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羽生 > 江湖三女俠 | 上頁 下頁
一八八


  鄺練霞和馮琳也是驚愕不已,馮琳心道:「姐姐呀,你若是想要他,就明說了吧,哭什麼呢?」心中盤算,若然他們二人真是另有兒女之情,就將李治讓與姐姐,想是這樣想了,心中隱隱悲酸。

  馮瑛一試眼淚,道:「李哥哥,那個張寨主是什麼人?你為何要庇護於他?叫他出來,我不把他雙手斬掉,難消心頭之恨!」

  李治駭道:「你和張天池有什麼深仇大恨,如此恨他?他是天台派的掌門,雖無大善,亦無大惡,而且他又是你外祖父的好朋友,有什麼仇恨,也該看在你外祖父的份上,饒恕了他!」

  馮瑛又是一怔,鄺練霞道:「兒呀,他說得不錯。你們的外祖父也在裏面養傷,等會兒你們都去拜見他吧。」她卻沒有想到,兩個女兒不但都見過外祖父,而且還都與外祖父交過手了。

  馮瑛聽了此言,又是淚如雨下,鄺練霞道:「瑛兒,你到底有什麼冤屈之事?」

  馮瑛道:「這人不是好人,他把我的解藥毀了。」鄺練霞道:「什麼解藥呀?」馮瑛哽咽道:「我要去救一位好朋友的,那個什麼張天池卻沒來由的和我動手,將解藥拋下山澗,永遠也找不回來了。」馮琳卻忽然問道:「你那好朋友是男的還是女的?」

  馮瑛面上一紅,道:「李治哥哥,這人和你也很熟的。你還記得我的唐叔叔嗎?他在邙山上住了三年。」李治道:「啊,原來是唐曉瀾!」見馮瑛著急的情形,不似僅僅是叔侄之間的關懷,心中大喜,又暗暗責備自己胡亂猜疑,甚是慚愧。

  馮琳也不覺笑出聲來,道:「姐姐,又累你替我受過了,那張天池本來是要找我動手,因為他的手下想搶我們的一本書,被我用飛刀傷了三人,所以他要找我晦氣。」馮瑛詫道:「那麼你們卻又救他?」李治道:「冤家宜解不宜結,其實那書也不是我們的,無主之物,也怪不得他們覬覦。」

  馮瑛這時火氣已漸漸消下,想起唐曉瀾性命難保,越發傷心。李治道:「唐大哥有什麼病,是中了什麼有毒的暗器嗎?你說給我聽,說不定我能醫治。」李治和唐曉瀾、馮瑛都是平輩,但馮瑛因唐曉瀾曾跟她祖父習技,所以稱他「叔叔」,而李治則稱他「大哥」。

  馮琳插口道:「剛才我說的那本書,就是傅青主的遺書,聽說是醫學的不傳之秘。」

  馮瑛一聽,希望又生,道:「那麼你快去看看他吧,哎,只是那秋天的梧桐葉和雌雄蟋蟬卻到那裏去找?」李治道:「為何定要那兩味藥?」馮瑛道:「那是廢園老人開的方子,廢園老人是傅青主的徒弟,他就要用這些藥才能見效。」

  李治道:「哦,廢園老人。是不是叫做葉壽常的?傅青主的書上曾提過他的名字,說葉壽常別號廢園,乃他寄名弟子,書裏還有一宗他們二人合診的醫案,想來已是五十年前之事了。瑛妹,醫道不拘一格,你還是把唐大哥的症狀對我說一說吧。」

  馮瑛將唐曉瀾誤飲毒酒和近日的症狀詳細說了,李治眉頭一皺,自覺毫無把握。

  要知李治只是熟習醫書,精通醫理,卻毫無臨床經驗,像唐曉瀾這種怪症,非但醫書上從無記載,醫理上亦想不通。但為了安慰馮瑛,仍強笑道:「我明早就和你同去替他診治了便是。」馮瑛道:「現在不能去嗎?」李治道:「何須如此之急?」

  馮瑛垂淚道:「你不知道,明日午時,再不救治,便是準死無疑。」李治道:「你們住的地方離這裏多遠?」馮瑛道:「約莫有二百里吧?」李治道:「那麼今晚三更我便和你動身,想來明日午時之前定能趕到。那張天池琵琶骨碎了,若然不及早給他救治,他的武功便要廢了。他好壞也是一派掌門,我們不能令天台派的武功因此而斷呀!」

  馮瑛一想,張天池的琵琶骨乃是自己刺穿,又想起呂四娘以前救毒龍尊者之事,再想起母妹初見,還有好些話要說,外祖父也該問候。便慨然說道:「好,也只好如此了。唐叔叔說死生有定,我們已是盡力而為了。」

  說話之間,忽見又有十多人爬上山來,李治一看,笑道:「琳妹,你的顧客上門了。這是你用毒刀所傷的人,你替他們醫治。」馮琳迎上前去,那些人發一聲喊,又想逃走。馮琳道:「你們的寨主在這兒,來,來,我給你們解藥。」

  張天池的手下曾見她救過寨主,又分辨不出她們誰是姐姐,誰是妹妹,是友是敵,均所不知,但江湖上化敵為友之事,亦屬常見,便將傷者抬進尼庵。馮琳給了他們解藥,笑道:「媽,你這小尼庵成了醫局了。咱們出外面談去。」鄺練霞到靜室去看看鄺璉,鄺璉仍然未醒,便和兩個女兒到尼庵的後面談話。李治則上山去替張天池張羅續骨的東西。

  鄺練霞一手拉著一個女兒,在陽光普照之下,聽她們滔滔不絕的訴說,除了馮琳忘記童年的事之外,兩姐妹將十幾年來的情事都一一說了,鄺練霞知道馮瑛竟是天山女劍客易蘭珠的徒兒,非常歡喜;馮琳雖然命途多舛,在四皇府困了將近十年,但卻也因此因禍得福,學了各派武功,而且最近又得了無極派的真傳絕技,也足以大慰慈母之心。

  兩姐妹說了之後,鄺練霞也將她的遭遇,告訴女兒知道,馮瑛對自己的身世,由唐曉瀾口中已略有所知,馮琳卻還是第一次知道,聽了之後,把雍正皇帝更恨得入骨,道:「原來他才是差遣血滴子殺害我們爹爹,逼我們母女分開的人,我非親手殺了他,難消心頭之恨。」

  鄺練霞又道:「我自從逃到這裏之後,十幾年來不敢下山,天幸能遇見你們。將來我帶你們回故鄉看看。」停了一停,忽道:「琳兒,和你同來的那小伙子很不錯呀,他叫什麼名字?」馮琳道:「他叫李治,是天山七劍中武瓊瑤的兒子。」

  鄺練霞微微一笑,道:「琳兒,你選得不錯,想不到我的兩個女兒都和當世武功最高的兩位女劍客攀上關係了。」馮琳嘟著小嘴兒道:「媽,他還沒有向我求婚呢!」鄺練霞哈哈一笑道:「小妮子真不害臊,你急什麼?遲早他總會向我提的。」又笑道:「瑛兒,你呢?」馮瑛垂首胸前,默然不語。馮琳突然伸出一隻指頭,刮她的臉皮,道:「姐姐害臊啦!你那位唐叔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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