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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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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志希道:「你的女兒尚未與徐中嶽拜堂成親!」他回避嫂子的問題,卻先說出這個事實,顯然是想轉移姜雪君母親的注意,減輕她對自己的憤恨。 姜雪君的母親果然立即問道:「為什麼?」 薑志希道:「因為飛天神龍突然來闖禮堂,把新郎打傷了。」姜雪君的母親道:「飛天神龍是誰?」 薑志希道:「聽說他姓衛,名叫天元。」 姜雪君的母親呆了片刻,方始又驚又喜的叫起來道:「天元,當真是他,他回來了!他打傷了徐中嶽沒有?」 薑志希道:「事情發生之後,我沒見過徐中嶽。」 薑雪君的道:「但你一定知道的,快告訴我!」 薑志希道:「聽說他傷得很重,但好像還沒有死。」 姜雪君的母親道:「好,那麼你……」 就在此時,忽聽薑志希一聲慘叫,樓房裡的燈火突然熄滅。 衛天元隱約聽見薑志希最後說的三個字是「大嫂,饒……」第四個字不用說定是「命」字無疑,但這個字他已是說不出來了。 不用親眼看見,衛天元和薑雪君也可以想像得到,薑志希雖然哀求饒命,但薑雪君的母親卻已取了他的性命。 衛天元不覺起了懷疑:「為什麼伯母要這樣快就殺了他?」 心念未已,只見一條黑影從房間竄出,跳上屋頂,跑了。 薑雪君忽地叫道:「不是我媽!」黑暗中她雖然看不見那人廬山真貌、甚至分不清他是男是女,但那人的輕功身法,卻是遠遠在她母親之上。 那人聽見薑雪君的叫聲,把手一揚。此時他已越過兩間瓦面,薑雪君還在樓下,即使只是計算在平地上的距離,亦已在十丈開外。但他所發的暗器卻是來得有如閃電,三枚錢鏢,打薑雪君的三處穴道。黑暗之中,認穴竟是不差毫釐。 衛天元一聽這暗器破空之聲,就知薑雪君接它不住,連忙飛身撲上,左右開弓,使出彈指神通的功夫,錚錚兩聲,把兩枚錢鏢撣開。薑雪君一個風颭花落的身法,彎腰幾乎貼著地面,那第三枚錢鏢幾乎是擦著她的鬢邊飛過,把她嚇出一身冷汗,心裡想道:「要不是元哥給我打落兩枚錢鏢,我決計躲避不開。咦,這人的背影似曾相識,他是誰呢?」 衛天元彈開錢鏢,虎口隱隱感到酸麻,亦是好生驚詫,心望想道:「此人功力只有在我之上,決不在我之下。徐中嶽的親友中那裡來的這號人物?他是誰呢?」 他雖然不知道此人是誰,但從此人聽見了薑雪君的聲音還用暗器打她這點來看,可以斷判他一定不是姜雪君母親請來的幫手,而是徐中嶽這邊的人了。 衛天元想到這點,心中暗叫不妙,連忙說道:「雪妹,咱們先進去看看,這個人由他去吧。」 這人輕功超卓,此時亦早已不見了。 姜雪君掛念母親,莫說追不上此人,即使追得上她也無暇去追。於是連忙跑上樓去,一面跑一面叫道:「媽媽,媽媽!」 竟然聽不見她的母親回答。 姜雪君心頭鹿撞,一腳踢開房門,衛天元跟在她的背後,立即打燃隨身攜帶的火石。 火石發光微弱,偌大的一間房間一下子是看不清楚,但已立即發現倒斃在門邊的薑志希了。 薑志希的死狀和他們發現的那幾具屍體完全相同。 薑雪君松了口氣,因為她雖然尚未知道是誰,但已知道他是那個冷血的兇手殺的了。殺春蘭和她三叔的都不是她的母親。但她剛剛鬆口氣,心弦立即又繃緊起來,她聽見微弱的呻吟。 薑雪君叫道:「媽媽,你怎麼啦?」 衛天元已經點燃了油燈,只見薑雪君的母親在屏風後面盤膝而坐。 「雪兒,元兒,你們一起來了,很好,很好,我死了也可以瞑目了。」她的母親說道。 說話的時候,一縷血絲從她的嘴角慢慢流出來。 薑雪君六神無主,顫聲說道:「媽,你怎麼啦?啊,你還是暫且不要說話吧……」 她的母親說道:「不,現在不說就恐怕沒有時間說了,你仔細聽著,你爹……」 衛天元握著她的左手,薑雪君握著她的右手,這才使得她恍似風中殘燭的身軀暫時安定下來,衛天元是把本身真氣從她掌心輸入助她苟延殘喘的。薑雪君不會運用這種上乘內功,不過女兒的手是貼著母親的心的,她握著母親的手,卻是能夠令得母親那顆幾乎就要停止跳動的心臟重又活躍起來,這股精神的力量比起衛天元的上乘內功有過之而無不及。 姜雪君的母親喘息稍定,繼續說道:「雪兒,你爹爹是中毒死的。中的是四川唐家秘制的毒藥。」 爹爹中毒致死這本是在薑雪君意料之中,但中的是唐家毒藥卻是在她意料之外。 「聽說唐家的毒藥是從來不給外人的,咱們和唐家又是風馬牛不相及,怎的爹爹會中唐家的毒?」薑雪君忍不著問道。 她的母親道:「這正是我要你們去查明真相的事情之一。唐家的毒藥怎的會落在外人手中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是那個大夫下的毒,而那個大夫是徐中嶽給你爹爹請來的。 「中的是唐家秘制毒藥決不會錯,因為這是葉神醫說的!」 葉神醫名叫葉隱農,是世代家傳的浙西名醫葉天士的後人。傳到葉隱農這一代,他不但在醫術上強爹勝祖,而且還練有一身不錯的武功,是姜雪君父親生前的好朋友。有關葉隱農的神奇醫術,江湖上有口皆碑,衛天元也曾聽過不知多少,說道:「若是葉神醫的判斷,那是絕對無可懷疑的了。」 姜雪君的母親繼續說道:「葉神醫說這是一種慢性毒藥,無色無味,毒性不易察覺。因此用來毒害內功高明之土,這種毒藥最好不過。那個大夫每天用一點點這種藥混在功能固本培原的藥劑中,一到發作之時,非但無可挽救,而且病人十九懵然不知,死了也是糊塗鬼,要不是你爹爹對徐中嶽有疑心,他也不會叫我去找葉神醫驗屍的。」 薑雪君道:「我和元哥這次來找三叔,就正是為了要查明爹爹之死的真相的。元哥亦是早已懷疑徐中嶽是他的殺父仇人的。」 姜雪君的母親打了個顫,說道:「他、他就是那天晚上的那個蒙面人。」 衛天元道:「已有許多蛛絲馬跡,足以證明是他。不過我還要找一個最有力的證據。」 姜雪君的母親道:「什麼證、證……兇手……」前面幾個字越說聲音越弱,頓了一頓,突然把兇手二字尖聲叫了出來。 顯然她是要問衛天元「什麼證據」的,但「兇手」二字突然說出,語氣卻不連貫。 不過衛天元亦已知道她要說的是什麼了。 衛天元把真氣從她掌心輸入,助她苟延殘喘的此時忽地覺得她的手心冰冷,真氣輸入,毫無被吸收的跡象。 這種情形,只有一個解釋,她已是到了油盡燈枯地步,外力不能相助了。 命在須臾,已是不容她說別的事情了! 她必須說出殺害她的兇手的名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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