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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我們聽得徐中岳和雪君父親談話,談的正是湯總鏢頭的事情,徐中岳覺得奇怪,說那支鏢不過值一萬多兩銀子,怎值得京師第一大鏢局的總鏢頭親自出馬?」

  鮑崇義道:「他用保鏢作為掩飾,向我打聽齊燕然師徒之事。我是他們鏢局的舊人,他順便來看看我,就不會有人思疑了。」

  楚天舒不覺心中一動,問道:「姜遠庸那年已經搬到了洛陽定居嗎?」

  鮑崇義道:「不錯,正是那年來的。咦,老弟,你問這個幹嗎?姜遠庸人如其名,不過是個平庸的武師。」

  鮑令暉笑道:「名叫遠庸,那是遠離平庸的意思。爹,你的解釋不是正好和原意相反麼?」

  鮑崇義幼年貧困,不似他的兒子,是在他已經薄有資產之後出世的,他因為自己幼年失學,所以從小就讓兒子半天學文,半天習武。他讀的書自是不及兒子之多。

  鮑崇義面上一紅,說道:「我不和你咬文嚼字,不管他是遠平庸也好,是近平庸也好,總之他是一個沒有什麼本事的平庸武師。」

  楚天舒心裏暗暗好笑:「我這位姜師叔的本領雖然遠遠不及齊燕然,但比起你恐怕還是要高明得多。」說道:「我就是因此覺得奇怪,他是個平庸的武師,又是剛剛搬來洛陽的,為何徐中岳以中州大俠的身份,不惜折節下交,這麼快就和他成了好朋友?」

  鮑崇義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怔了一怔,說道:「或許是因為他看上姜遠庸的女兒吧?」

  鮑令暉不覺笑了起來,說道:「爹,你又糊塗了。那年姜雪君還是未滿十歲的小丫頭呢。」

  鮑崇義道:「俗語說人結人緣,或許是他們二人氣味相投,徐中岳這就讓他巴結上了。」

  鮑令暉很不滿意父親的解釋,說道:「爹,你又錯了,我常去姜家,親眼看見的,姜武師對徐中岳就和你對徐中岳的態度一樣,不過是敷衍敷衍他而已。若然說到巴結,只能說是徐中岳巴結他。」

  鮑崇義哼了一聲,說道:「那麼依你說,徐中岳為什麼要巴結他?」

  鮑令暉道:「這個我也想不通。不過,他們是怎樣結交上的,我倒知道;姜武師有個堂弟是早就在洛陽的,他經常出入徐家,雖然不是吃徐中岳的飯,也可算得是徐中岳的門客。」

  鮑令暉這個解釋,楚天舒也不滿意。不過他目前還不想讓鮑崇義知道姜遠庸是他的師叔,故此他也沒有把他心裏的懷疑說出來。

  鮑崇義被兒子一駁,不大高興,瞪兒子一眼,說道:「姜家的事情,當然你知道得多。不過以往你去姜家無所謂,今後你可不要常往徐家!」

  父親的意思,做兒子的心裏明白,那是說姜雪君現在已經嫁作徐家婦,要兒子避嫌,不能再去找姜雪君了。鮑令暉滿面通紅,說道:「爹,你的話題可拉得遠了。」

  鮑崇義也不想在朋友面前令兒子難堪,於是,在借題發揮「訓」了兒子一頓之後,便即笑道:「對,剛才談到那裏,我都忘記了。無關宏旨的小事何必再去琢磨?」

  鮑令暉道:「你說到震遠鏢局的湯總鏢頭特地跑到洛陽向你打探齊燕然師徒之事。爹,你可曾把你的所知告訴了他?」

  鮑崇義道:「你當爹真是老糊塗麼?湯遠懷雖然是我的老朋友,我也不會告訴他的。

  「他來問我,我心裏暗暗好笑,齊燕然那年攜帶孫女到他的鏢局找我,他是曾經見過齊燕然的,不過他不知道是齊燕然罷了。」

  楚天舒不覺又是心頭一凜,想道:「聽說湯懷遠這個人極為精明能幹,怎的鏢局來了個陌生人他當時不加詢問?兩件事情,不過相隔三年,他也不該這樣快忘記,難道只因為鮑崇義已經不是他鏢局的鏢師,是客人的身份了,他就不便查詢麼?」

  鮑崇義繼續說道:「湯懷遠這個人我是信得過的——

  「他是因為鏢局的緣故,不能不結交官府,不會把什麼御前帶刀侍衛當作真正的朋友的。他跑來向我打聽,大概只是因為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而已。

  「不過雖然如此,凡事總是謹慎的好,我只能讓他知道我在三十多年之前曾與齊燕然相識,那也是他早就知道了的。至於那個欽犯,我敢斷定是齊燕然唯一的徒弟這一節,就不敢說出來了。」

  鮑令暉道:「爹,你雖然沒有說出來,恐怕他也猜想得到。」

  鮑崇義道:「他沒有見過混元一氣功和流雲飛袖,縱有思疑,也只是思疑而已。再說,齊燕然的徒弟已死,齊燕然也失了踪,他就是猜中了也沒關係。」

  楚天舒忽道:「齊燕然那徒弟是否當場身死,給那唯一生還的大內侍衛親眼看見?」

  鮑崇義道:「這倒不是,那個後來僥倖生還的大內侍衛,當時是早已失了知覺的。不過據他告訴湯懷遠那個身為三品武官的朋友,在他未失知覺之前,那欽犯已經受了七八處傷,眼睛也已打瞎,胸口所受的傷且還是出身少林派的一個大內侍衛用金剛掌力震傷的!無論如何,料想他即使當時能夠逃走,也活不過三天!」

  楚天舒道:「不過他的武功那樣高強,屍體既然未曾發現,所謂活不過三天的說法,恐怕也未必能夠相信了。」

  鮑崇義道:「你懷疑他未死麼?」

  楚天舒道:「我不敢說。不過據我今日所見,那飛天神龍的武功可有點古怪?」

  鮑崇義道:「怎樣古怪?」

  楚天舒道:「他能夠把七八枚透骨釘捏成粉碎,又能夠在距離一丈開外,似是漫不經意的輕飄飄一掌拍出,就把徐中岳打得重傷。」他把剛才游揚說的比武經過說得不夠詳盡的地方,仔細說與鮑崇義知道。

  鮑崇義道:「飛天神龍有多大年紀?」

  楚天舒道:「大約二十四五歲。」

  鮑崇義道:「那就決不會是齊燕然那個徒弟了,他那徒弟是十年之前已經成為欽犯的。用不著畫蛇添足。誰也知道,只有十四五歲的大孩子決不會成為欽犯的。」

  楚天舒道:「但依鮑大哥之見,他的掌力是否像是混元一氣功?」

  鮑崇義道:「這很難說,少林派的金剛掌和保定楊家的六陽手都能夠做得到像他所為,當然內力的運用不同,但要親自接招才能判斷。」

  楚天舒道:「這樣說,最少也是甚為相似的了!」

  鮑崇義道:「不,不錯……」似乎還有「下文」,但卻沒有說下去。

  楚天舒是個非常聰明的人,看他說話的神氣,心中已然明白,於其實他分明知道這是混元一氣功的,只是他自己不願意相信而已。因為他心裏害怕一件事情。

  鮑令暉忍不住說道:「爹,你與齊燕然已經十數載不通音訊,焉知飛天神龍不是他的弟子?再說你也不知道他那個死生未卜的徒弟是否有兒子?」

  鮑崇義像是喃喃自語:「不會吧,他受大內高手的圍攻!自己都受了重傷,即使他有兒子,他又焉有餘力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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