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羽生 > 絕塞傳烽錄 | 上頁 下頁
六六


  陸敢當道:「是真的,我們的師父是石天行。三年前我跟隨師父在柴達木的英雄會中見過你老人家的。我叫陸敢當,我這師兄叫石清泉,正是家師的獨生兒子。」

  江上雲吃了一驚,心裡想道:「聽說石天行素來有護短的毛病,他這個兒子是給他寵壞了。石天行知道他的兒子其實等於是死在我的手上,絕不肯與我干休。不過他兒子如此胡作非為,縱然我早就知道是他的兒子,也一定要這樣做的。但為了賣他一點面子,我盡力救活他的兒子便是。」

  他抬起頭來,目光炯炯的注視陸敢當,好像審問犯人一樣的說道:「王子犯法,庶民同罪。姑不論你的師兄是否石大俠的兒子,他逼奸民女,我就不能容他。不過他如今已經受到應得的懲戒,假如你們真的是石天行的弟子,我看在他的分上,倒還可以從寬發落!」

  陸敢當心想:我的師兄死了,還有什麼從寬發落?不過他此時亦已不是求江上雲,對他的師兄「從寬發落」,而是希望他對自己從寬發落了。

  陸敢當連忙說道:「江大俠,我怎敢騙你,我的確是天山派石長老的大弟子。這次我和師兄就是跟隨家師和另一位丁師叔一起出來的。實不相瞞,這小妖女乃是本門仇人,而且正是由家師親手擒獲她的。」

  江上雲道:「且慢,你說你和石長老與丁大俠本是同在一起的,那又何以不見他們?這位小姑娘若然如你所說,是你們天山派的仇人,石長老又豈能放心只讓你們這兩個無能小輩押她回山?」

  陸敢當道:「江大俠有所不知,今天乃是榆林大俠歸元的六十壽辰,因此家師與丁師叔前往火雲莊給歸大俠拜夀去了。江大俠若是不信,到火雲莊一問便知。」

  江上雲冷笑說道:「我有什麼不知,我正是從火雲莊給歸大俠拜夀回來的,我在火雲莊可並沒有見到石天行和丁兆鳴!」

  陸敢當吃了一驚,說道:「江大俠是什麼時候離開火雲莊的?」

  江上雲反問他道:「你的師父和師叔是什麼時候前往火雲莊的?」

  陸敢當道:「近午時分。」江上雲道:「當時你們所在之地離火雲莊多遠?」

  陸敢當道:「約三十裡之遙。」江上雲道:「他們是騎馬去的?」陸敢當道:「不錯。」

  江上雲冷笑道:「那麼用不了一個時辰,他們就該抵達火雲莊了。我是在午後差不多兩個時辰方始離開火雲莊的!」

  陸敢當大驚道:「他們為什麼這樣晚尚未到達火雲莊,我可就不知道了。但我說的確是並無半字虛言!」

  江上雲也覺得奇怪,但心想不必與石天行見面,可以減少一些麻煩更好。於是故意裝作沉吟的神氣,半晌說道:「我姑且相信你的說話,但不管這位姑娘是否你們天山派的仇人,你這師兄要毀她的清白總是大大不該!」

  陸敢當連忙說道:「是,是。請江大俠從寬發落。」「從寬發落」這四個字是江上雲說過的,他生怕江上雲食言,特地提醒他。

  江上雲道:「我是說過可以從寬發落,但你應該先向這位姑娘求情。否則她不答應,我也難辦。」

  陸敢當無可奈何,只好向龍靈珠磕頭求饒:「請龍姑娘高抬貴手。」

  龍靈珠道:「江大俠于我有救命之恩,江大俠,你怎麼說就怎麼辦好了。」心想石清泉反正已經給自己殺死,那也無妨「從寬發落」了。

  江上雲點了點頭,忽地說道:「陸敢當,你要不要你師兄的性命?」

  陸敢當吃了一驚,說道:「我的師兄,他,他還能活麼?」

  江上雲道:「他本來應該死的,不過如果他肯認罪的話,或許我還有辦法將他救活。而且須得麻煩你做證人。」

  陸敢當道:「我不敢替師兄作主,但只要師兄答應,我當然願意作證。」心想:「活命要緊,縱然必須我替師兄認罪,師父諒也不會怪我。」

  江上雲道:「好,那麼我先問問他。」

  陸敢當道:「師兄不會說話的。」江上雲道:「哦,他是個啞巴嗎?」陸敢當道:「他的舌頭是給本門叛徒楊炎割去了的。這件事……」

  江上雲道:「我不管這件事。縱然他能夠說話,亦是口說無憑。我要他認罪,是要他在這上面劃押。」他在說話的時候,已經撕下了石清泉的一幅衣裳,用指頭蘸著他身上流出來的鮮血,寫好了「認罪書」了。寫的是天山派弟子石清泉不合妄起淫心,逼奸龍靈珠,逼奸不成,反被龍靈珠所傷。自知罪有應得,特此發誓,今後絕不敢再與龍靈珠為難。發誓人:石清泉,監誓人:江上雲。見證人……

  寫罷說道:「陸敢當,你先在見證人下面寫上你的名字。」陸敢當無可奈何,只好蘸血寫了。

  江上雲以手掌貼著石清泉的背心,默運玄功,把本身真氣輸送進去,石清泉早已恢復知覺,此時手指也可以稍微動彈了。他知道性命操在別人手中,江上雲叫他劃押,他就歪歪斜的在自己名字下面畫了一個「十」字。

  江上雲道:「好,你可以把這柄劍拔出來了。」

  好在龍靈珠氣力不濟,那柄劍只插進去一半,未傷及心臟,不過插得這麼深,劍拔之後,要是流血太多的話,亦是性命難保的。

  陸敢當道:「拔出來不怕流血不止嗎?」江上雲道:「我說不怕就不怕!」陸敢當戰戰兢兢,抓著劍柄一拔,只見只有一點血花飛揚,完全不如他想像那樣血如泉湧,這才放下了心,龍靈珠亦是不由得暗暗佩服,心裡想道:「想不到他的封穴止血之法如此高明,竟然真的把這個臭賊救活了。但好在我只是答應這次饒他,並沒答應以後也不殺他。」

  不過,石清泉還是痛得又暈了過去。

  江上雲掏出一顆藥丸,塞進他的口中,說道:「這是少林寺長老送給我的小還丹,功能固本培原。你師兄的武功恐怕是保不住了,但有了這顆小還丹,性命卻是可以保住。至於金創藥你想必是隨身攜帶的吧?」

  陸敢當道:「有的。」江上雲道:「那就不必我操心了。假如你真是天山派的弟子,你們天山派的金創藥功效比我的金創藥更好。我這封穴止血之法只是暫時的,待會兒你可以替他敷上金創藥。」

  陸敢當替師兄把了把脈,察覺石清泉的脈膊雖然尚未得如常人,卻已明顯脫離了險境。說道:「多謝江大俠。」

  那匹紅鬃烈馬走了進來,屈下前蹄,蹲在江上雲和龍靈珠當中,發出似乎甚為喜悅的嘶鳴。

  龍靈珠被俘之時,她隨身攜帶的包袱是紮在馬背上的。龍靈珠省起自己的上衣已被石清泉撕破,面上一紅,取下包袱,說道:「江大俠,請你等我換一件衣裳。」躲到神像後面換衣。

  江上雲拍一拍紅鬃烈馬,問陸敢當道:「這匹坐騎是你們的嗎?」

  他早已問過陸敢當這匹坐騎是怎麼得來的,陸敢當雖然不知道他就是這匹馬的主人,亦知其中定有蹊蹺,何況是剛剛在「認罪書」上簽了字,龍靈珠又在旁邊,他更加不敢說謊。

  「這匹馬是龍姑娘的。家師擒了她,就把這匹坐騎給了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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