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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楚天舒雖然不似專說怪話這個人的無禮,但對徐中嶽亦是冷言冷語,殊無敬意,顯然是站在飛天神龍那一方的,遊揚聽說他是鮑家的客人,心中自是不能不有顧忌,但因自己急於要向鮑崇義請教,無可奈何,只好勉強笑道:「這好極了,我也正想去拜訪鮑老先生。楚大俠,咱們就一起去吧。」

  遊揚性格圓通,是個很會處世的人,心裡對楚天舒雖然不大高興,說話卻是甚為客氣。

  寒暄過後,遊揚說道:「令尊是江南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可惜我無緣聆教。今日得與楚兄相識,何幸如之。」

  楚天舒道:「游大俠,你是和家父同一輩的人物,如此客氣,晚輩如何敢當。」

  遊揚說道:「學無前後,達者為師。我雖然比你癡長幾歲,論起手上這點玩藝,我可是差得遠了。有件事我想向楚兄請教。」

  楚天舒道:「不敢當,請說。」

  遊揚說道:「令尊是江南大俠,但聽說他驚神筆專點奇經八脈的功夫卻是北方一位異人所授,不知是真是假?」

  楚天舒心中一動,暗自想道:「這條老孤狸恐怕不是對驚神筆法有興趣,而是想要探聽薑雪君父女的來歷吧?」

  遊揚見他沉吟不語,不禁有點尷尬,連忙補加解釋:「我不過是因為江湖上傳說紛紛,抑制不住好奇之心,故此問問。並非想要探聽老弟的師承秘密,請莫誤會。」

  楚天舒道:「我怎敢懷疑前輩的存心,但不知江湖上有那些傳說?」

  遊揚說道:「大略言之,其實也只是有兩種說法。」

  楚天舒道:「那兩種?」

  遊揚說道:「一種是說驚神筆法本來就是楚大俠的家傳武功;另一種就是我剛才提到的說法了。不過黃河以北似乎沒有會使判官筆點奇經八脈的名家,因此大家對後一種說法只能存疑,不知令尊在北方是否還有同門?」

  果然不出楚天舒所料,遊揚已經看出了新娘子薑雪君剛才顯露的那手功夫,是和楚家的武功同出一源了。

  楚天舒淡淡說道:「據我所知,家父的武功是得過北方一位異人指點,這倒不假。不過那位異人既然號稱異人,他是不想別人知道他的姓名來歷的,他是否曾經告訴家父我不知道,但家父卻沒有對我說過他的名字。他只授家父一路筆法,家父也不能算是他的正式弟子。至於他是否還有別的徒弟,我這個晚兩輩的那就更不知道了。」他這話半真半假,倒也不是全部虛言。

  遊揚明知道他說的不盡不實,但他既然把「大門」關上,遊揚自是不便再追問下去了。只好訕訕的移轉話題,隨便談一些江湖上的人和事。

  不知不覺到了鮑家,鮑崇義看見兒子和楚天舒、遊揚這兩個武林中的「知名人士」一起回來,不禁又是歡喜,又是驚奇,說道:「楚老弟,我正在想念你呢,什麼風把你吹到洛陽來的。游大俠,聽說你是代表貴派來賀徐大俠新婚之喜的,喜酒這樣快就喝完了嗎?你不在徐家趁熱鬧,卻來看我這糟老頭子,我可真是受寵若驚了。」

  雖然他對游、楚二人都是同樣歡迎,但語氣卻有分別。對楚天舒是真正的親熱,對遊揚則是表面十分尊重,但話語中則隱隱含有一點嘲諷的意味。

  游揚老於世故,如何聽不出來,心裡想道:「有人和我說過,這老兒一向以老賣老,不大看得起徐中嶽。以前我還不信,如今聽他說這幾句話,看來卻是真的了。好在我今天就來拜訪他,否則恐怕他更要誤會我是只知對徐家趨炎附勢。」

  楚天舒笑道:「我也是來喝徐中嶽的喜酒的,但可惜喜酒喝不成了。」

  鮑崇義瞪眼睛道:「為什麼,他不歡迎你這個窮酸客麼?嘿、嘿,那不要緊,我雖然家道貧寒,幾杯水酒還請得起。」

  楚天舒道:「這倒不是,徐家大排筵席,也不在乎多我一個客人,只不過大家都已沒有心情喝他的喜酒了。」

  鮑崇義大為奇怪,說道:「徐中嶽很會籠絡人啊,為什麼大家不想喝他的喜酒。」

  楚天舒笑道:「不是不想,是因為徐中嶽今天根本不能和新娘子拜堂了。」

  鮑崇義越發驚異,說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情?」

  楚天舒道:「游大俠是公證人之一,這件事還是讓游大俠告訴你吧。」

  鮑崇義道:「怎麼又弄出個公證人來,我可是越聽越糊塗了。老遊,你快點告訴我吧。」

  鮑令暉笑道:「爹,茶都未曾請客人喝呢。」

  遊揚說道:「老大哥,你別急,這件事可要從飛天神龍說起。三年前飛天神龍與徐中嶽在嵩山比武,老大哥想必早已知道。」

  鮑崇義道:「知而不詳,好,我喜歡聽戲聽全套,你慢慢說吧。」

  遊揚把他所知道的前因後果以及今日徐家所發生的種種事情,一五一十說給鮑崇義聽,最後說道:「徐中嶽受了重傷,雖然我們勉強判作和局,恐怕他今後也沒有顏面在江湖混了。唉,他這個觔鬥可真是栽到了家,不知老大哥有何感想。」

  鮑崇義道:「說老實話,徐中嶽一向沽名釣譽,骨子裡卻是倚勢斂財,我不大看得起他的。不過飛天神龍欺上門來,卻也委實是欺人太甚。」

  楚天舒心裡想道:「徐中嶽恐怕不僅僅是貪財好名這樣簡單,不過我對他的底細也還未曾清楚,必須弄清楚了才能和鮑老說明。」

  鮑崇義這番話倒是令得遊揚有意外之喜,他本以為鮑崇義不會同情徐中嶽的。

  「是啊,他不但欺上門來,還要硬生生拆散人家夫婦,做得也未免太過份了。」遊揚趁勢推波助瀾。

  鮑崇義面色一端,說道:「游兄,你是不是想邀我替徐中嶽報仇。我雖然與徐中嶽不和,也決不能任由飛天神龍橫行霸道。不過,徐中嶽這次吃虧是由於技不如人,雙方是光明正大的比武,並非對方行使陰謀詭計,所以我不能用這個題目去責難飛天神龍。假如他在洛陽另有橫行霸道的事,我這把老骨頭雖然不堪一擊,也誓必追隨遊公之後。」

  遊揚道:「他們的比武已經算作和局收場,飛天神龍自己也受了傷,料想亦已遠離洛陽了。」

  鮑崇義看了遊揚一眼,說道:「如此說我是猜錯你的來意了。不過,你總不會是因為要把這件新聞講給我聽,特地來看我的吧?」

  遊揚打了個哈哈,掩飾窘態,說道:「無事不登三寶殿,我是想向老大哥打聽一個人。」

  鮑崇義道:「哦,什麼人?」

  遊揚說道:「有一位武林前輩,很少在江湖出現,但二三十年之前卻有武林怪傑之稱的人。」

  鮑崇義道:「你說的是齊燕然嗎?」

  遊揚說道:「不錯,聽說這位武林怪傑齊燕然是鮑大哥的好朋友?」

  楚天舒心中一動:「我料不錯,他果然是要打聽這個人。」

  鮑崇義則在心裡想道:「莫非他們是想請齊燕然去對付飛天神龍?飛天神龍是惡名昭彰的大魔頭,年紀輕輕,武功已是那麼厲害,若不及早翦除,為害必將更大。當今之世,恐怕也只有齊燕然才能制服得了飛天神龍。游揚的師父一瓢道長是值得,我尊敬的前輩,我不著他的面也要看他師父的面,他既然問到,我只有盡我所知告訴他了。」於是哈哈一笑,說道:「老弟,你太抬舉我了,我怎配做齊燕然的好朋友。承他不棄,與我締交,勉強可說得是介乎師友之間吧。『好朋友』的那個『好』字,我臉皮再厚,也不敢妄自高攀的。」

  遊揚說道:「鮑大哥太謙了。不過是好朋友也罷,是介乎師友之間也罷。鮑大哥,你總是我們這些人當中唯一認識齊燕然的人,不知他的武功,是否當真有江湖上傳說的那麼厲害?」

  鮑崇義道:「你想知道我是如何和他結識的嗎?我說給你聽,他的武功也可以略見一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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