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羽生 > 絕塞傳烽錄 | 上頁 下頁
二四


  石桌上擺著一局殘棋,那是預防有人識破這個機關的秘密的。而齊世傑懂得如此打開地道的入口,想必是曾經暗中偷窺秘密。

  心念未已,果然便聽得齊世傑說道:「說來也真湊巧,給我看見一個人如此這般打開機關。不過那個人打開機關進入地道之後,石桌便即轉回原來的位置,棋盤上的棋子也沒一枚錯亂。我雖然依畫葫蘆,卻不知道他在拉鐵環的時候,每一次所用的力度都是各各不同的。石桌移動,可就不能像他那樣的恰到好處了。」

  說至此處,那個石桌又在慢慢移動了。齊世傑道:「你跟我跳下去,小心一點,提防下面還有機關!」

  其實下面倘若真的還有機關的話,他們怎樣小心提防,也是提防不來的。

  齊世傑的警告,不過是要楊炎作好最好的準備,倘若下面當真有不測的災禍,也可以減輕災禍的程度。

  楊炎默運玄功,跳下去時,一招「夜戰八方」,雙掌拍出。掌風碰著石壁只聽得「蔔」的一聲,聲音並不響亮,也沒有暗箭之類射出來。

  他們已經腳踏實地了。齊世傑松了口氣,說道:「看來似乎並沒機關埋伏。」

  楊炎也松了口氣,心想:「爹爹造這條地道,大概只是為了自己臨時避難之用的。那個棋局,假如有人瞞著他偷偷進入地道,或者來過而又走了的話,他一看棋子亂了位置,就知道這裡面有人,或者是有人來過了。」

  想至此處,他禁不住再問表哥:「那個人是誰?是不是我的爹爹?」

  齊世傑道:「不是。不過也是你熟識的人。」

  楊炎問道:「是誰?」

  齊世傑道:「你別著急,待會兒你自然就會知道。我是要讓你親眼看見事情的真相!」

  上面的石桌已經回到原來位置,地道裡恢復漆黑一片。前面到底還有沒有機關,齊世傑可是摸不透了。

  兩人小心翼翼的在黑暗中摸索前進,走過一條長長的甬道,幸喜沒有碰上機關。

  齊世傑仍用傳音入密功夫和他說道:「待會兒不論你看見什麼,聽見什麼,千萬沉得住氣,不可聲張!」

  話猶未了,他們已經發現前面有間地下室,隱隱有燈光透出,而且開始聽見有人說話的聲音了!

  楊炎這一驚非同小可,這個人是他父親最小的徒弟胡聯奎!

  再聽下去,他更吃驚了!

  「哦,我看你是裝作老實,其實乃是奸細!」

  竟然是閔成龍的聲音!

  閔成龍不是已經給父親打死了麼,怎的又復活了?

  齊世傑在他耳邊說道:「我就是在暗中看見閡成龍把胡聯奎押入地道,才發現那個秘密機關的。」

  楊炎隱隱感覺得到這裡面定然有個陰謀,他的父親很可能就是策劃這個陰謀的人,閔成龍是和他的父親串通了來欺騙他的。他強攝心神,再聽下去。

  胡聯奎叫起撞天屈來:「奸細,我做誰的奸細?」

  閔成龍沒有正面答覆這個問題,卻道:「好,那我問你,宋鵬舉是和你一起來的,為什麼你們知道我在這裡之後,宋鵬舉馬上就趕回去?」

  胡聯奎道:「師兄,我不是已經告訴了你嗎,我們懂得到這裡來找師父,是令郎托我們來報訊的。」

  閔成龍道:「那又怎樣?」

  胡聯奎道:「令郎托我們趕來報訊之時,是尚未曾知道你已經到了師父這兒的。我們為了免他擔心,所以宋師兄先回去向他報個平安喜訊。」其實宋鵬舉是回鏢局報訊,不過胡聯奎料想閔成龍不會知道這麼快,為了好漢不吃眼前虧,只能打著瞞得過一時就是一時的主意了。

  閔成龍哼了一聲,說道:「如此說來,倒是我多疑了?」口氣稍見緩和。

  胡聯奎道:「師兄辦事小心是應該的。但請師兄明鑒,我和宋師兄都是靠師父和大師兄的提拔才有今日,今後也還要師父、師兄做我們大靠山,我們怎能稍萌異志?」

  閔成龍道:「如此說來,你對師父是忠心耿耿的了?」

  胡聯奎道:「對大師兄我也是一樣忠心。」說了這話,心裡暗暗羞愧。但想到處境的危險,言不由衷的謊話也只好不怕面紅的說了。

  閔成龍點了點頭,說道:「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你的前程捏在師父手裡,你若是聰明的話,是應該對師父忠心的。好,我姑且相信你的說話。」

  胡聯奎道:「多謝大師兄相信小弟。」

  閔成龍忽地面色一沉,說道:「好,你既然對師父忠心,那麼我替師父吩咐你做一件事情。」

  胡聯奎道:「請師兄代傳訓示。」心中惴惴不安,不知師兄將出什麼難題。

  閔成龍道:「師姑最寵你和鵬舉,對你們是不會防範的,你回鏢局之後,設法把這酥骨散混在茶水之中,讓師姑服下。」

  胡聯奎吃一驚道:「我,我不敢!」

  閔成龍冷冷說道:「你不願意替師父做事,是不是你認為師姑比師父更親?」

  胡聯奎道:「師父和師姑是一家人,我不懂師兄你這話意思!」

  閔成龍冷笑道:「你是假裝不懂!師姑這次跑來京師,是和師父作對的!她在我的家中亦已公然說出來了,難道你沒有聽見?哼、哼,當時你裝作幫我的忙,恐怕也是和師姑做戲的吧?」胡聯奎心道:「原來閔成龍是疑心我做師姑的『奸細』。」當下只好苦笑道:「這是師父的家事,我不敢多嘴。」

  閔成龍好似知道他的心思,說道:「你若要表明你不做師姑的奸細,你就該幫師父的忙!」

  胡聯奎道:「師父真的要我這樣對付師姑?」

  閔成龍怒道:「你以為我是假傳『聖旨』?」

  胡聯奎道:「不敢。但我想見一見師父,不知可不可以?」

  剛說到這裡,只見一扇暗門打開,走出來的正是他的師父楊牧。

  楊牧說道:「成龍,你對聯奎說清楚沒有?」

  閔成龍道:「說了。但他還在起疑。」

  楊牧說道:「聯奎剛剛說的話我已經聽見了。我想恐怕你還沒對他解釋清楚吧。我只有一個親姊姊,也怪不得他起疑。」

  在外面偷聽的楊炎,聽了父親說的這幾句話,不覺又生了一線希望,希望父親不至於真的這樣壞。

  胡聯奎的一顆心卻是沉了下去,說道:「師父,那麼你是真的要我用酥骨散來對付師姑麼?」

  楊牧說道:「不錯,這是我的主意。我是為了你的師姑好。」

  他頓了一頓繼續說道:「她是我唯一的姊姊,我當然不會害她。但她和柴達木的人有來往,這次又來震遠鏢局替韓威武多管閒事,我怕她惹禍上身,所以要用這個法子讓她回家。你懂嗎?」

  胡聯奎道:「師姑脾氣倔強,恐怕她不肯回家,那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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