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羽生 > 江湖三女俠 | 上頁 下頁 |
二〇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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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看了,不覺心中一跳,想道:「這還了得?若然年羹堯變起心來,朕的性命豈不是在他的掌握之中了麼?」年羹堯卻是十分得意,走回來對雍正道:「軍中只知有軍令,不知有皇命,還請陛下明鑒!」隨侍皇帝左右的親王貝勒與及各部尚書九門提督,無不變了顏色,雍正卻哈哈大笑道:「指揮大軍,如臂使指,年大將軍,你真算得是自古以來的第一名將了,天降奇才,為我朝保護江山,真乃朕之福也!」笑聲中隱蔽殺機,那些大臣卻還懵懵然不知皇上真意,紛紛向雍正和年羹堯道賀,連國舅隆科多也拉著了年羹堯的手,對他大拍馬屁,雍正一一瞧在心內,卻不作聲。 笑鬧了一陣,雍正又叫年羹堯傳下旨去,每名兵士賞銀十兩,西征有功將士各加一級,全軍放假十天。年羹堯這回不敢過份賣弄,帶領將士三呼萬歲。這御駕親迎,慰勞大軍的一幕,便算終了。 甘鳳池與唐曉瀾雜在後隊的伙頭軍中,對這幕活劇,看得清清楚楚,大軍放假,他們也趁機逃出軍營。兩人離開大夥已有三日,恐防呂四娘記掛,急急趕回西山。 在這三天當中,西山的冷禪僧院,平添了許多客人,馮瑛馮琳將母親鄺練霞、外祖父鄺璉以及張天池等一班人都接了過來。鄺璉、張天池等經過數日休養,已可走動,僧院裏熱鬧非常,大家都在等甘鳳池的消息。甘唐二人一回,眾人紛紛來問,甘鳳池把探年羹堯軍營之事約略說了,接著又說雍正勞軍之事,魚殼搖頭道:「年羹堯這廝也太膽大了!」呂四娘道:「這不正好嗎?咱們要對付的兩個大仇人,一個是雍正,一個是年羹堯,今後只須專心對付雍正便行了。年羹堯這廝自然有人殺他。」 魚殼道:「他擁有大軍,誰能殺他?」白泰官道:「功高震主,必然死於非命。想那漢朝的韓信,助劉邦開國登基,功勞比年羹堯更大,也免不了兔死狗烹之難,何況年羹堯呢?」 魚殼笑道:「到底是賢婿讀過書的人有見識。好在我得諸位之助,沒有上雍正這小子的當。」 眾人議論紛紛,甘鳳池將呂四娘拉過一邊,把曾靜如何貪生怕死,屈服招供等等事情說了,呂四娘一聽,頓如萬箭穿心,花容失色。甘鳳池道:「看來此案必興大獄,曾靜已把首要諸人招供出來,我們必須及早通知他們逃避。」呂四娘半晌說不出話來,甘鳳池道:「這事由我來辦好了,八妹,你身負國仇家恨,還望節哀為好。」呂四娘低首如癡,木然不語。甘鳳池道:「八妹,你是女中丈夫,人中俊傑,還要愚兄勸麼?」呂四娘突然昂頭說道:「我若不手刃允禛這狗皇帝,誓不為人。」 甘鳳池拍手道:「是啊,這才不愧是呂留良的孫女。可是,宮中防範正嚴,年羹堯大軍又近在京畿,只恐不易行事,報仇不爭遲早,看這情形,年羹堯必有與允禛衝突之一日,等到那時,才是我們下手的好機會。」呂四娘道:「七哥說的是。」 甘鳳池見她聲調較前平靜,略略寬心。呂四娘嘆口氣道:「料不到曾老頭兒竟會如此!可是,我還未肯相信在寬已死。」甘鳳池心中一酸,想道:「八妹,你也太癡情了,在寬被曾靜出賣,被捉至京師處決,佈告天下,懸首九門,死事焉能有假?」可是見呂四娘莊重的樣子,不忍令她傷心,話到口邊,又收了回去。 唐曉瀾瞥見呂四娘面色有異,走了過來,問道:「呂姐姐不舒服麼?」呂四娘道:「沒什麼。」隨即一笑道:「你也該到山東去見楊仲英了。」唐曉瀾面上一紅,呂四娘笑道:「醜媳婦終須見翁姑,你這傻女婿就不敢見泰山嗎?」唐曉瀾道:「姐姐休開玩笑。」呂四娘瞥了唐曉瀾一眼,又對甘鳳池道:「七哥,我還有幾句話和你說。」唐曉瀾知趣告退,甘鳳池道:「請說。」 呂四娘將唐曉瀾婚姻上糾紛說了,甘鳳池道:「唔,原來如此!楊柳青我見了也討厭,可是,既然訂婚了這麼多年,現在才退,怕不大好吧。」呂四娘道:「現在不退,將來同處一生豈不更難。」甘鳳池在婚姻問題上比較古板,一心以俠義為重,心想楊仲英對唐曉瀾有恩有義,訂婚訂了這麼多年,忽然一旦說不要人家的女兒,殊非厚道,可是又想不出話來駁呂四娘,只好默然不語。 呂四娘道:「我明日要回仙霞,探望在寬。不怕你見笑,無論如何,我不相信在寬已死。本來我是要到山東親自見楊仲英,替唐曉瀾解了這個難題的,現在只有勞煩你替我一走了。」甘鳳池一向敬重這個師妹,呂四娘親自求到,無可奈何,只得答應。俱道:「我不懂說話,更不懂替人退親,我只依事直說。說唐曉瀾與他的女兒性情不合,現在已另有了心上之人,楊仲英若然大發脾氣,我就馬上開溜。」呂四娘微微笑道:「也好,你就這樣說吧。」 甘鳳池沉吟半晌,又道:「事有緩急輕重,我先得設法通知已被曾靜招供出來的諸人避禍,然後才能管到曉瀾的兒女糾紛。」呂四娘道:「這個自然!」 呂四娘與甘鳳池商量未已,眾人也在議論紛紛,冷禪嚷道:「甘大哥,你毀了我們的佛門聖地,你須得賠給我安身立命之所呵。」甘鳳池詫道:「什麼?你這破破爛爛的寺院,本來就是這樣子的嘛。」冷禪笑道:「虧你是老江湖了,連這點都不明白嗎?你們在京中接二連三的大鬧,這地方又不是荒僻之所,這麼多人聚在此地,焉能避得過朝廷的耳目。雍正這小子連少林寺也敢燒,何況我這爛廟。」 甘鳳池笑道:「原來你是這個意思。不錯,這裏不能長住下去了,咱們都另外找地方吧。」 冷禪道:「你有什麼現成的地方,可以容納這麼多人?」甘鳳池道:「你別打岔,我早已有了安排,前些日子我接到周潯二哥的口信,說他與曹四哥已到邙山隱居,看守師傅的陵墓。邙山綿延數百里,山高林密,形勢險峻,山谷土地肥美,可以耕種。我們都到邙山去如何?」張天池首先說道:「既有這樣好的地方,如何不去?我做了半生強盜,無法下台,正好和兄弟們隱居邙山,耕種渡活。」 魚殼也道:「我以前做海上霸王,大不了將來再做山大王,有這麼多武藝高強的好漢,我和張寨主再召集一些舊部,便在邙山佔山為王,諒朝廷也不敢小覷。」甘鳳池笑道:「那是後話。現在不必急於開山立舵。那麼,安身之地便決定是邙山了。」冷禪笑道:「好。我們都替你的師傅守陵去。她是前輩神尼,我們替她守陵,也還值得。」 第二日,呂四娘一個人先回仙霞,正與眾人辭行,握手道別之際,單單不見了馮琳。馮瑛道:「妹妹真不懂事,明明知道呂姐姐今日遠行,卻不知到那裏去玩?」呂四娘心念一動,道:「馮琳妹妹不是不懂事,恐怕是太懂事了。你們不必去找她了。我看她一定是偷偷溜走,幹她想幹的事去了。」 馮瑛吃了一驚,道:「她有什麼事情要幹?為何連我也不告訴?」呂四娘微笑不語。李治想了一想,道:「她昨晚問我是否隨大夥到邙山,我說是。她說邙山很好,她曾從山下經過。我當時也不知道她是什麼意思。」呂四娘道:「這就是了。她將來會上邙山找你們的,不必心焦。」馮瑛再三問呂四娘可知馮琳想幹什麼?呂四娘道:「我也只是胡猜一氣,不能作準。她做的你日後自知,先說出來反而不好。」馮瑛甚是聰明,想了片刻,猜到幾分,不覺面紅耳赤。 呂四娘一笑告辭,離開京城,趕回仙霞,她腳程快捷,一個月後已從河北經過山東,再穿過江蘇浙江二省,進入福建北部。 仙霞嶺橫亙浙江福建兩省交界之處,挺拔秀麗,一入福建北部,已是遙遙可見。呂四娘雖然堅信沈在寬沒有死,可是行程越近,心情也不覺動盪不安,生怕揭開了的「謎」和自己的料想相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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