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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鮑崇義道:「不,古怪的事情還在後頭。他昨天一早向徐中岳告辭,卻又偷偷回來。」

  齊漱五道:「怎麼樣『偷偷回來』?鮑老前輩可以說得明白一點嗎?」鮑崇義道:「他是半夜三更作夜行人的裝束,逾牆而入的。」

  楚天舒道:「這可有點奇怪了,他回徐家,何須偷偷摸摸?難道他對徐中岳亦已有了懷疑,因此要瞞住他回來偵察?」鮑崇義道:「剛好相反,他是偷偷回來和徐中岳會面的。但卻不願意給徐家的另外的人發現。」

  齊漱玉禁不住問道:「鮑老前輩,你怎麼知得這樣清楚?」

  鮑崇義道:「你莫心急,聽我說下去,翦大先生偷入徐家,給一個人發現。這個人是自告奮勇,替徐中岳守夜的梅清風,他還以為自己眼花,追上去想要喝問,一個『翦』字剛剛吐出後邊,立即就給翦大先生點了穴道。」

  齊漱玉詫道:「這可真是奇怪了,他們本來是一夥的呀!」楚天舒則是不禁起了疑團,說道:「梅清風的武功雖然比不上翦大先生,相差也不太遠,怎的見面一招,就給翦大先生點了穴道?」

  鮑崇義道:「他還沒有見著翦大先生的面呢,他是在距離三丈之外,被翦大先生反手一指,就封閉了他的穴道的。」

  楚天舒更為驚詫,道:「那不是隔空點穴的功夫嗎?」鮑崇義道:「不錯。你有什麼懷疑?」

  楚天舒道:「我曾經和翦大先生交過手,他的武功雖然比我高明,但卻似乎還未有可以隔空點穴的功夫。」

  鮑崇義道:「或許他不願意用這種功夫對付你。武學高明之上,大都是不願意輕易顯露他的絕技的。但在昨晚那樣的情形之下,他怕梅清風張揚,故而就必須在一招之內,令梅清風失掉知覺了。」

  這樣的解釋雖然很合情理,但楚天舒仍是未能信服。當下只好姑且存疑,聽鮑崇義說下去。

  鮑崇義繼續說道:「也不知過了多久,梅清風醒來了,他發覺是置身在一間密室之中,一睜眼就看見了徐中岳,房間裏也只是有徐中岳一個人。

  「徐中岳一見他醒來就說:『你不用告訴我,你所遇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你不必管那個人是誰,我只求你看在我的份上,別追究此事,也別把這件事情洩漏出去。』」

  說至此處,鮑崇義掀鬚笑道:「徐中岳雖然這樣吩咐他,但他把徐中岳叫他不要告訴外人的這句話也告訴我了。」

  齊漱玉恍然大悟,說道:「原來是梅清風告訴你的,怪不得你知道這樣清楚。但我卻不懂,他何以這樣相信你?」

  鮑崇義道:「我和他有二十年以上的交情,雖然不是時常見面,見面的時候,有時也會因為意見不同而爭吵,但彼此都知道對方的為人,他一向是把我當作大哥的。」

  齊漱玉道:「既然如此,何以他又會變成了徐中岳的死黨?你也不勸勸他?」

  鮑崇義道:「徐中岳雖然是沽名釣譽的偽君子,但他也確實給過一些人恩惠的。試想,他假如一點好事都未做過,他這中州大俠的稱號又焉能輕易得來。」

  齊漱玉道:「這個我懂。他施恩於人,無非是為了籠絡那些他要籠絡的人而已。」

  鮑崇義道:「不錯。但一般江湖朋友,最看重的就是義氣二字,受了他的恩惠,又怎能不感恩圖報呢?」

  他頓了一頓,繼續說道:「梅清風是個孝子,有一年他出外遠遊,母親在家裏得了重病,無錢醫治,是徐中岳請大夫替她治好的。而且這翦大先生那樣德高望重的人都和徐中岳交朋友,梅清風又怎能不受他的籠絡呢?

  「不錯,我一向懷疑徐中岳是偽君子,但徐中岳作偽手段極之高明,我拿不到他作偽的證據,怎能說得梅清風相信?」

  齊漱玉道:「出了這件事情,『德高望重』這四個字,翦大先生是否還可以當之無愧,恐怕很難說了吧?」

  鮑崇義道:「梅清風就正是因為碰上這件古怪的事情,心中惶惑之極,所以才偷偷告訴我的。現在他已經聽我的話,撒手不理徐中岳的事情,回他保定老家去了。」

  知道了發生在翦大先生身上的這件怪事,只是使得楚、齊二人多了一層戒懼,對他們並無幫助。

  齊漱玉道:「翦大先生那天也曾接過我一招鐵袖功夫,他的功力似乎也不比我高明多少,想不到他卻是深藏不露,但倘若他真的有那樣高明的隔穴功夫,我的衛師哥是否打得過,恐怕也是未可知之數了。不過既然衛師哥報仇未成,他一定還會再去徐家。我們恐怕也只有到徐家去找他了。」

  齊漱玉猜得不錯,就在這天晚上,飛天神龍果然三入徐家。不過上兩次是飛天神龍匹馬單槍,這次他的身邊卻多了一個貌美如花的助手。

  雖然未曾正式拜堂,但也還未曾正式解除婚約。最少在名義上姜雪君還是徐中岳的新娘。亦即是說,她的「身份」仍然是這間大屋的女主人。

  但現在她以「女主人」的身份,卻要偷偷摸摸的「回家」。

  這件事情,說起來可真是有點「荒唐」可笑。

  前幾天她被大紅花轎抬入徐家,滿堂賓客,擠著來看新娘。

  現在她則是跟著另一個男子自己走來,唯恐給人發現。

  世事變化之奇,令得姜雪君也不禁有著滑稽的感覺。

  但她卻是笑不出來。

  上一次她被大紅花轎抬入徐家,好像是一個失掉靈魂的木偶,任人擺佈。

  這次她重入徐家,是她自己作主的,但心頭的感覺,卻是更加沉重了!

  日間,她曾經和衛天元去找過那個替她父親治病的大夫。

  事情如出一轍,結果和她去找三叔一樣,他們又是來遲了一步。

  他們發現的只是那個大夫的屍體。死狀和她的三叔相同。天靈蓋並沒碎裂,頂門已經凹陷,是給人用掌力震斃的。

  她的母親在臨死之前,曾經說出兇手的名字,這個兇手不但是殺死她三叔的兇手,也是殺死她母親的兇手。

  她母親說出來的是在武林中響噹噹的名字,令得他們不敢相信卻又不能不信的翦大先生。

  那種兼具大摔碑手和綿掌功夫的掌力,是翦大先生的獨門武功。

  翦大先生殺人的證據接二連三給他們發現,他們是再也沒有懷疑了。

  徐中岳是否衛天元的殺父仇人之一,他們還未敢十分肯定;翦大先生是姜雪君的殺母仇人,也是主謀用四川唐家的毒藥死她父親的仇人,則已是鐵證如山。不過主謀是一個還是兩個(加上徐中岳)則還有待查究。

  事情就快要水落石出了,如今他們已經發現了疑兇。

  花園裏樹蔭深處,有一間精舒,隱隱透出燈光,紗窗上現出兩個人影。

  不是別人,正是徐中岳和翦大先生。

  只聽得徐中岳說道:「我有恩於梅清風,諒他不敢不聽我的吩咐,但要是你不放心,殺了他也未嘗不可。」

  翦大先生道:「我知道他是你的人,而且他好歹也是一派掌門,要是他死在你的家中,恐怕多少會給你帶來一點麻煩。」

  徐中岳道:「我倒不怕什麼麻煩。不過正如你所說的,他好歹也是一派掌門,對我也還有點用處。不過假如你……」

  翦大先生笑道:「我也不怕他說出去,反正他說的也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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