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羽生 > 絕塞傳烽錄 | 上頁 下頁 |
一二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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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劍青暗暗叫苦,卻還是嘻皮笑臉的說道:「冰兒,原來你是想和我做一對同命鴛鴦嗎?對,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這也是很好呀!」冷冰兒果然中計,被他氣得手腕發抖,第二劍雖然立即就跟著刺出去,卻刺歪了。但段劍青避這一招之時,亦是禁不住一個踉蹌幾乎跌倒。 冷冰兒刺了個空,頭腦反而清醒了,她知道時機難得,把怒氣強抑下來,覷個真切,唰的又是一劍。 段劍青跳躍不靈,又無法化解對方攻勢,只好硬接一招。使出龍象功,一掌拍出。 他的龍象功本來已經練到第八重,若在平時,冷冰兒的劍非給他擊落不可。但此際,他只有第二重的功力,卻是連劍尖也盪不歪,冷冰兒一招「玄鳥劃砂」,在他的手背劃出一道傷痕。要不是他還有兩成功力,手掌只怕也要給切了下來。 段劍青嘆口氣道:「好,請你讓我自行了結吧,咱們總算有過一段香火之情,我只求你別讓我身首異處!」說罷,仆倒地上,骨碌碌的就沿著斜坡滾下去。 冷冰兒只道他已經氣衰力竭,相信他是真的要「自行了結」,心腸不覺軟了下來,不忍便去割他首級,心道:「也罷,就讓他落個全屍。」 段劍青滾下一段斜坡,又到了較為平坦的地上。他伏在地上,動也不動。雪地平滑,滾下去身體也沒受傷。 冷冰兒不知他是用了什麼方法「自行了結」,走近去看,只見他的頭頂上冒出絲絲白氣。 他還有兩成功力,本來可以自斷筋脈而亡的。但冷冰兒看這情形,卻又不像是自斷經脈模樣。冷冰兒瞿然一省:「莫非他是使詐?」故意說道:「還是讓我成全你吧,只須輕輕一劍,你就可以大解脫了,免得死前受苦!」 話猶未了,果然嚇得段劍青就跳起來。 冷冰兒罵道:「無恥奸賊,竟敢詐死騙我!」 段劍青哈哈笑道:「我捨不得你,忽然又不想死了!」說時遲,那時快,冷冰兒的劍尖已是指到了他的咽喉,冷笑說道:「像你這樣的人,活在世上又有何用?」 眼看劍尖一挺,就可洞穿他的咽喉。段劍青突然中指一彈,竟然彈開了她的劍! 「你說錯了!」段劍青笑道:「我活著最少還有一樣用處,可以和你作伴!依我說,你不如還是嫁給我吧。我以前對不住你,如今已知錯了。楊炎這小子比我更靠不住,你不見他在追那小妖女嗎?哼,這小子不過是想一箭雙鵰罷了。」 冷冰兒氣怒交加,強自壓抑,只當他是放屁,更不打話,一口氣就攻了他十七八招。段劍青口中說話,手底絲毫不緩,雙掌盤旋飛舞,竟然化解了她十八招攻勢。「冰兒,你現在想殺我已經遲了!」段劍青哈哈笑道。 原來段劍青雖然受活埋之禍,但並未受傷。他的功力之所以大打折扣,最主要的原因,還是由於剛才和楊炎交手造成的。最後那一掌,他雖然用毒針傷了楊炎,但本身的功力最少也耗了五成。也正是因此,影響了他的輕功,方始引起流冰的傾瀉,失足滾下山坡的。 他練過一門高深的內功,名叫「龜息功」,是天竺高僧迦象當年受他所騙,傳授給他的。此時正好派上用場。在他詐死的那段時間,他已經運用龜息功調勻呼吸,恢復了五成的功力了。不過與楊炎對掌所耗損的功力在急切之間,還是未能恢復。 也幸虧他只不過恢復五成功力,冷冰兒還可以稍佔上風。 段劍青恐怕天山派的弟子跟著會來,化解了冷冰兒十八招攻勢之後,第十九招開始騰出手來,指甲蘸了「神仙散」,向冷冰兒彈去。 那知他不用「神仙散」還好,一用「神仙散」,卻引出了冷冰兒的冰魄神彈。 冰魄神彈可辟「神仙散」的毒氣,冷冰兒突然感到頭暈目眩,登時想起自己身上還有三十多枚冰魄神彈,於是先來一個「細胸倒翻雲」的身法,倒縱出去數丈之外,跟著便發出了冰魄神彈。 冰魄神彈接連發出,段劍青只恢復了五成的功力極難禁受,雖然尚未至於冷僵,已是凍得牙關打戰。無可奈何,只好冒險搶攻。 段劍青曾在天山學藝三年,對天山派的劍法極為熟悉,造詣比冷冰兒更高。他咬緊牙關,拼命搶攻,登時主客易勢。冷冰兒改用冰川劍法,方始能夠勉強抵擋。 可惜冷冰兒的冰川劍法乃是唐夫人所傳,並未得窺全貌;更可惜的是她手上拿的不是冰魄寒光劍,否則段劍青根本就無法與她作近身搏鬥。 但雖然她給段劍青反奪攻勢,但這只是暫時的現象。她明白,段劍青也明白,若是久戰下去,段劍青既要對付他所不熟悉的冰川劍法,又要抗禦冰魄神彈的奇寒之氣,他剩下的五成功力必將逐漸消耗,最後仍是必敗無疑。 段劍青急攻不逞,動了殺機。剛才他與楊炎之戰,是用毒針暗算楊炎,方始能夠敗中取勝的。於是還故技重施,把一枚毒針扣在掌心。他知道憑他現在的功力,這一枚毒針著是射出去,一定會給冷冰兒劍風掃落。只有拼著受她一劍不是傷著他的要害,他就可以把毒針直接刺進冷冰兒的身體。 冰川劍法他雖然不熟悉,但冷冰兒是用天山派的武功作基礎來使冰川劍法的,他有把握可以不讓冷冰兒刺中他的要害,甚至說不定還可以避開。 主意打定,他陡地欺身進撲,這一撲卻是用的天竺高僧迦象所傳瑜伽身法。 他算得很準,冷冰兒此時正在用到一招「冰河解凍」,劍勢大開大闔,向外延展,他拿控時候,立即撲入內圈,按說冷冰兒這一劍是傷不著他的,但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的如意算盤仍是落空。 就在那關鍵的一剎那間,他忽地覺得右臂肘尖的曲池穴一麻,一抓抓歪,冷冰兒的劍勢已是反圈回來,登時在他的左臂劃開了一道傷口。還幸只差少許,沒傷著他的琵琶骨。 段劍青負痛狂吼斜躍丈許,喝道:「是誰……」只說得兩個字,冷冰兒的劍鋒又已指到了他胸前了。 冷冰兒暗暗叫了一聲「僥倖」,不解段劍青何以有此失誤。聽得段劍青喝出「是誰」這兩個字,方始想道:「莫非真的是有人暗中相助?」四顧並無人影,她亦已無暇多想了。反正只須再加一劍,就可以把段劍青置於死地,她又何必假手於人? 段劍青身中暗器,憑感覺已經知道是一枚梅花針,但尚未知道有毒無毒。他給冷冰兒逼得無可抵禦,底下的話已是說不出來,心頭一涼,只道是必死無疑了。 忽聽得叮的一聲,不知那裏飛來的一顆石子,把冷冰兒手中的青鋼劍打落了。 段劍青死裏逃生,好像虛脫病人一樣,渾身無力,癱在地上。 雖然癱在地上,但也看見了那個突如其來的人是誰了。 不是別人,正是白駝山主宇文博。 這剎那間,段劍青不禁又喜又驚,又是有點疑心不定。 宇文博出手救他,當然不會是剛才暗算他的那個人。那個人又是誰呢? 冷冰兒一見宇文博來到,悲憤之極,叫道:「姓段的奸賊,今日我殺不了你,做了鬼我也要報仇!」說罷,便要自斷經脈而亡。 宇文博出手更快,她剛在開始運功,宇文博已是又彈出一枚石子,打中她的穴道。她好像著了定身法似的,不能動了。 宇文博笑道:「冷姑娘,你何必尋死覓活,你不願意落在段劍青手中,我可以把你帶回白駝山去。」 段劍青受傷不輕,此時方始爬得起來,他驚疑不定,說道:「宇文山主,你真的要把她帶回白駝山去?」其實他是想問「你為什麼不肯把她交給我」的,只因不敢問得如此直率,故而兜一個彎。 宇文博淡淡說道:「不錯,這女娃兒對我很有用處,我想收她做徒弟。小段,夫妻是要恩愛才好,這女娃兒是要殺你的,你勉強逼婚,反而一生都要提心吊膽,那又何苦定要娶她為妻?」 段劍青滿肚子氣,但此際他必須依靠宇文博救他,才能下得天山,如何敢說半個不字?他定了定神,勉強笑道:「山主說得是。大丈夫何患無妻,你喜歡這女娃兒,隨便你怎樣處置她就是。不過,她好像還有一個同黨埋伏在附近,山主,你可得當心暗算。」 宇文博向東南西北連發四掌,掌風呼呼,打得沙飛石走,不見有人,哈哈笑道:「我沒功夫搜索,就算她有同黨,也絕不能暗算得了我!」 說罷,他背起冷冰兒就走。 段劍青大吃一驚,慌忙叫道:「喂,喂,還有我呢!」 宇文博冷冷說道:「我只能帶一個人,你暫時走不動,在這裏歇歇吧。」 段劍青氣得幾乎暈了過去。但宇文博不過走了十多步,忽然又停止了。他站在一塊岩石上,舉目遙觀,發出一聲長嘯。 片刻,只聽得另外一聲長嘯,遠遠傳來,音細而清,宛若游絲嫋空,餘音繚繞。嘯聲雖然不及宇文博的霸道,但內功之純,則是在宇文博之上。 宇文博心裏暗暗吃驚,神色卻是絲毫不露,回過頭來,哈哈一笑,說道:「你說得不錯,果然是有人來了。你不必驚慌,是自己人。嘿嘿,有人來料理你,你當可以放心在這裏等候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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