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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鮑令暉道:「他說你見了他自然會知道。他也想到你的處境要避嫌疑,但他說這是關係你一生命運的事情,你目前的處境實是危機四伏,他不能坐視不理!他沒有細說原因,但我相信得過這位朋友!」

  薑雪君驚疑不定,不敢再問是誰。說道:「我相信你的話,你這位朋友在那裡?」心裡想道:「他說的這個人,除了元哥,還能是誰?」

  鮑令暉道:「他在荷塘旁邊那座假山等你。」那個地方是園中一個僻靜的處所。

  薑雪君道:「好,那你暗我去吧。」

  鮑令暉道:「不,他要與你單獨相會。而且我也必須留在你的房中。」

  姜雪君其實也想和「那個人」單獨相會,但鮑令暉要留在她的房中,卻是令她不禁一怔。

  鮑令暉不待發問便即繼續說道:「他恐怕徐家的人會來看你,我留在這裡可以相機應付。」

  薑雪君心亂如麻,一咬牙根,說道:「好,要是這對蠟燭燒完,我不回來,你也不必等我了,你就悄悄回家吧。但願不會連累你才好。」

  她到了荷搪旁邊,果然看見假山上堆著的亂石叢中有個男人的影子。

  她心頭卜蔔的跳,那個人在說話了:「姜姑娘,多謝你肯相信我這個陌生人!」

  不是她的元哥。

  但聲音卻不陌生,她一聽就認出來了。

  當飛天神龍和徐中嶽進行比武之時,在觀戰的賓客之中,有兩個人顯然是站在飛天神龍這一邊的。

  一個說怪話,不說則己,一說就是對徐中嶽冷嘲熱諷。但他躲在人叢,似乎並非固定站在一個地點,聲音是一忽兒在東,一忽兒在西,而且腔調甚怪,和普通人用口說話不同,(猜想可能是『腹語』,某些練習有素的江湖術士可以不用開口就在肚子裡發出聲音)自始至終,沒人知道此人是誰。

  另一個幫忙飛天神龍說話的是楚天舒。楚天舒則是有不少人認識的。

  姜雪君當時蒙著羅帕,她沒有看見楚天舒,但由於他好幾次幫飛天神龍說話,引起了她的注意。

  認得了楚天舒的聲音,本來已經大失所望的她,不禁又燃起一線希望了。

  「這人多半是元哥的朋友,嗯,莫非元哥因為受了傷,不能親自前來,故此叫他來約我的。」薑雪君心想。

  「是誰叫你來的?」薑雪君無暇問他姓名,急不及待的就要證實自己心中的疑問了。

  楚天舒道:「我自己要來的!」

  薑雪君呆了一呆,說道:「你,你是誰?」

  楚天舒道:「揚州楚天舒。」

  薑雪君曾經聽見別人叫他「楚大俠」,但當時並不怎樣放在心上。此時聽得他在自己的姓名之上加上籍貫,可不由得突然心頭一跳了!

  「揚州楚家?你是揚州楚家的人?」

  楚天舒心中一喜,說道:「不錯。敢情令尊曾經和你提起過揚州楚家吧?假如我也猜得不錯的話,你應該是、是……」

  薑雪君突然折下一株樹枝,唰的就向楚天舒刺去。

  樹枝抖得筆直,但楚天舒知道,這一招乃是專刺奇經八脈的驚神筆法,看似平平無奇,變化卻是詭譎莫測。筆直的一刺,將會同時有四個落點。

  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楚天舒贊了一聲:「好一招四夷賓服!」隨即雙指勾劃,劃了三個圈圈,嘴裡接著說出剛才那句未說完的話:「假如我猜得不錯,你、你應該是我的師妹!」

  薑雪君的樹枝掉在地上,楚天舒縮回手指,中指有一條淡淡的血痕。

  薑雪君也禁不住失聲贊道:「好一招三轉法輪!」拋開樹枝,隨即向道:「揚州楚勁松,楚大俠是你何人?」

  楚天舒道:「正是家父。」

  薑雪君這才襝衽施禮,說道:「楚大俠是我未見過面的師伯。如此說來,你果然是我的同門師兄了。楚師兄,請恕小妹剛才失禮了。」

  楚天舒道:「客氣話別多說了。請你告訴我,你們一家,是不是因為避禍搬來洛陽的。」

  薑雪君道:「不錯。師兄,你怎麼知道?」

  楚天舒道:「家父曾暗中托人查探你們的下落,後來得知你們十年之前在萊蕪一個山村隱居,但在某一個晚上,你家和你們的鄰居一家姓衛的人家慘遭回祿之災,燒成平地。家父懷疑這把火是人放的,只道你們已遭不幸。直到一個月前,我聽得『順風耳』申公達談及令尊雖然已經改名,但聽他所說的年齡、樣貌和搬至洛陽的時間,卻是和家父所說的那位姜師叔吻合的。正是因此,我才會趕到洛陽來喝你這杯喜酒。」

  薑雪君面上一紅,說道:「令尊猜得不錯,那晚我家的鄰居是遭受清廷鷹爪的偷襲,家父也被捲入漩渦;不過那把火卻是我們自己放的。」

  楚天舒道:「你們為什麼不逃到揚州來?」

  薑雪君道:「當時我年紀小,但聽得爹媽商量,爹爹說你們在揚州本來就已是樹大招風,我們倘若投靠你家,只怕會連累了你們,楚師伯好嗎?」

  楚天舒道:「家父身體還好,他還不知姜師叔的生死,吩咐我務必要打聽到你們家確實的消息。唉,想不到你們──」

  薑雪君道:「你、你不滿意我、我……」

  楚天舒說道:「此處不容我與你細說。請恕我無禮,我想知道,你們為何要搬到洛陽來的?搬到洛陽也還罷了,又因何與徐中嶽結、結上這麼親密的關係?」

  薑雪君道:「家父不想連累你們,後來家母想起她有一個堂弟在洛陽,是徐家的門客。徐家在洛陽的勢力你是知道的,家父以為一個徐中嶽縱然不是同道中人,但俠名遠播,至少也不會是壞人。大樹底下好遮涼,這才跑來洛陽的。但我們初來之時,也並不是打算要投靠他的,後來……變成今日、今日……那、那是意想不到……不到……」她和這位師兄畢竟是初次見面,不願意把自己何以會嫁給徐中嶽的緣故都告訴他。

  楚天舒道:「師妹,請你恕我直說,徐中嶽恐怕不是好人。」

  薑雪君吃了一驚,問道:「你怎麼知道他不是好人?」

  楚天舒道:「本來我只是有幾分猜疑的,但看了今天的情形,我已經是由猜疑變為替你擔心了。」

  薑雪君莫名其妙,說道:「你看到什麼令你要為我擔心的事情?」

  楚天舒道:「你說的那位姓衛的鄰居,就是飛天神龍的父親吧?」

  薑雪君道:「不錯,那又怎樣?」

  楚天舒道:「你曾否把你們兩家那天晚上遭遇的禍事告訴徐中嶽?」

  薑雪君道:「沒、沒有。」心裡則在暗自思量:「但我知道徐中嶽是已經知道了的,要不要告訴他呢?」

  心念未已,只聽得楚天舒已在繼讀說道:「那件案子恐怕和徐中嶽有關!」

  薑雪君大吃一驚,說道:「不會吧?你,你知道了一些什麼?」

  楚天舒道:「這裡雖然僻靜,畢竟是在徐中嶽的家裡,不方便說話。這件事也不是一時說得了的,你要是相信我,立即與我離開此地!」

  薑雪君心亂如麻,說道:「你那位姓鮑的朋友還在我的房中,要不要回去告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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