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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五


  ▼第二十回 詭計沉舟謀好漢 輕功絕技渡長江

  剛才暴雨之時,竹棚也有雨水滲入。此時外面的風雨早已止了,竹棚裏還是一片泥濘。展伯承的氣力雖然不及對方,但他有獨門輕功,又跟褚遂練過近身扭打的擒拿手法,在爛地上和那人打架,卻是大大佔了便宜。

  激戰中那漢子用了一招「黑虎偷心」,斗大的拳頭向展伯承胸口猛擊過去,意欲以力取勝。展伯承見他來勢兇猛,左拳變掌,向內一圈,右臂一滾一擰,用「鶴膊手」消他來勢。那漢子的手臂給他一壓,氣力發不出來,正要縮回拳頭,展伯承已把他右臂圈住,趁勢一帶,左拳疾發如風,一個「攢拳」,自右臂的勾手圈中直攢上來,衝打那漢子的「太陽穴」。

  「太陽穴」是人身要害之處,那漢子焉敢給他打中?但此時他被展伯承的擒拿手圈住,要閃避亦已閃避不開,只好「兩害相權取其輕」,肩頭一轉,不讓展伯承打中他的頭部。

  展伯承此時已經穩操勝算,不想傷他,化拳為掌,在他肩頭一推,喝聲:「去吧!」這一推也還未盡全力,但那漢子身體早已失了重心,這時就是一個普通人推他,他也會跌倒的。

  只聽得「蓬」的一聲,那漢子跌了個「仰八叉」,水牛般的身軀變作了滾地葫蘆,在泥濘中舞手扎腳地打滾,形狀十分狼狽!

  那相貌清秀的少年笑得彎了腰,拍掌笑道:「惡狗吃屎,烏龜爬地,以大欺小,丟盡面子!」

  展伯承手下留情,那個「大哥」是看得出來的,但這漢子兇橫慣了,摔了這跤卻是老羞成怒,怎禁得這少年又來譏笑,他一爬了起來,猛地就是大吼一聲,向那少年撲去,喝道:「你這小子,也敢嘲笑老子!好,我就以大欺小,又怎麼樣?吃我一拳!」他吃了大虧,不敢去招惹展伯承,卻拿這少年出氣。他們這邊的自己人都覺得有點不成話了。

  眼看這漢子的一拳就要打到這少年身上,那「大哥」正要出聲喝止,只聽得又是「蓬」的一聲,被擊中的不是少年,卻是那條大漢。這一次跌得更重,竟然自己爬不起來,要同伴將他拉起了。

  年紀較大的那個少年一直沒有作聲,此時方始罵道:「你這人當真是豈有此理!是我打你的,你不服氣可以和我打過。」小的那個笑道:「哥哥,你應該讓我打他的。」原來剛才是大的那個用閃電般的手法拗折那人手腕,將他擊倒的。但因手法太快,這一幫十居其九,都還未曾看得清楚,要不是他自己說出來,那些人還不知道是哥哥打的還是弟弟打的呢!

  這個漢子乃是這一幫人中的第四把好手,如今只是一個照面,便給這少年擊倒,這一幫人連他的手法都還未曾看得清楚,無不相顧駭然。

  那個「大哥」則是心裏明白,他的手下是因為給展伯承先摔了一跤,氣昏了頭,這才給那少年以可乘之機,將他擊倒的。不過,雖然如此,這少年能夠在舉手投足之間,便將他的一個得力手下擊倒,這份功夫也確實是不大尋常了。

  這「大哥」心裏想道:「小的這個本領如何尚未知道,但只要這兩個大的聯手鬥我,我也就未必勝得過他們了。我是一幫之主,勝之不武,不勝為笑,我當然不能輕易與他們動手,但也不能讓他們太得意了。」

  當下這「大哥」哈哈一笑,說道:「不打不成相識,老三起來,向這兩位相公賠個禮,交個朋友吧!」那大漢給拗折了手臼,急切間卻是爬不起來。

  只見這「大哥」一步步地走過去,地上本來甚多泥濘,但他走過之後,卻是一個腳印也沒留下。展伯承與那兩個少年也不禁暗暗吃驚。

  那大漢滿身污泥濁水,「大哥」似是怕弄髒了手,只伸出兩個指頭,在他的背心一勾,就輕輕的將這大漢抓了起來,連他身上的衣裳也沒弄破。就似他的指頭上有股粘力把大漢粘起一般。這條大漢水牛般的身軀,大哥只憑兩指之力,便將他抓起,顯然也是具有上乘的內功,所以才能夠將真力運用得這般如意。

  「大哥」替這漢子駁了脫臼,這漢子在「大哥」命令之下,滿面羞慚,只好向展伯承與那兩個少年都賠了個禮。

  展伯承見對方以禮求和,心中之氣也就平下了。「大哥」笑道:「天氣寒冷,大家都來烤烤火吧。對不住,我可要先睡覺了。」這「大哥」身為一幫之主,當然是熟識江湖避忌,所以並沒有問他們的來歷。

  此時已是三更時分,這一幫人推出輪流值夜的人,也就各自睡了。那兩個少年與展伯承坐在一起,小的那個問道:「這位大哥,你的本領很好啊,你貴姓?」

  展伯承道:「我這點三腳貓的功夫叫兩位見笑了。我姓王。」他不願吐出真名實姓,故而用了母親的姓氏。

  這少年怔了一怔,道:「你姓王?嗯,你這手五禽掌法是——」他的哥哥輕輕碰了他一下,這少年便突然停口,卻用疑惑的目光望著展伯承,展伯承道:「小時候胡亂跟人學的,我也不知是什麼掌法,兩位貴姓?」

  那「大哥」席地而睡,本來是鼾聲呼呼的,此時忽地靜了片刻,翻了個身,才重新打起鼾來。

  展伯承心中一動,想道:「莫非他是假裝熟睡,卻在暗中偷聽我們說話?」

  要知「五禽掌法」乃是展家的家傳絕學,倘若是熟悉武林人事的大行家,知道展伯承會使「五禽掌法」的話,那就一定猜得到他是展家子弟。

  展伯承給這少年一口道破他的掌法來歷,不禁吃了一驚,心道:「看來他不過是與我一般年紀,我爹爹縱橫江湖之時,他恐怕還在娘胎,奇怪,他卻怎能知道我的家傳掌法?」

  但展伯承雖是心中疑惑,對這兩個少年他卻並不提防。這兩個少年剛才為他打抱不平,而且看來他們也不像是有什麼江湖經驗的奸猾之徒,尤其這個小的更是一片稚氣未消。展伯承可以斷定這兩個少年決不會對他存有歹意。

  展伯承要提防的是這一幫人,發覺這個「大哥」似是裝著熟睡之後,心裏想道:「此人武藝高強,他以前雖然沒有見過五禽掌法,但聽這少年說了出來,料想他會知道來歷。」但隨即又想道:「我與他無冤無仇,剛才雖然與他手下打了一架,但他已表示過毫不在乎了。即使他知道了我的來歷,料想也不會與我為難吧?」

  展伯承心裏有點不安,但為了禮尚往來,他也向那兩個少年請問姓名。

  年長的那個說道:「我們姓夏,是兩兄弟,到揚州投親的。我叫夏春,我的弟弟叫夏秋。」

  展伯承心道:「夏春夏秋,這兩個名字倒是取得特別。」

  那相貌清秀的弟弟笑道:「你姓王,我們就姓夏。你到那兒?」

  展伯承怔了一怔,覺得對方這一句話很是奇怪,猛地心頭一跳,如有所悟,暗自想道:「我是用我母親的姓氏,莫非他們已經知道,這個少年是向我暗示,他們用的也是母親姓氏?但他們卻為何要向我這樣暗示?」

  展伯承猜想不透,便道:「我也正是要去揚州。」

  那弟弟道:「這麼說,咱們就正好作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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