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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〇


  原來華宗岱雖然不如空空兒之好勝,但嗜武成迷的性情則是和空空兒一樣的。他差不多有三十年隱居西域,不知自己的武功比起中原的頂尖兒的高手究竟如何,是以他上次重赴中原,就有意想與中原最負盛名的空空兒、鐵摩勒比一比的。和空空兒是較量過了,與鐵摩勒則直至如今尚未見過一面。

  空空兒道:「將來你們結成了兒女親家,還怕沒有切磋的機會嗎?」

  華宗岱道:「是不是結成親家,那還是將來的事呢。而且倘若有了親家的關係,切磋起來,只怕是各存客氣,看不到真實的功夫的。」

  空空兒本人就有遍覓天下高手一一較量的心願,對於華宗岱的心情當然是十分理解,當下笑道:「這個容易,到了金雞嶺,引鐵摩勒出來,我躲在一旁,待你和他比試一場。到差不多分勝負的時候,我再出來替你說明。」

  他們談得高興,不知不覺,已走出山地,忽見有一支兵馬,約有千人之眾,正在草原上疾馳而來。華宗岱道:「空空兄,咱們繞道避開他們吧。」華宗岱是不願惹事,寧可多花一點時間,繞道避之。

  話猶未了,忽聽得官軍中有人大喝道:「放箭!給我把這兩個人射殺!」登時亂箭如蝗,朝著空空兒與華宗岱射來。

  空空兒一看,原來這個軍官乃是魏博牙軍的統領、雪山老怪的弟子北宮橫。

  北宮橫曾先後敗在華宗岱與空空兒手下,此次陌路相逢,仗著人多勢眾,自是不肯輕易的放過他們。

  空空兒大怒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好呀,如今我是非和他們鬥一鬥不可了。」

  空空兒性子一發,那是天塌下來也不管的,什麼強敵,他都不怕,何況北宮橫是他手下敗將。華宗岱雖然不想多惹麻煩,但敵人既然欺負到了自己頭上,他也只好跟著空空兒上去衝殺了。

  空空兒舞劍護身,撥打亂箭,旋風地捲過去。但亂箭密集如雨,也不免有幾枝射到了空空兒身上,空空兒有「沾衣十八跌」的功夫,幾枝箭射著了他,未曾傷及他的皮肉,就跌落了。

  不料將至官軍隊前,忽聽得弓如霹靂,有一枝箭射著了他的右足,這枝箭力道大得出奇,竟然射穿他的褲管,箭頭入肉三分,空空兒的內功未能將它反彈出去。

  空空兒覺得有點麻癢癢的感覺,並不很疼。空空兒中了箭,怒火勃發,一聲長嘯,登時躍起數丈,落下來時,已到了官軍隊伍之中,運劍如風,殺得官軍人仰馬翻。

  官軍有的坐騎受傷,控制不住坐騎,離開隊伍直奔出去,有的跳下馬來圍攻空空兒。隊形一亂,混戰之中,自是不能再用弓箭了。

  空空兒無暇拔出右腿所中的利箭,便向發箭射他的那人殺去。那人也是個軍官,和北宮橫站在一起,空空兒是想先殺了他再殺北宮橫。

  空空兒身手矯捷無倫,他展開刺穴劍法,在官軍的縫隙中鑽出,有恰巧擋在他面前的立即便給刺中穴道,說時遲,那時快,已是殺到那軍官面前。

  那個軍官舉起鐵胎弓一擋,「噹」的一聲,鐵胎弓給削為兩斷,那軍官大吃一驚,棄弓而逃。

  這軍官固然吃驚非小,空空兒也大感意外,要知本領稍弱的人擋他一招都難,如今這個軍官居然沒給他刺著,能用鐵胎弓恰好擋著他的快如閃電的劍招,鐵胎弓雖然被削斷,也是大不容易了。

  北宮橫喝道:「空空兒,饒你武功再好,今日也插翅難飛!」空空兒喝道:「拿過首級來!」短短的五個字話聲未了,他已向北宮橫連刺九劍。

  北宮橫是雪山老怪的得意弟子,雖然敵不過空空兒,但空空兒想要殺他,至少也得在百招開外。他掄起獨腳銅人,空空兒的連環九劍,都刺著了他的銅人。空空兒大怒,旋風般的繞著北宮橫的身子進招,劍掌兼施,當真是:瞻之在前,忽焉在後。轉眼間又發了六六三十六招,雖然還未能傷著北宮橫,已是殺得他手忙腳亂。

  忽聽得一人大喝道:「空空兒,休要逞能!」空空兒反手一劍,竟然給他的掌力盪開,這人是北宮橫的師兄西門旺。北宮橫這才喘過口氣,冷笑道:「空空兒,可笑你死到臨頭,還不知道。」

  空空兒正自覺得有點奇怪,他在揚州之時,是曾經和西門旺交過手的,西門旺雖然是雪山老怪的大弟子,但本領卻還不如他的師弟北宮橫,當時是給他五十招之內殺敗的。空空兒心想道:「距離不到一載,他的功力怎麼增進如斯,居然盪得開我的寶劍?」正自覺得奇怪,忽地又感到一陣目眩頭暈,劍招發出,竟是力不從心,原來他所中的那枝箭乃是毒箭。

  北宮橫得意笑道:「現在你知道了吧,饒你輕功再好,你也是插翼難飛了!」掄起銅人,當頭劈下,西門旺也雙掌齊出,朝他左脅打來。

  空空兒吸一口氣,默運玄功,抵禦毒氣。好不容易在西門旺、北宮橫的夾攻之下,避過了三招。忽聽得弓弦聲響,剛才給嚇跑的那個軍官換過一張鐵胎弓,又是一箭射來了。

  原來這個軍官乃是范陽節度使王典的衛士隊長,名喚周保陽,雖非一流高手,武功亦頗不弱,尤其厲害的是他擅發見血封喉的毒箭,百發百中。

  空空兒中了毒箭,輕功不免受到影響,不過,若只是應付周保陽,還是可以避得開他這一毒箭的。難就難在他是在西門旺與北宮橫夾攻之下,所走的方位必須恰到好處,若要避開這枝毒箭,就剛好要給北宮橫的銅人打著。

  性命俄頃之間,空空兒還未決定是避箭還是拼著受北宮橫銅人的一擊,忽見那枝箭突然掉頭飛了回去,發箭的周保陽大叫一聲,跌落馬下,給自己的毒箭射中了。

  原來是華宗岱及時趕到,由於空空兒早在前面給他撥開箭雨,他得以毫無傷損地殺進官軍隊中。周保陽射來的那枝毒箭給他接下,箭未射破皮肉,那是不怕中毒的,他接過了箭立即便反射回去。

  華宗岱的內功何等深厚,他甩手反射的箭,勝於用鐵胎弓發射。周保陽做夢也想不到自己射出去的箭會射回來傷他,一下子就給射落馬了。由於華宗岱接箭發箭快到極點,他是在空空兒背後接箭的;空空兒看來,就似那枝箭在半空中突然掉頭一般。

  華宗岱雙筆一分,雙點西門旺與北宮橫的「期門穴」,北宮橫曾是他手下敗將,知道他的雙筆點穴功夫天下無雙,連忙把銅人收回,擋在胸前,「噹」的一聲,鐵筆截著銅人,火花四濺,銅屑紛飛。

  北宮橫還算見機得早,沒有吃虧,西門旺可是吃虧不小。他一記劈空掌發出,要想盪開華宗岱的判官筆,華宗岱的功力尚在空空兒之上,豈是他的掌力所能盪開?「嗤」的一聲,西門旺的手腕給判官筆戳個正著,血流如注。還幸筆尖稍稍盪歪,沒有點正他的「期門穴」。

  空空兒疾攻上去,一劍刺北宮橫的九處穴道。北宮橫剛剛收回銅人,應付了華宗岱的鐵筆點穴。此時再把銅人推出,應招未免稍緩,「肩井穴」給空空兒的劍尖點著。北宮橫大叫一聲,倒躍三丈,但卻沒有倒下。這是因為空空兒受了毒箭的影響,氣力已經大大減弱,雖然刺著他的穴道,但勁力未透劍尖,故而北宮橫雖傷不重,要是空空兒功力未退的話,只怕他的琵琶骨也會給刺穿。

  華宗岱叫道:「空空兄,不可戀戰,走吧!」兩人聯手衝殺出去,官軍那能攔得了他們?北宮橫、西門旺各自受傷,傷雖不重,銳氣已挫,也就不敢去追趕了。

  空空兒大笑道:「你說我插翼難逃?哼,要不是你們暗箭傷人,你的頭顱早已不保!你小心防備吧!總有一日,我要來偷你的首級。」大笑聲中,與華宗岱早已跑得人影不見。他在受傷之餘,仍是疾如奔馬,官軍無不大駭。

  北宮橫不敢去追,忍住了氣,過去將周保陽扶起來。周保陽自己有解藥,北宮橫替他敷上。周保陽恨恨說道:「空空兒從這條路上經過,想必是到金雞嶺的了。待咱們見了幽州的章節度使,三鎮會商,索性把鐵摩勒的山寨也給他挑了。」

  原來北宮橫是代表魏博的節度使田承嗣前往幽州,與章留仙會商三鎮聯盟,如何進行「襲匪」之事的。從魏博往幽州,要經過范陽,周保陽代表范陽的節度使王典迎接他,並與他聯騎北上。西門旺則是從揚州來,與他們會合的。揚州的節度使也頗有加盟之意,叫西門旺先去聯絡。想不到在這裏碰上空空兒、華宗岱兩個「魔星」,他們三個高手加上一千多軍馬,竟然吃了大虧。

  北宮橫等人前往幽州,按下不表。且說空空兒一口氣疾跑出去,也不知跑了多少路程,陡覺天旋地轉,頭暈眼花,四肢乏力,險些跌倒。空空兒吸了一口氣,猶能勉強支持。華宗岱笑道:「空空兄,我算是服了你了。這場賽跑,我認輸啦。你容我歇歇吧。」華宗岱是聽得空空兒氣喘如牛,心裏暗笑空空兒好勝,故意這麼說好讓他歇下的。

  空空兒坐了下來,笑道:「我只怕一歇下來,就再也走不動了。嘿,嘿,那小子的毒箭好厲害!」

  空空兒這才記起還沒有拔出毒箭,當下咬一咬牙,將箭拔起,只見傷口周圍,變成了濃墨一般的顏色,血卻沒有流出。原來是空空兒默運玄功,將足少陽經脈的三處穴道封閉,以免毒氣上升,侵入他的心房。毒血流不出來,在他傷口凝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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