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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五


  南秋雷道:「哥哥,你是怎地將這惡賊傷了的,我一點也不知道。」

  南春雷怔了一怔,說道:「我還以為是你傷他的呢。這麼說,是暗中有人幫了咱們的大忙了。」

  南秋雷驀地省起,說道:「對啦,我聽得『噹啷』的一聲響,跟著便見這惡賊受傷了。這不似踩裂碗碟的聲音,敢情是有人用酒杯擲他。」

  原來他們兩兄妹剛才全神應戰,目不暇接,那酒杯從後面飛來打傷了沙鐵山,當時他們都未發覺。

  南春雷道:「剛才好像有幾個客人並未跑開,但卻不知是誰出手?咱們受人之恩,連恩人是誰都不知道,真是好生慚愧。」

  正談論間,忽見有一個人飛奔而來,大聲叫道:「兩位慢走!」

  南春雷認得這個漢子就是在茶鋪裡坐在他鄰桌的一個客人,他們和沙鐵山打起來之後,這個漢子並未跑開,南春雷隱約想起好像他是躲在一根柱子後面。南春雷瞿然一省,說道:「兄台貴姓,何事賜教?」

  心想:「暗中相助的莫非就是此人?」

  這漢子說道:「小姓諸,是夏統領夏侯英的部下。兩位真好功夫,把追魂幫幫主沙鐵山打跑了。」

  南春雷面上一紅,說道:「好漢取笑了。剛才打傷沙鐵山的想必就是你吧?」

  這漢子尷尬笑道:「我身上沒有帶暗器,只能用酒杯打他,本領不濟,未能令他重傷,還是給他跑了。不過,能夠打著他已是僥倖,若不是兩位緊緊的與他纏鬥,我是決計不能打著他的。」

  這漢子不肯居功,南春雷對他更是佩服,當下謝過了他相助之德,說道:「聽說夏統領在師陀打回紇兵,怎麼他已經回來了麼?實不相瞞,我們就正是想到師陀去找他的。」

  這漢子說道:「師陀的戰事已經結束,但回紇的一支兵馬又到幽州來了,所以我們的夏統領趕忙從師陀回來。」

  南春雷道:「好,那就相煩諸大哥給我們引見。」

  這漢子道:「我正是來給你們帶路的,可不能從官道上走呀。」

  南秋雷道:「為什麼?」

  這漢子道:「如今在幽州城外,已成了敵我兩軍犬牙交錯的形勢,兩位本領高強,當然不怕遇敵,但碰上了也總是麻煩。還是請兩位跟我走吧。」

  這漢子將他們帶上一條山路,走了大約半個時辰,隱約看見山頭上有個堡壘,有炊煙升起。這漢子道:「堡壘裡是咱們的人,到了這裡,咱們是可以平安無事了。兩位走得累了,歇一歇吧。待我叫他們出來迎接。」說罷,一聲長嘯。

  南春雷道:「何必勞煩你們的弟兄,我們也都還走得動的。」

  這漢子笑道:「我是通知自己人來了。他們會帶坐騎來的,山路難走,坐馬好些。」

  話猶未了,山頭已有一隊騎兵出現。

  山高林密,從山坡上看上去,山上的人看得不大清楚,但那隊騎兵的盔甲映日生輝,遠遠望去,一片銀光燦爛,卻是可以看得見的。

  南春雷起了一點疑心,心想:「夏侯英的綠林兄弟被官方稱為『流寇』,聽說經常衣食不周,甚為艱苦。卻怎的都有盔甲,倒似是配備精良的官軍一般?唔,或者是從敵人手中奪來的吧。」

  南春雷正想問這姓諸的漢子,忽聽得南秋雷「哎喲」一聲尖叫,南春雷大吃一驚,只見這漢子已把他的妹妹的虎口扣住。南春雷做夢也想不到這漢子會對他的妹妹突施毒手,失聲叫道:「你幹什麼?」

  這漢子哈哈笑道:「你起疑心了吧?嘿,嘿!已經遲了。我是北宮橫將軍麾下的千總!」

  南春雷大怒,一掌劈出。

  這漢子把南秋雷朝他一推,笑道:「你不怕傷了你妹妹,儘管打吧!」

  南秋雷被這漢子出其不意的用擒拿法扣住了虎口,動彈不動,給他當作了盾牌。南春雷連忙縮手,只聽得蹄聲得得,那隊騎兵已經從山上沖下來,到了半山了。這漢子哈哈笑道:「如今你要跑也跑不了,還是乖乖的跟我走吧。」

  笑聲未絕,忽聽得「噹啷」聲響,這漢子也像沙鐵山剛才在那茶鋪一樣,後腦開花,血流如注。但他可沒有沙鐵山的本領,後腦受傷,「蔔通」的就倒下去了。

  這姓諸的漢子倒了下去,雙手自然鬆開。南秋雷脫了他的掌握,拔出劍來,唰的一劍就把他釘在地上。

  只見樹林裡跑出一個人,身穿藍布大褂,腳登六耳麻鞋,外貌似是個樸實的農家子弟,卻想不到他的身手竟是如此矯捷。

  這少年向南氏兄妹拱了拱手,說道:「這廝果然是奸賊。小弟來得遲,累兩位受驚了。」

  南春雷仔細一看,認得他也是那茶鋪的客人之一,當他們兄妹和沙鐵山交手時,有兩個客人各自躲在一根柱子後面觀戰,一個是這姓諸的漢子,另一個就是這個少年。

  南秋雷驚魂稍定,這才看得清楚,地上有酒杯的碎片,這姓諸的漢子後腦所受的傷和沙鐵山剛才所受的傷一模一樣。不問可知,在茶鋪裡用酒杯打傷沙鐵山的定然是這少年無疑。

  南秋雷好生慚愧,說道:「多謝好漢救命之恩,我們卻上了這奸賊的當了。」

  南春雷報了他們兄妹的姓名,問道:「請問好漢高姓大名,卻怎生知道這個奸賊在此地陷害我們。」

  這少年道:「我姓秦,名觀海,幽州人氏。近來有許多官軍派出來的奸細在四鄉活動,我本來不知道這廝的身份,但見他也跟著你們追出去,我起了疑心,也跟了出去。他竟然帶你們從這條路走,我已經可以斷定他是奸細了。這山頭上有官軍的堡壘的。」

  此時那隊騎兵已到了山下,即將來到。秦觀海道:「咱們以後慢慢再談,兩位請跟我來,選擇一個有利的地形和他們作戰。」

  秦觀海帶他們上山,到了一處地方,山坡上滿是荊棘,雜著仙人掌之類有刺的植物。南秋雷心想,若用寶劍開路,還能上去,只用輕功要飛越這一大片荊棘,卻是為難。南春雷比妹妹長兩歲,功夫也高明些,不過他也只能一個人過去,難以帶他的妹妹。

  秦觀海看出南秋雷的躊躇神色,說道:「用刀劍開路,來不及了,請姑娘恕我冒昧,咱、咱們一同過去吧。」

  他和南秋雷雙臂一貼,驀然一帶,南秋雷突覺身子一輕,登時一口氣飛越了這一大片荊棘。

  南春雷隨在他們後面過去,對這少年的本領好生佩服。心裡想道:「他帶了一個人,還能施展登萍渡水的輕功,當真是遠遠非我可及。」

  武林中人對男女間的界限是不大拘泥的,所謂「男女授受不親」那一套禮法,在唐代也不怎麼流行,武林中人更是不消說了。不過,南秋雷畢竟是第一次和一個陌生男子這樣親近,在他們挽臂飛越這一大片荊棘之時,難免耳鬢廝磨,因此南秋雷卻不禁心中有異樣的感覺,臉上泛起了一片紅潮。正是:

  斬棘披荊都不用,雙飛比翼暗生情。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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