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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


  ▼第十七回 劍杖交鋒 兇僧鬧湖上 性靈未昧 玉女出京華

  這是尚復初最後的絕招,他那鐵扇,內藏機括,拗斷之後,扇骨化為短箭,紛紛射出。甘鳳池一聲長嘯,雙袖揮處,勁風呼呼,那射來的短箭,全給震落。尚復初要想逃時,那裏還來得及,只聽得甘鳳池一聲大喝,鐵掌起處,尚復初翻身倒地,滿面流血,甘鳳池提腳一踹,踏著他的腰骨,大聲叫道:「鐵扇幫眾,聽我一言!」

  這時,韓重山董巨川和關東四俠搏鬥正烈。玄風道人與朗月禪師合鬥韓重山已佔了上風,但陳元霸與柳先開合鬥董巨川卻只有招架之功。正殺得難分難解,猛聽得甘鳳池巨喝,韓重山見鐵扇幫主被擒,大勢已去,再鬥下去,決難倖免,韓重山把關雲鋤一掄,將玄風劍拐猛的盪開,湧身一跳,避開了朗月禪師迎面噴來的酒浪,叫道:「風緊扯呼!」董巨川虛晃一掌,急隨韓重山奔逃,關東四俠氣喘力倦,也不追趕。

  場中惡鬥停止,鐵扇幫的人給甘鳳池一喝,齊都垂手仰頭,只聽得甘鳳池說道:「你們都是苦哈哈的弟兄,於黑道買賣,劫不義之財,我甘某決不攔阻,但若給清廷利用,那我甘某可不允許。你們不乏明理之人,仔細想想。」鐵扇幫的人,一半懾於「江南大俠」的聲威,一半震於大勢已去,紛紛說道:「聽甘大俠吩咐!」

  甘鳳池把腳一提,尚復初「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伸腰坐起,甘鳳池道:「尚復初你雖有野心,尚無大惡,你若肯改邪歸正,我也可以饒你一命。」尚復初這時但求饒命,那還敢道半個「不」字。

  甘鳳池道:「你要饒命,第一,以後不許在江湖廝混。」尚復初忙道:「依得!依得!我從今日起就解散本幫,攜小兒回鄉耕田,閉門封刀,洗手不幹!」甘鳳池道:「第二,你積斂的錢財,都交給我處置,你除身上所有之外,不許帶一個錢出門。」尚復初十年積聚,劫掠所得,何止百萬,聽甘鳳池不許他帶一個錢出門,十分肉疼,但也無可奈何,只好說道:「錢財身外之物,甘大俠取去便是!」

  甘鳳池笑道:「我也不要你的。」叫尚復初和鐵扇幫管財務的人,把珠寶錢銀都取了出來,將珠寶留下,把錢銀分給幫眾,忙了大半天,這才處置完畢,甘鳳池喝道:「好,現在你可以走了!今後莫讓我在江湖上見到你,我認得你,我拳頭可認不得你!」尚復初鬆了口氣,急忙和兒子抱頭鼠竄,跑出山村。

  呂四娘道:「我們在這裏大鬧一場,又放他們出去。不怕他糾集黨羽再來,或勾結官兵來圍捕我們嗎?」甘鳳池笑道:「不必顧慮。縣城發兵,最少要兩天才到,魚殼派人,那更不易。何況這村莊在群山之中,險峻難行呢!」

  呂四娘一想,果是道理。說道:「七哥明斷,確為小妹所不及。」甘鳳池笑道:「小心顧慮,也是好的。」這時天色已黑,園子裏樹枝上掛滿的碧紗燈籠,本來是準備開幫祭祖的喜慶之事用的,這時正好派了用場。甘鳳池大笑道:「華燈夜宴,讓我等也享用享用!」叫來尚家未走盡的廚子僕婢,開了兩桌酒席出來,環首四顧,卻不見白泰官。甘鳳池道:「五哥呢?」

  呂四娘笑道:「適才我見他和魚孃在假山石後喁喁細語,想是久別重逢,連飯也忘記吃了。」甘鳳池笑道:「你把他們找來。」呂四娘應了一聲,正想走開,甘鳳池忽又笑道:「在山石上留下本門暗記的,想必就是那位魚孃了。五哥也真是,怎麼把本門暗記告訴外人。」

  呂四娘道:「魚孃也不算外人了。」甘鳳池道:「雖然他們已結為夫婦,但魚孃不是本門中人,五哥所為,總是欠妥。」呂四娘道:「待他日便時,我勸他便是。」甘鳳池點了點頭。原來白泰官素性不羈,小節上常常不大注意。但獨臂神尼雖然在劍法上早已獨創一家,卻並未開宗立派,所以未設掌門。甘鳳池是師弟,又不好說他,只好暗示呂四娘去說。呂四娘既是名儒之女,武功又極高強,性情也和順近人,白泰官對她倒更為親近。

  甘鳳池忙了一日,這時方得空閒,和關東四俠、插翼神獅等,依次見了,互道仰慕之情。他見唐曉瀾隨侍在楊仲英身側,便對楊仲英道:「楊老英雄對令徒的誤會,該釋然於懷了吧!」楊仲英點頭微笑,抱拳稱謝。

  原來唐曉瀾在這半日之中,早把隱情細說,楊仲英真料不到他有這麼複雜的身世,楊仲英本來愛他,只因誤會他叛師背義,所以才愛之深恨之切,要把他處死。如今聽了解釋,誤會冰消,不禁把他攬在懷中,說道:「孩子,委屈你了!」唐曉瀾道:「這個怪不得師傅。」又把沈在寬教導他的話說了。楊仲英道:「沈先生之言深得我心,到底他是個讀書人,說話真有見識。」

  鄒錫九經過了幾年歷練,人情世故,通達許多,見楊唐二人親如父子,他對楊柳青之心,早已漸淡,如今更是半點都無。過來向唐曉瀾道謝。楊仲英老懷大悅,豪興遄飛,和甘鳳池大杯喝酒。

  楊仲英喝了幾杯,拈鬚說道:「聽說曉瀾要隨你們進京。」甘鳳池道:「噫,怎麼?」楊仲英道:「我想帶他回家一轉。」甘鳳池笑道:「我們同他出來,本來就是想找老英雄解釋,如今你們既然見了面,誤會又已消除,已沒有我們的事了,他自然該侍候你老。」

  說話之間,呂四娘和白泰官魚孃三人從假山那邊急步行來。呂四娘高聲叫道:「七哥,路師兄的下落已經有了!」

  甘鳳池道:「好,你說!」呂四娘道:「還是讓魚孃妹說吧,路師兄被擒那天,恰好魚妹也在場。」

  魚孃依偎在白泰官身邊,臉暈輕紅,說道:「自從那次呂姐姐和泰官在田橫島上大鬧之後,爹爹把我看管得很嚴,我假裝順他的意,不吵不鬧,過了幾年,爹爹看管得漸漸鬆了,但還是沒機可乘,逃走不了。直到上月,我父親應毒龍尊者之約,渡海到旅順口外一個小島和他相會。」說到這裏,甘鳳池「咦」了一聲,道:「毒龍尊者一生住在蛇島,從不外出,怎麼會約令尊相會?」魚孃道:「這我就不知道了!」呂四娘道:「那毒龍尊者名頭很大,不知武功到底如何?」甘鳳池道:「我只知他與薩氏雙魔相交甚厚,武功如何,無人知道。」

  魚孃續道:「爹爹離家之後,我趁著看守的人不注意,一天晚上,偷偷乘一艘海船,連夜開走。船上米糧甚多,我又頗識水性,那晚潮水又大,我料想他們發覺之時,我已出海數十里,他們要追也追不及了。」說罷,發出爽朗笑聲。甘鳳池有感於她與白泰官相愛之誠。讚道:「姑娘勇氣,令人佩服。」魚孃笑道:「也沒有什麼,就是天天吃魚,單調極了。」呂四娘一笑,遞了一杯酒過來,還給她夾了一塊燒雞道:「好,慰勞你一下。」

  魚孃含笑吃了,續道:「我以前聽泰官說過他的同門,知道路三哥住在浙江沿海的蕭山,我就把船開到那兒去啦。」甘鳳池道:「五六年前,我和路師哥呂師妹為救沈先生,曾和御林軍大打一仗,事後我送呂師妹上仙霞嶺,路師兄也逃亡到關東去了。你大約不知道此事。」呂四娘笑道:「她當然不知道,可是事情也真有這麼巧,她到蕭山那天,恰巧路師兄也偷偷溜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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