣!」 少女說道:「沒什麼,我知道你有許多心事,想和你聊聊。」 衛天元板起臉孔道:「我早已和你說過,我沒功夫和你瞎扯!」 少女笑道:「我也早已知道你不肯理會我的,所以我只好借了姜雪君這套衣裳。」 衛天元心頭一震,撲上前去喝道:「你這妖女,你把姜雪君怎麼樣了!」 要知這少女的武功甚為怪異,憑衛天元的眼力也看不出她是屬於何家何派,看來似是介乎正邪之間,他知道姜雪君決不一會有這樣的朋友。第二、更重要的是,姜雪君的這套衣裳並不是普通的衣裳,這套衣裳是她和衛天元一起逃出徐家的那天晚上穿的,衣裳上還染有血漬的。對姜雪君來說,這套衣裳的意義恐怕比她那套新娘子的禮服還大得多,新娘子的禮服只能引起她的厭惡,這套衣裳卻是交織著他們兩個人的感情的。她又怎能把這套衣裳「借」給別人,即使這人真的是她的朋友。 既然不是「借」,那又怎會到了這少女的手上?衛天元自是難禁不寒而慄了。 少女似乎猜到了他的心思,忽地又是噗嗤一笑,說道:「你是害怕我殺了姜雪君吧!」 衛天元撲上去喝道:「你不說出真情,我殺了你!」 少女笑道:「很好,有本領的你來殺我吧!」她身形一飄閃,衛天元連環三掌,竟是連她的衣角都未沾著。衛天元發了狠,正待加重掌力,那少女斜身竄出,知道:「聽說你是齊燕然親手調教出來的,對吧!」 衛天元道:「是又怎樣!」 少女說道:「齊燕然代功號稱天下第一,尤其劍法掌法都是天下無雙,你的掌法我見識過了,如今只想見識見識你的劍法!」 高手比鬥,只爭毫釐,何況半尺之多,只聽得「嗤」的一聲響,少女的衣袖已是給衛天元削去一幅。 衛天元跳出圈子,冷冷說道:「還要比下去嗎!」 少女收回寶劍,輕輕吹一口氣,說道:「不錯,你我都已盡展所長,是用不著再比下去了!」 她這口氣輕輕一吹,只見銅錢般大小的一片布片,本是粘在劍尖上的,被她吹了起來,布片隨風飄蕩,恰好飄到衛天元的面前,少女插劍入鞘,兩隻眼睛,似笑非笑的望著衛天元。 衛天元怔了一怔,低下頭一看,只見胸口部的衣裳開了一個銅錢般大小的裂口。他把手一招,接下那片飄到他面前的布片,用不著拿來補那裂口,已知這片布片是從他的衣裳上剜下來的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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