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羽生 > 絕塞傳烽錄 | 上頁 下頁 |
五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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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家中居然有人留刀寄簡,寄簡的人而且還膽敢具名約會,這已經是令他吃驚不已了。但更令他震驚的是,他打開鐵箱,發現那封遺詔亦已不見! 快活張笑道:「總管大人不必害怕,那封遺詔我雖然看過,可並沒有偷去,仍然留在你的家中!」 說罷,他將那封遺詔的內文背誦出來,跟著詳細描繪遺詔的格式、紙質、印章等等,證明自己是確實看過這封遺詔。 烏蘇台面如白紙,強懾心神,說道:「我並不懷疑你偷看過遺詔,但我可懷疑你剛才所說的話。你說你沒有偷走,為何我遍找不見?」 快活張笑道:「那是因為我怕給別人偷去,所以我在府上找了一個極為秘密的地點收藏,這個地點只有我才知道。當然,烏總管假如仔細搜查,說不定也能找到。不過那可要碰運氣了。」 烏蘇台半信半疑,盯著他道:「你既然存心來偷這封遺詔,何以又不將它拿走?」 快活張說道:「我流浪江湖,要是將這樣重要的東西隨身攜帶,又要擔心有偷術比我更高明的人來偷,又要擔心有武功比我更高強的人來搶,甚至還得擔心自己太過緊張反而容易遺失,成天提心吊膽,只怕晚上也睡不著覺。藏在大人的府上可就不同了,收藏的地點只有我一個人知道,唯一擔心的只是給大人發現。不過,這一點我倒不怕和大人賭賭運氣。大人,你的府邸有八十七間房屋,外加一個大花園、天井、庭院等等建築還不計算在內,對不對?」 烏蘇台哼了一聲,說道:「你倒調查得很清楚!」 快活張哈哈一笑,繼續說道:「當然,大人倘若把你的官邸整座翻轉過來,每一堵牆都拆掉,每一寸土地都挖得深深的,不惜僱用千百個工匠,不惜花費十年八年時光,那是一定可以找得到的!否則倘若只是碰碰運氣,你找得到的機會就差不多是等於大海撈針了!」 烏蘇台怎能將自己的「官邸」掘得溶溶爛爛,莫說不成體統,給皇帝知道了,皇帝也定會查問因由,你又叫他如何回答?他不覺面如土色,半晌說道:「你這樣做是什麼意思?」 快活張笑道:「沒什麼意思,只不過要大人心甘情願的和我做一宗交易。」 烏蘇台道:「要是我不情願呢?」 快活張道:「那我就將埋藏遺詔的地點密報皇上,你應該相信我有這個本領。那時皇上問你私藏先帝的遺詔是何居心,這個欺君之罪是重是輕,你應該知道得比我更加清楚!」 烏蘇台道:「我若是答應了你,你是否肯立即把那封遺詔取出來還我?」 快活張搖了搖頭,說道:「不能!」 烏蘇台怒道:「那還算什麼交易?」 快活張緩緩說道:「但我可以永遠不告訴皇上,皇上不知道這件事情,你也無罪可言了。我和你說老實話,我是怕你言而無信,遺詔一交還你,你就會翻臉不認人!我要和你做的這宗交易並不是一次過的買賣,是要雙方長期遵守合約的!」 烏蘇台道:「好,你說吧,究竟是什麼交易?合約又是如何?」 快活張道:「我只是想恢復我戴家在震遠鏢局的股東身分,不許官府再來找我的麻煩!」 烏蘇台被逼作城之下盟,心中惱怒,卻也只能強顏笑道:「震遠鏢局本來是你戴家和韓家合股經營的,過去十多年,楊牧不過是暫時替你代管而已,你回來了,那自然應該物歸原主了。不過合約也不能只對一方有利,請問你心目中可有草稿?」 快活張道:「合約很簡單,以後我戴家的人主持這間鏢局,你不來找我的岔子,我也不會故意與你為難。」 烏蘇台道:「我可以答應你,但你也得答應我,宇文雷的事情由我處理,你們可不能節外生枝。」 快活張道:「好,就這樣辦。如今我已是信得過大人,咱們無須擊掌立誓了。」 烏蘇台心中咒罵:「你捏著我的把柄,自是樂得說風涼話兒。」殊不知快活張乃是提防與他擊掌立誓給他試出功力。 烏蘇台雖然滿肚皮都是悶氣,臉上可不能不堆出笑容。當下與快活張好像老朋友一般,並肩而行。 鏢局的大廳裏眾人正在猜疑不定,不知戴湛與大內總管的這個約會是吉是凶,忽見他們狀如老友臉上堆滿笑容的走出來,無不大為詫異! 宇文雷被齊世傑以龍象功直透三重穴道,穴道如受千針所刺,時間越長,痛苦越甚。此時已是冷汗直流,氣喘如牛。 烏蘇台面色一沉,走上前去,噼噼啪啪打了他兩巴掌,斥道:「你是什麼人,我根本就不認識你,姑不論你是否有製毒販毒的嫌疑,你冒充我的朋友,我就不能饒你。來人,將他押下,待我回去查明究辦!」其實,他剛在不久之前,還曾當眾為宇文雷向快活張求情,此時卻又否認和宇文雷相識,顯然先後矛盾。不過,眾人一看快活張的面色,已知他們的「交易」必是談成功了,是以眾人也只是在心裏暗笑,不說閒話。 烏蘇台在打宇文雷耳光之際,已是暗運玄功,想替他衝開被封的穴道。那知龍象功的閉穴法自成一家,烏蘇台只能消解一半,讓他可以勉強起立,氣血未曾暢通,仍是不能行走。 快活張道:「傑兒解開他的穴道吧!」 齊世傑故意說道:「師父,我記得總管大人似乎也曾說過,這是小事一樁,但咱們可不能當作小事。就只怕……」 快活張道:「不錯,這樣的小事,若在平時,烏總管是不會理的,但他看在和你的師父分上,破例理一理這一件小事,他一理就自然不能當作小事了。」 齊世傑並不糊塗,一聽也就懂得快活張的弦外之音了。那是要他從大處落墨,「小事情」不妨讓步。 齊世傑這才說道:「請恕徒兒不知,原來師父和總管大人是好朋友。那我當然相信得過總管大人定會秉公處置了。謹遵師父吩咐。」說罷,伸手在宇文雷身上一拍,解開了他被封的三處穴道。 烏蘇台面色鐵青,一揮手叫隨從押宇文雷出去。快活張陪笑道:「烏總管,我這徒兒不懂禮貌,你別怪他。」 烏蘇台心中氣怒,可不能不硬生生的在鐵青的臉上擠出笑容,打了個哈哈,說道:「那裏,那裏,咱們是老朋友,令徒年輕有為,你收得這樣的好徒弟,我替你歡喜還來不及呢,怎會怪他。對啦,二十年前那樁事情,我也該趁著這個機會,在各方英雄面前,替你作一交代了。」 此言一出,滿堂賓客,登時鴉雀無聲,大家都在豎起耳朵來聽,等待烏蘇台把他們心上的悶葫蘆打開。 烏蘇台緩緩說道:「我也無須對各位隱瞞,二十年前,前任的大內總管薩福鼎和前任的御林軍統領北宮望是曾經懷疑過戴兄與小金川的賊人有往來,當時我只是一名普通侍衛,人微言輕,不敢替戴兄辯白。不過好在後來亦已查清楚了,戴兄並無嫌疑。可惜這許多年來,我一直未能找到戴兄,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他。」 飛馬鏢局的總鏢頭馬天驊是個心直口快的人,大喜之下,立即說道:「那麼現在戴老鏢頭已經回來,烏大人亦早已升任總管,這件案子是可以撤銷了吧?」 烏蘇台哈哈笑道:「當然,當然。戴兄在震遠鏢局的名下股份,當然是應該物歸原主了。」 眾人大喜,紛紛上來向冒充戴湛的快活張道賀。韓威武道:「那麼震遠鏢局的新任總鏢局如今我也可以名正言順的移交給戴兄了,不知戴兄的意思,是想由令徒出任還是……」 齊世傑道:「徒兒武功尚未練成,只想跟隨師父。再說我是外人,總鏢頭一職,我的意思還是由戴兄出任的好。」 眾人一聽這話,不覺又是一怔,韓威武喜道:「戴兄令郎也回來了麼?」 快活張道:「不錯,小兒戴京亦已來了,他正在後堂和楊大姑說話。」拍了拍手,叫道:「京兒,你出來吧!」 戴京應聲而出,他今年三十一歲,十九年前,與父親逃出京師之時,他已有十二歲年紀,座中的叔伯輩,還依稀記得他的面貌。他是「貨真價實」,當然更是無人敢懷疑他是假冒的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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