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羽生 > 江湖三女俠 | 上頁 下頁 |
一四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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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回 密室藏奸 將軍露真相 深宵喋血 君主費心機 馮琳退了兩步,雍正笑道:「朕做的事,誰敢閒話!」踏前一步,伸手又拉。馮琳忽道:「四貝勒登了大寶,我還未賀。恭喜皇上呀!」雍正一怔,道:「你何必來這一套?」馮琳道:「光明大殿的遺詔改得真好!」雍正一驚,想起遺詔正是她和天葉散人去偷,由隆科多改的。變色說道:「你在外面亂闖,對什麼人說了沒有?」馮琳道:「我還知道大體,怎敢亂說。不過若是有人招惱了我,那我便要嚷出來了。」 允禵雖除,眾皇子的羽翼還未完全翦除,此事若宣揚出來,雍正皇位不穩,慾焰登時熄了一半,笑道:「好啦,那麼我以貴妃之禮,正式接你入宮,咱們再為夫婦。」馮琳道:「那以後再說。」雍正道:「你不依我,我就把你的李哥哥殺了!」 馮琳一驚,心道:入宮最少還有半月,能避過一時就算一時,一笑說道:「夜深啦,你不睡我也要睡了,我回去啦。」雍正見她口氣已軟,心道:富貴繁華,誰人不想。這丫頭不過是自高身份,一定要正式受了冊封才願意罷了。心中一喜,揮手說道:「好啦,你回去吧!」 馮琳走了兩步,還未跨出房門,雍正忽又招手說道:「回來!」馮琳一驚,回頭說道:「皇上真難伺候,你又有什麼事情要吩咐我?」雍正遲疑半晌,說道:「你在江湖闖蕩,也顧不得修飾顏容,頭髮亂了不理,飾物掉了不管。我要叫宮娥替你修飾一下。」馮琳甚為奇怪,為何皇上要管到這些事情? 雍正進入內室,過了一會,帶了兩名宮娥出來,一個手捧梳粧盒,一個手捧臉盆,替她梳頭整衣,馮琳甚不耐煩,忍著氣由她們去做。一個宮娥在梳粧盒中取出一個小盒,裏面裝的好像是胭脂,宮娥挑了一點,抹在馮琳臂上。馮琳道:「胭脂為何塗在臂上,一團紅的,多麼難看!」舉袖一擦,竟然揩拭不去。雍正哈哈笑道:「你用水洗吧!」馮琳頗為詫異,在宮娥手中,搶過手中,在臉盆裏一浸,用力揩抹,不料越抹顏色越紅,雍正哈哈大笑,得意之極。 原來雍正見她如此關心李治,醋氣攻心,生了好多疑慮。所以叫宮娥用守宮砂試她一試。「守宮」就是壁虎,守宮砂的製法據說是以珠砂和牛羊脂餵壁虎食,日久之後,壁虎腹作赤色,通體透紅,把它的血取了出來,混入胭脂,塗在女子臂上,若是婦人的話一抹便去,若是處女的話,則無論怎樣洗抹,顏色越發鮮豔。有一首詠守宮砂的詩道:「誰用秦宮一粒丹,記時容易守時難,鴛鴦夢冷腸堪斷,蜥蜴魂消血未乾;榴子色分金釧曉,茜花光映玉露寒;何時試捲香羅袖,笑語東君仔細看。」這首詩說得很「風雅」,但拆穿來說,不過是侮辱女性的把戲。 馮琳年紀還小,怎知皇帝是用守宮砂試她,洗抹不去,氣憤憤的道:「你搗什麼鬼?」雍正一笑叫宮娥扶她出房。馮琳一氣,摔掉宮娥的手,自己跑出去了。 第二日,年羹堯將父母請到園中,舉行收「女兒」的慶典,馮琳任由他們擺佈,年羹堯的母親痛惜馮琳,知道此番認了「女兒」之後,她便被送入宮中,甚為難過。替馮琳梳頭時,險險滴出眼淚,馮琳瞧在眼內,低聲說道:「姆媽,我實在捨不得你。」年羹堯的母親道:「孩子,我也捨不得你,只怨——」她本想說:「只怨年羹堯這孩子沒福。」底下的話,到了口邊又咽回去。馮琳何等聰明,早知其意,道:「羹堯哥哥,為何不來看我?」年羹堯母親道:「你今後是貴妃啦,沒有皇上之命,他怎敢私自見你。」馮琳道:「你告訴他,我掛念他。」年母道:「好孩子,我知道啦,以後你在皇帝跟前多招扶他。」轉過身,偷偷抹了一滴眼淚。 晚飯時換了雙魔看守,薩天刺捧飯送來,憤然說道:「琳貴人,請用膳!」馮琳道:「薩伯伯,你為何這樣叫我?」薩天刺道:「哈,你又叫我做伯伯了?你不是要把我刺個透明窟窿嗎?」薩天刺以前將馮瑛誤認馮琳,幾乎叫她刺傷,此恨至今未消。馮琳詫道:「我豈敢跟你動手,你這是那裏話來?」薩天刺見她態度自然,不像出於假冒,奇道:「就是上一個月,就在年家附近,你不是大罵我們,還將二伯(薩天都)刺傷了嗎?」 馮琳跳起來道:「真奇怪,這事情我現在還未弄清,那天我根本未出過房門,年羹堯一回來就說我曾與你們交手,我還以為他是活見鬼,而今你們又這樣說,莫非世間上真有一個與我極為相似的人,你們把她當成我了?」薩天刺一怔,他也不知馮琳還有一個孿生姐姐,十六年前,他在太行山上搶了馮瑛,後來被易蘭珠偷去,再後來他在鍾萬堂手裏又搶了馮琳,始終把兩姐妹誤為一人,聞言奇道:「那天真不是你?世間上那會有兩個這樣相似之人?」 馮琳忽道:「薩伯伯,是你抱我進宮的是不是?」薩天刺道:「怎麼?」馮琳道:「請你告訴我,我的父母到底是誰?」薩天刺一驚,心道:「我就是你家仇人之一,怎能說給你知。」乾笑一聲,說道:「我不是對你說過許多次嗎?你是路旁棄嬰,我將你拾回來的。」馮琳小嘴一扁,道:「我不信!」薩天刺道:「你不信我也沒法。」馮琳忽道:「若我是棄嬰,你將我拾了回來,那麼你就等於我的重生父母,我就等於你的女兒了。你沒有女兒,我做你的女兒好不好?」 薩天刺心中一酸,道:「你是貴人啦,我怎敢高攀!」馮琳忽道:「薩伯伯,你年紀也一大把了,還在宮中執役,是何苦來?不如你助我逃出去,我侍奉你終生。」薩天刺心中一動,他投靠允禛,本來是想做「國師」,不料中原能人甚多,在允禛門下,一直被了因哈布陀等人壓著,出不了頭,十多年來,始終是個衛士,而今還要聽年羹堯使喚。聞言心動,想道:「與其鬱鬱不得志,倒不如有個女兒侍奉天年。」但想起皇上與年羹堯手段之辣,他雖有魔頭之號,也自膽寒。 馮琳眼睛露出哀求的眼光,薩天刺打了一個寒噤,急忙避開,道:「你別胡思亂想啦,我出去了。」馮琳好生失望,吃過晚飯,趺坐床上,好像老僧入定,面壁出神。聽得園外打了二更,忽然想道:「這房中有複壁暗門,通到外面,我何不出去看看?」又想道:「出去也沒有用,外面有人把守,我如何能夠逃脫。而且李治哥哥又還在他們的掌握中!死了此心,又坐了一個更次,聽得三更鼓響,門外有腳步之聲,似乎是雙魔換班,馮琳心道:「我在此呆坐也是無法,不如出去看看,雙魔對我不錯,若然是他們換在園中把守,也許不會攔我,我再見一次李哥哥,那時死也甘心。」走到帳後,一按牆壁,開了暗門,走入複壁。 複壁中黑黝黝的,馮琳正摸索間,忽覺有一團黑影向自己移動,馮琳大吃一驚,把餵毒的匕首夾在掌中,只聽得有人低聲說道:「琳妹,噤聲,是我!」 這時入了複壁一陣,眼睛已漸習慣,黑暗中依稀分辨得出年羹堯的面影,馮琳收了毒刀,蠕動身子,慢慢湊近,雙手相握,靜寂中年羹堯聽得馮琳的心卜卜的跳。 良久,良久,馮琳才說出一聲:「你來了?」年羹堯道:「我知道你掛念我,我冒死也來。」黑暗中馮琳面上掠過一絲笑意,說道:「嗯,我知道你會來的!」 馮琳自從在杭州見了年羹堯後,就覺得此人似曾相識,後來又到年家來住,情苗本已暗生,這時被年羹堯寬大的手掌握住,面熱心跳,想道:年羹堯也未必像他們所說的那樣壞,也許他是像我一樣,和師傅合不來才離開師門的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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