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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九


  當晚楚平原把師陀國的風土人情,怎樣走法,到了師陀之後,怎樣找人聯絡等等告訴展、鐵二人,第二天他們二人便聯騎徑往師陀。

  他們兩人的坐騎都是日行數百里的駿馬,從青州北上,不過十多天的工夫,已進入薊州,過了燕京,到了八達嶺山區了。唐代在八達嶺上建有薊門關,以關為界,關內是大唐本土,關外則已是回紇的勢力範圍,有回紇的十幾個屬國。師陀國在薊門關外一千多裡,在今內蒙古的錫林浩特地區,處於回紇屬國的包圍之中。他們若是快馬疾馳,出了薊門關之後,可以在五天之內到達師陀。

  但想不到他們未出薊門關,卻先出了意外。這一日他們正在山路上行走,山路崎嶇,只能策馬緩行。忽見山下田野之間,有一群百姓拖男帶女,奔走呼號,後面塵頭大起,有一彪軍馬追趕他們。這彪軍馬很是特別,他們打出來的是薊州節度使的官軍旗號,但其中卻雜有許多回紇騎兵。回紇士兵的服飾、相貌都和漢人不同,是以一看就能分別。

  轉眼間那群百姓已給這一支「雜種」部隊包圍起來,官軍拉壯丁,回紇的騎兵搶婦女。百姓不甘被擄,赤手空拳抵抗,小孩子被回紇騎兵的鐵蹄踐踏,哭聲震天。

  展伯承大怒道:「這裡是大唐王國,豈容胡虜橫行!」

  兩人撥轉馬頭,從山坡上沖下去。

  他們的馬雖然跑得快,但從山上跑下去,要跑到出事那兒,也要一些時候。那群百姓,赤手空拳抵抗,死傷累累,婦女被回紇騎兵捉去的更多。展、鐵二人看得熱血沸騰,睚眥欲裂。

  就在此時,忽聽得一陣急驟的號角聲吹得山鳴谷應,山谷裡突然沖出了一隊戰士,騎的是無鞍劣馬,衣裳破破爛爛,一看就知他們絕不是官軍。

  官軍的指揮官揮動長刀喝道:「好大膽的亡命匪徒,我正是要把你們引出來一網打盡!」

  話猶未了,嗖的一支箭已是對準他的咽喉來,那官軍嚇得連忙伏鞍而逃,頭皮上一陣沁涼,那支利箭雖然沒有射中他的咽喉,卻把他頭上紅纓射落了。

  那軍官嚇出一身冷汗,忙請回紇騎兵上前抵擋。回紇軍官罵道:「沒用的東西,一群烏合之眾你也害怕!」

  回紇騎兵擄掠了許多婦女錢糧,也不願意去打頭陣。可是那隊戰士已經殺來,回紇騎兵無可奈何,只好把婦女推下馬去,迎戰那隊戰士。那隊戰士人數雖少,作戰卻是非常勇敢。官軍和回紇兵都忙於迎戰,這樣一來,被俘虜了的壯丁也就乘機掙脫束縛了。

  掙脫束縛的壯丁,有一部分人奪了官軍的武器,協同那隊民兵作戰。這班莊稼漢,雖然沒有練過武藝,卻有一身力氣,拼起命來,也是十分厲害。

  不過老百姓加上這隊民兵,人數還是比敵方少得多,回紇騎兵和薊州官軍來一個聯合包抄,把他們困在當中。

  展、鐵二人快馬趕到。展伯承道:「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

  鐵凝道:「是!」

  沖入敵陣,直取那個薊州軍官。她手中拿的是把寶劍,快馬如風,當者披靡!那個軍官起初見是一個少女,心中還不以為意,哈哈笑道:「這個小姑娘長得倒也不錯,把她拿下來,正好獻給節度使大人做個丫頭,過兩年就可以收房了。」

  話猶未了,鐵凝已是殺了到來。這個軍官的兩個隨從武士拍馬上前攔截,鐵凝左右開弓,唰唰兩劍,登時只見血花飛濺,兩個武士伏屍地下。鐵凝從兩匹空騎之中馳過,馬不停蹄。

  軍官這才大吃一驚,說時遲,那時快,鐵凝快馬奔到,一劍橫披,那軍官嚇得魂飛魄散,要想伏鞍而逃,鐵凝這一劍從他頭頂削過,劍鋒還未碰著他的頭皮,他已跌落馬下,奪了官軍武器步戰的壯丁,登時蜂擁而上,刀槍齊下,結束了他的性命。

  展伯承沖入敵陣,向回紇的騎兵隊長殺去。這回紇軍官自恃勇武,奪過一支士兵的長矛,喝道:「射他下馬!」

  他的長矛首先擲出,接著有六七支長矛跟著射來。

  展伯承接過了第一支長矛,一個旋風急舞,把隨後飛來的六七支長矛都打得掉轉了矛頭,四方射出,回紇騎兵紛紛躲避。展伯承大喝道:「來而不往非禮也,原物奉還!」

  把奪自那個隊長的長矛振臂一擲,呼呼挾著風聲。

  這個回紇的騎兵隊長,縱有幾斤蠻力,卻怎接得了展伯承用內家真力擲回來的長矛,只聽得一聲厲呼,長矛穿心而過,這個「威風凜凜」的回紇軍官登時也血濺塵埃,喪身在他鐵蹄所踐踏的異國土地!

  俗語說:「蛇無頭而不行」,薊州官軍和回紇騎兵的指揮官都被殺了,士兵們個個驚心落魄,四散奔逃。為了減輕坐騎的負擔,搶來的糧食財物也都不敢要了。老百姓撿回自己的財物,人人都向他們道謝。最令他們興奮的還不是得回失物,而是打了勝仗。

  一個失了兒子的老漢揩幹了眼淚,發出了悲憤而又豪邁的笑聲:「好,這一仗打得痛快,他們死的人並不比咱們少,我也親手殺了兩個,總算是對本對利了。」

  展、鐵二人和那隊戰士的首領相見,一問之下,才知道他們是夏侯英的部屬。

  這位隊長複姓夏侯,單名一個勇字,正是夏侯英的疏堂侄子。雙方互通姓名,夏侯勇喜出望外,說道:「展少俠,鐵女俠,兩位的聲名小弟是久仰的了。鐵女俠,令尊可好?家叔屢次想到貴寨拜謁令尊,卻苦無機緣。」

  鐵凝還是第一次聽得人家叫她「女俠」,不覺有點忸怩,說道:「賢叔侄的聲名我們也是久仰的了。聽說令叔是在冀魯交界一帶和官軍作戰的,卻不知怎的來到此間?」

  其實鐵凝對夏侯英的聲名才確實說得是「久仰」。夏侯勇的名字,她根本就從未聽過。

  夏侯勇說道:「說來令人憤慨,薊州、青州、魏博三個藩鎮聯防對付我們也還罷了,薊州節度使還引狼入室,將回紇兵『請』來『會襲』我們。因此我們只好化整為零,離開了原來的基地,索性進入薊州,以便有更多機會,打他媽的回紇兵。我們埋伏在各處山地,和他們捉迷藏,吃得掉他們便吃,吃不掉他們我們便躲。這幾個月來,我們倒也打了幾場勝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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