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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


  鐵凝心裡有點奇怪,「劉芒搶了他的齡姐,他卻似乎一點也不恨劉芒,難道他對褚葆齡喜歡另一個人,當真是處之泰然了?」

  獨孤瑩沒心思與他談論劉芒之事,繼續說道:「我的哥哥雖然與劉振、夏侯英二人結義,但此事外人不知,我的哥哥也沒有公開加入綠林,他在江湖上仍然是個遊俠的身份。劉振搬到盤龍穀佯作隱居之後,我的哥哥就擔任他與夏侯英兩人之間的聯絡。

  「這次我哥哥到了盤龍谷偷會劉振,恰巧劉振得了藏寶地圖,我哥哥只好與他聯手。不料奪寶不成,劉振父子都受了重傷。

  「我哥哥護送他們出走,本來是要把他們送到夏侯英那兒的。但夏侯英行蹤無定,只知他那一股在幽州、涼州接壤那一帶活動,一來是路途遙遠,二來就是到了那一帶,也未必便能碰上。

  「此時江湖上已是傳出風聲,有謠言說劉振與褚遂成了兒女親家,已分得了一半寶藏,劉振從前是江湖大盜,本來就有不少仇家,又加上這個謠言,於是就有人追蹤他們了。」

  展伯承心想:「這謠言大約是竇元傳出去的,那晚劉振父子曾與我們聯手對付竇元,這謠言雖然不符事實,但也不是全無根據。」

  獨孤瑩接著說道:「我哥哥自忖沒有把握保護劉振父子到夏侯英那兒,於是只好就近把劉振父子送到我們家裡來。他說明原委,請我們收容劉振父子,讓他們在我們家裡秘密養傷。

  「我哥哥因為此次奪寶之事,怕引起鐵寨主的誤會,是以求我夫婦出面,請你爹爹前來。那張請帖就是劉振父子到我們家中之後,第二天發出的。」

  鐵凝心想:「杜公公所料果然不差,但卻沒想到劉振父子是在他們家中養傷。」

  獨孤瑩接著說道:「哥哥將劉振父子安頓在我們家中之後,他便單獨去找夏侯英了。本來是說好一個月內回來的,但直到現在還未見他回來。

  「劉振傷得很重,劉芒則傷得較輕,在我們家中調養了半個月多點,便痊癒了。劉芒見我哥哥遲遲未歸,心裡很急,於是他也趕去找夏侯英打探究竟。

  「到了三天之前,劉振的傷也已好了七八分了,不料就在那天晚上,來了他的大仇家!」

  展伯承問道:「劉振這大仇家是什麼人?」

  獨孤瑩道:「是一個我們看不出他的武功來歷的蒙面人。

  「大前天晚上,那個蒙面人突如其來,指名要見你的呂叔叔。我們不願意讓他進屋,就出去會他。當時以為是什麼江湖上的朋友來借盤纏的,那知完全不是這一回事。

  「那蒙面人一開口就說:『我已經知道劉振父子在你們家中養病,請你們將他交出來。』

  「你的呂叔叔當然不肯承認。那蒙面人冷冷一笑,也不說話,卻顯露了兩手驚人的武功。首先他以金剛掌力擊裂了兩隻石獅子,跟著又在那大槐樹身打了一掌。

  「那天晚上,月色很好。掌擊槐樹之後,不過一會,只見樹葉紛紛落下,有幾片樹葉飄到我們面前,看得清楚,樹葉都已變了枯黃。」

  展伯承家學淵源,懂得頗多正邪各派的武功,吃了一驚道:「這竟是一人所為麼?這人的武功當真是深不可測了。」

  鐵凝道:「這人的掌力雖然厲害,也不見得怎麼了不起,難道還能勝得過華宗岱和我的爹爹麼?」

  展伯承道:「話不是這麼說,你要知道金剛掌是佛門的正派武功,源出少林,稱為少林三大神功之一,是最剛猛的掌力;而打在槐樹的那一掌,卻是邪派中一種最陰毒的掌力,稱為腐骨掌。這兩種掌力,一正一邪,一剛一柔,以我爹爹的見聞之廣,也從沒聽說過有一個人能夠兼具這兩種正邪掌力之長的。怪不得呂叔叔說是看不出他的武功來歷了。」

  獨孤瑩接著說道:「鐵寨主當時倘若在此,想來不致輸給他,但我們自問卻是遠遠不如。

  「那蒙面人顯露了這兩手功夫之後,又威脅我們道:『你們願意像槐樹還是像石獅子?倘若你們兩樣都不願意的話,我勸你們還是快快的把劉振交出來!』他的意思很明白,他可以用金剛掌像擊碎石獅一樣的打裂我們的頭顱,或者是用腐骨掌使我們深受內傷,像那棵槐樹一樣慢慢凋零,終於死亡!

  「我們自問不是他的對手,但也決不能屈服於他的威脅,於是堅決地拒絕了他。

  「我們正在準備和他動手,劉振忽然出來,說道:『劉某現在這兒,要殺要剮,任隨尊便。你可不能難為我的朋友!』

  「你的呂叔叔當然不肯讓那人把劉振捉去,於是他攔在劉振面前。不料就在此時,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展、鐵二人雖然早已知道結局,但聽她講到緊張之處,仍是不禁提心吊膽,同聲問道:「怎麼樣?」

  獨孤瑩說道:「你的呂叔叔正要與那蒙面人動手,劉振突然叫:『且慢!』只見他拔出佩刀,忽地一刀插進自己的心窩!」

  展、鐵二人吃了一驚,失聲叫道:「劉振自殺?」

  他們只道劉振是給蒙面人打死的,這一下倒是他們意想不到的事情。

  獨孤瑩歎了口氣,說道:「不錯,那蒙面人武功太高,劉振知道決計躲避不了,他一來不願連累我們,二來也不願自己落在那人手上,多受折磨,故而自殺的。

  「劉振一刀插進了自己的心窩,我們夫婦搶救已來不及。劉振臨死之前,厲聲說道:『好漢作事一人當,你與我有仇,我如今把性命交你,總可以遂了你的心願了。呂大俠與我不過是萍水之交,只因一念慈悲,讓我在他家養傷的。其實他與我並無牽連,你可不能傷害於他。』他拼著最後一口氣,說了這一段話,就死去了。」

  展伯承聽得毛骨悚然,心道:「劉振倒是很講義氣,卻只怕那人未必就肯聽他說話?」

  果然獨孤瑩接著就說:「可惜劉振白白送了一條性命,那蒙面人卻是不肯干休。

  「這一邊劉振剛剛斷氣,那一邊這大魔頭就哈哈笑道:『一死就算了嗎?那有這樣便宜的事?我不但要劉振的性命,更緊要的還要劉振巧取豪奪的那批寶藏。嘿,嘿,劉振死了,還有你們,寶藏何在,我可要追問你們啦!』

  「我竭力分辯我們根本不知寶藏之事,那大魔頭又獰笑道:『你以為我會相信劉振的鬼話?劉振也決不是一個講義氣的人,他是深知我的手段毒辣,我已找上門來,他反正難逃一死,樂得臨死也充個英雄。他這一死,不過是妄想我放過你們,並保全他那批寶藏罷了。嘿,嘿,我怎會上你們的當!』

  「你的呂叔叔本來就因劉振之死義憤填胸,此時又受他誣捏,那裡還能忍受?我們夫婦終於還是和那大魔頭交上了手。

  「說來慚愧,我們以二敵一,卻不過三十招,你的呂叔叔便著了那人一掌。你的呂叔叔本來是拼了一死的,不料那人卻不殺他,一掌擊中,便即退開,哈哈笑道:『呂鴻春,你著了我的腐骨掌,只有我的獨門解藥才能活命,我給你三天期限,三天之後再來!』」

  展伯承心裡想道:「這魔頭所用的方法和華老前輩迫田承嗣交出寶藏的方法倒是如出一轍。但一正一邪,一是實有其事,一是輕言謠言,這其間可就大不相同了。」

  獨孤瑩接著說道:「那魔頭不但拿你呂叔叔的性命來作威脅,還準備有更毒辣的手段呢。他臨走之時,聲言三天之後再來,到時就要著落在我們身上,取得那批寶藏,否則的話。他就要把我們全家上下,大大小小,全都殺光!卻讓你呂叔叔獨自一人苟延殘喘,變成廢人。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多受數十天的無窮苦痛!」

  展伯承聽得毛骨悚然,心道:「這魔頭的手段可又比華老前輩毒辣得多了。」

  當下忍不住就憤然說道:「豈有此理,這簡直是欺人太甚,我們就是豁了性命,也非得和他一拼不可。」

  呂鴻春坐了起來,說道:「千萬不可,你們一定要在午夜之前離開。」

  獨孤瑩道:「是啊,我們已是拼著與那魔頭同歸於盡的了。賠上你們兩條性命,於事無補,反而失了可以給我們報訊的人。」

  呂鴻春又再加重語氣說道:「那魔頭的武功實在厲害,依我看來,當今之世,恐怕也只有鐵凝的爹爹才能與他抵敵。我就是因為怕他濫殺無辜,這才把家人遣散的,怎能再連累你們?我只求鐵姑娘把我們的死訊帶給鐵寨主,請他打聽出這魔頭是誰,告訴我的妹夫,我就感激不盡了。我也不敢強求鐵寨主給我們報仇。」

  展伯承還想說話,鐵凝悄悄向他打了一個眼色,說道:「既然如此,但願呂叔叔、瑩姑姑吉人天相,遇難呈祥,我們告辭了。」

  獨孤瑩送他們出去,看他們踏上了馬,這才關上大門。

  展伯承出了村口,就勒住馬絡,說道:「凝妹,我可不能見死不救。不如你回去向你爹爹報訊,我去助他們夫婦一臂之力。」

  鐵凝笑道:「要去咱們當然是一同回去。那魔頭雖然厲害,但咱們聯手也不見得就不能抵擋一陣,再加上瑩姑姑,說不定還可以將他殺退呢!」

  展伯承沉吟道:「總是留下一個人的好。」

  鐵凝佯怒道:「就只許你充當好漢麼?展大哥,你別害怕,你我二人聯手,我相信總勝得過呂鴻春的。不見得就准要喪命。」

  鐵凝定要和他作伴,展伯承拗不過她,只好和她回去。兩人將坐騎放在山坡,就悄悄的重到呂家門前,爬上那棵槐樹。正是:

  初生之犢不畏虎,要將銳氣折魔頭。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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