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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五


  沙鐵山一招落空,後招續發,移步換掌,式式不同,越來越狠。不過十來招,已是把龍成芳迫得手忙腳亂。這還幸虧是龍成芳的刀法變化奇詭,已得辛芷姑這一脈的真傳。沙鐵山從來沒有見過這路刀法,一時摸不著底細,未敢大膽進攻,要不然龍成芳更難抵敵。

  展伯承這邊以二敵三,卻是頗佔上風。他見龍成芳那邊危急,連忙加緊攻敵,刺傷一個頭目,迫他退出戰團。此時褚葆齡在激戰中亦已恢復了清醒,劍法使來,中規中矩。

  展伯承鬆了口氣,低聲說道:「齡姐,咱們必須與龍姑娘同舟共濟,意氣之爭,擱下再說。我去助她一臂之力,你多留神點兒。」

  褚葆齡道:「你儘管去,我才不稀罕你呢。」說話之中雖然還是帶有意氣,但總算是肯與展伯承說話了。她的臉上也並無慍怒之色,說了這兩句話,便不再理睬展伯承,自顧自的全神禦敵。

  展伯承心裏想道:「現在還不是解釋誤會的時候,齡姐武功不在這仇敖之下,她以一敵二,縱然稍稍吃虧,也總可以支援半個時辰。龍姑娘那邊卻是需人相助,刻不容緩了。」

  展伯承來得恰是時候,沙鐵山正自以金剛掌力迫得龍成芳刀法散亂,左手駢指如戟,便來點她穴道。展伯承喝聲:「住手!」唰的一劍刺去,這一劍也是刺他穴道。

  這一劍是攻敵之所必救,沙鐵山只得移步換掌,先行迎擊展伯承。龍成芳刀法何等迅疾,一脫險境立即便是一招「彩鳳旋窩」,刀光霍霍,向沙鐵山下三路橫掃過去。

  沙鐵山大怒道:「好呀,你這小子僥倖逃了一次性命,還敢在太歲頭上動土?我叫你們一個都活不成!」猛地裏雙掌齊發,掌法變幻不定,既似攻向展伯承,又似攻向龍成芳。

  展伯承騰身一躍,將五禽掌法化到劍法上來,一招「大鵬展翅」攔斬敵人右腕;龍成芳也使出一招殺手絕招,刀鋒斜掠,指東打西,倏地倒捲上來,橫截沙鐵山左腕腕脈。這兩人的劍法刀法都是一等一的精妙招數,雖然功力還是比不上沙鐵山,但沙鐵山要想取勝,已是大為不易,更不用說可以把他們斃於掌底了。

  沙鐵山戰他們二人不下,心中頗為焦躁。泰洛在旁邊袖手旁觀,不時的大聲讚好。原來他這次來到中原,正想趁此機會窺探中原的各派武功,沙鐵山的「七步追魂掌」,龍成芳的刀劍兩用的招數,展伯承的「五禽掌法」等等,都是在中原各成一家的武功,儘管這些人的本領都比不上泰洛,但他們的武功卻是有可以供給泰洛觀摩的價值,故此他寧願袖手旁觀,好看個仔細。

  同時這也是他自高身價的做法,他要等待沙鐵山必須請他出手的時候,他才出手。他在旁邊喝采也並不是單獨向沙鐵山喝采的,有時碰到了展伯承或龍成芳有一招精妙的招數,他也喝采。

  泰洛的喝采聲令得沙鐵山更感刺耳,心中想道:「我若是連一個黃毛丫頭和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都收拾不了,這面子往那裏擱去?」於是把平生所學都使了出來,「七步追魂掌」循環反覆,變化無窮,一招狠過一招,終於取得了優勢,把龍、展二人的身形都籠罩在他的掌影之下。不過,他也不過是開始搶得了一些上風而已,要想取勝,還是不易。

  另一邊褚葆齡的情形也是差不多一樣。不過龍、展這邊是以二敵一處在下風,她則是以一敵二,感到吃力。因為她的本領和仇敖差不多是旗鼓相當,仇敖這邊加上一個在江湖上勉強算得是二流手的頭目,就要稍稍勝過她了。

  雙方正在激戰之中,一時還未能分出勝負。忽見又有兩個人來到,當先的那個漢子哈哈大笑道:「沙幫主,好武功!只是你與兩個初出道的後生晚輩比武,不是太失身份了麼?他們都是我的小友,有何事情得罪貴幫,讓我代接吧!」

  來的這兩個人是南夏雷、南春雷兄弟。南夏雷雖然年紀也並不大,但他十五六歲便已出道,在江湖上闖盪已將近十年,這十年來江湖上小一輩的英雄,數了段克邪便是他了,故而他的身份倒是與沙鐵山相當。

  他們是怎樣會來的呢?原來在展伯承走後,南春雷越想越覺得不妥。他起初以為是展伯承和龍成芳有什麼私情,半夜偷去幽會。但後來一想龍成芳即使要約展伯承幽會,也不必在他初到海河幫的第一天晚上,在半夜三更將他從海河幫的總舵拉出來。

  而且日間展、龍二人在路上相逢的情形也不似是一對情侶。他又想到龍成芳是沙鐵山這幫人的仇人,展伯承也是剛剛在兩天之前才和沙鐵山打了一架的。南春雷一面覺得此事頗為離奇,一面又為他們二人擔憂,於是就悄悄的去告訴他的哥哥。

  南夏雷聽了弟弟的報告,也是深感事有蹊蹺。他和龍家穆家乃是世交,龍成芳的姐姐又是拜託他在江湖上照料她的妹妹的,雖然他與龍成芳因有論婚不成之事,各懷心病,但倘若龍成芳在他所在之地出了什麼事情,他卻怎能向龍、穆二家交代?是以也在知道展伯承出走之後,便與弟弟隨後趕來,要看一看龍、展二人之約究竟是怎麼回事,即使惹惱了龍成芳也顧不得了。

  南夏雷很擔心碰上尷尬的場面,惹惱了龍成芳,卻想不到會碰上沙鐵山本人。沙鐵山是與海河幫的舵主周同作對的,明爭暗鬥,已非一日,只不過未發生正面的衝突而已。南夏雷是周同的好朋友,平時敵意已深,此時對面的碰上,衝突決難避免。故此南夏雷索性將事情攬到自己的身上,按照江湖的規矩,指名向沙鐵山挑戰。

  沙鐵山當然也不肯示弱,當下哈哈一笑,說道:「這個紅衣女子傷了我手下的一個弟兄,姓展這小子則是我竇大哥的仇人,老實說我是要把男的捉去,把女的照樣斫上兩刀的。如今南大俠出頭,請問這筆賬怎麼算法?」

  南夏雷冷笑道:「誰是誰非,暫且不論。我既然代他們出頭,這筆賬你向我討好了。只要你勝得了我,你將我捉去也好,斫我兩刀也好,都由得你!」

  沙鐵山道:「好,南大俠是爽炔人,咱們就這樣辦吧。不過,我可得有言在先,咱們固然是勝者為強,但在勝負未判之前,這裏的人都不許走!好,你們先行罷手,待我與南大俠一決雌雄!」

  龍成芳與展伯承已經退下,那一邊仇敖恐他們上來夾攻,聽得了幫主的命令,也便趁勢收蓬了。

  褚葆齡不願與展伯承、龍成芳同在一起,「哼」了一聲,說道:「你們結的什麼私仇,與我有何相干?」不理沙鐵山的命令便要硬闖過去,仇敖自忖攔不住她與展伯承,只好向泰洛求助。

  泰洛昂首向天,淡淡說道:「你只管執行你們幫主的命令,有我在此,怕些什麼?」仇敖得到泰洛的支持,登時神氣不同,橫刀在路口一站,喝道:「不許走!」

  褚葆齡不知泰洛的厲害,依然向前走去,眼看就要與仇敖發生衝突,展伯承大吃一驚,連忙趕上,說道:「齡姐慢走,我有話要和你說。爺爺的事情我還未曾告訴你呢。」

  「爺爺是怎樣死的?」這疑問正是擱在褚葆齡心上的一塊石頭。「是給我氣死的呢?還是因為那晚受了劉家父子的誤傷?」褚葆齡所能想到的只是這兩個原因,但不論是那一樣,對她都是一個極大的打擊。倘是為了前者,褚葆齡當然感到罪孽深重,但若是為了後者,劉芒變作了她的仇人,則她更是不知如何自處了。

  展伯承的這句話正觸及她最最關心之事,她本來是對展伯承的誤會甚深,所以才要離開的,此時卻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了。

  褚葆齡顫聲說道:「我只要知道一件事情,我爺爺是、是幾時死的?」她不敢直問死因,繞了個兒彎來問。展伯承道:「就在你離家的那天晚上。」

  褚葆齡的一顆心猛地一沉,就在她離家的那天晚上,那麼豈不是給劉芒父子所傷的了?

  褚葆齡禁不住唰的一下面色變得如同白紙,「是、是給人殺死的嗎?」

  「是受了重傷,不幸斃命的。」展伯承答。

  褚葆齡咬了咬牙,眼淚奪眶而出,不敢往下再問。展伯承道:「你不想知道是誰殺你爺爺的嗎?」

  褚葆齡忍不住叫道:「你,你不要說了!」展伯承道:「不,我一定要告訴你,兇手乃是竇元!」

  褚葆齡怔了一怔,道:「什麼,你,你說的是誰?」展伯承道:「鐵牌手竇元!」

  這剎那間,褚葆齡心上的一塊石頭落下了地,雖然仍是傷心,卻已「輕鬆」多了。「鐵牌手竇元?這個人不就正是殺你父母的仇人嗎?」褚葆齡一直沒有向展伯承透露過她曾因偷聽而得知這個秘密,此時不知不覺他說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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